第六十六章 持剑欲杀人
“太贵了,一条鱼居然要二十枚半两钱,我还不如自己下河去捞呢。”
“就是,不过鱼可以下河去捞,大米却不能现在就种啊,一石米就要一百五十枚半两钱,把我骨髓榨干了都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实在不行只能去城外挖野菜度日了。”
“现在城外是楚人军队的大营,谁敢冒冒失失地跑出城去啊。”
“也是,要不是那些楚人来了后不管他们,这些狗商贾不会这么嚣张。”
……
越往集市里面走,类似的交流便是越多。
那些空手离开集市的人言语中满是抱怨,眼中却颇为无奈,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家中的妻儿。
“项庄,你听到了吗?”耳畔环绕着一句句不忿之言,陈洛低语,“濮阳城中的这些商贾是在疯狂钻原本规则的空子,认为集市无人管辖,却是让我们楚人来背锅啊。”
当初他在大泽乡起义前买鱼,是三十枚半两钱买下了五条鱼,而现在集市中的商贩,居然是一条鱼就要价二十枚半两钱。
简直是丧心病狂!
哪怕对这类数据并不敏感的项庄,都皱起了眉:“确实如此,这样的粮价,恐怕是绝大多数濮阳百姓承担不起的吧。”
陈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啊。而且我军不日便要开拨北上,那么这样的乱象没人来管的话,恐怕还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那将会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濮阳城内贫寒的百姓,会因为购买不起粮食而大量饿死。
而百姓的怨恨积攒到一定程度,面临饿死与反抗的抉择时,他们定然会如当年陈王奋起那般爆发。
至于他们到时候针对的目标,恐怕就不仅仅是这些商贾了,还有摧毁原本城中秩序的我们。”
听完这番分析,项庄如坠冰窟,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楚国大军离开,濮阳城发生民变,那岂不是截断了大军后路的同时,粮道也被阻断?
那北上途中,他们岂不是进退两难,后果不堪设想。
项庄瞬间是明白陈洛眼中的寒意是因何而起。
他深吸一口气道:“江兄,这事定然是要严肃处理的,我们这就去调集军队过来,把这些坐地起价的商贾全部抓起来!”
至于请示上级的过程,被他是直接略过。
毕竟现在自己面前就是陈洛,仅看脸色,就知道他相当不满那些商贾的所作所为。
而整个濮阳城的楚军,名义上都由归陈洛来进行管辖。
陈洛扫视一圈那些在售卖粮食的摊位,将腰间的私人信印递过去:“你自己速去便是。记得带够人,至少要将这市集全部围住,此地敢吸百姓血的商贾,任何一个都不放走。”
语气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透出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一个人去……还是先在这陪您吧?我的职责就是护卫您,万一离开之后您出意外了怎么办。”项庄有些犹豫。
陈洛摇了摇头:“我仅是留下来继续问问粮价,避免等下围住集市后,误伤到正常进行售卖的商贾。
更何况我又不傻,在你们来之前,我不会与这些商贾起冲突的,你放心好了。”
就算起了冲突,他一个单枪匹马在战场上击杀过秦兵的人,莫非会怕这些商贾找来的那些流氓地痞?
项庄于是点了点头:“我速去速回。”
说完后,他喊着“借过”,在人群中挤着,往集市大门处而去。
等项庄离开后,陈洛看着日头还早,于是先挨个找粮商去询问价格。
民以食为天可不是一句空谈。
别的物资供应不上,比如布匹、调料品这种,那古代绝大部分百姓还是能够忍受的,但是基础的粮食缺失的话,就会成为历史上无数次起义的源头。
不过一番调查后,陈洛是暗暗心惊。
那些粮商就没有一个按照月初“平价表”上的规定售卖的。
米价平均上涨三倍,菽价平均上涨五倍,稾价平均上涨四倍……
因为地区和时代不同,粮食价格出现偏差实属正常,尤其是这类民众日常生活需求量极大的粮食价格,会随着供求关系的变动而调节更改。
比方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就有记载关中米价短时间内涨到过一千六百钱一石,可以说一时间百姓无人买得起。
但那属于特例,是遭灾后的情况。
按照正常年份稳定下的粮价,小几十枚半两钱就可以买下一石米。
而濮阳城虽说遭了兵灾,但楚军行动迅速,没有长久围城,甚至未有过多交战,就将濮阳城给打下来了。
因此,没有遭受过过多破坏的情况下,粮价飞涨,这就不属于外部因素造成的结果,而是源于那些商贾的贪婪。
缓缓吐出一口气,陈洛自语道:“所幸是没有闲在府邸内啊,不然的话此地祸端初显,却无人发现,岂不是坏了大事。”
“不对。”他微微皱眉,又发现了一处疑点,“按照道理来说,集市初开,岂会无人监管?但为何不见有人去上报粮价的问题。”
一瞬间,他明白这件事情背后大概还暗藏玄机。
这市集内的乱象,或许不仅仅是表面上商贾因为一时贪恋起,从而疯狂抬升粮价。
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背后存在官商勾结,狼狈为奸的两方一起牟利,赚个盆满钵满,最后需要苦一苦的,只有濮阳城的这些百姓。
“看来楚军内部还有人打了一手好算盘,要钱不要命。”想通后,陈洛呵呵冷笑。
而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惊呼。
原本在沉思状态的陈洛,抬起头来,朝动乱之处望去,赫然是发现不少人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奔跑过来,面色恐慌。
“发生什么事了?”陈洛扯过一个跑到自己边上的男子,疾声问道。
那惊慌未定的男子喘了口气,见到陈洛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便是老实回答:“那边有人仗剑,欲杀人。”
等到衣袖被松开,他是头也不回地便快步离去。
而陈洛眯了眯眼,逆着人群谨慎地朝出事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