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他们不约而同地结束了关于正事的交谈。
“明日,明日我就带刀笔吏过来登门拜访,正式记录羽兄你的兵略,你可别藏私啊。”陈洛最后笑着叮嘱一句。
项羽点了点头,无奈道:“好好好。其实我行军打仗的策略,说出来也就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值得藏私的地方,何况是对你。
不过江宁伱诚心想学,光与我问答还是不够的,实践更加重要。
只是现在天下太平,那你多多回想昔日我在战争中的各项举措,去理解我在冲阵时的调动。”
“受教了。”陈洛顿了顿,接着说,“以后将羽兄和我的对话刻在竹简上,集成一卷书后流传下去,那就叫做《项王问对》,而刚才你的这番话,可以当作导言。”
有了这卷兵书流传,项羽在后世兵家中的声望,定然是更上一层楼。
原本的历史上他就是“兵形势”派的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现在又有了专门的著作流传,存有着自己关于兵法、军阵上的思想。
那项羽成为“兵形势”派的开山祖师,将是板上钉钉的事!
以后陈洛碰见冲阵型的猛将,是有了新的夸法,可以赞扬对方为“此子之勇,颇类项王矣”。
两人不再多言,是侧头望向过来的虞姬与刘乐。
虞姬笑吟吟地走在前面,迈进门来,而在屋外还有说有笑的刘乐,是突然没了响动,半低着脑袋,悄悄地跟在后面。
“乐儿妹妹,这是害羞了。”虞姬半掩着嘴,对着屋内的两人轻笑着说道。
刘乐把脑袋埋得更低,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是……是怕不好看。”
虞姬刚想让开半个身子,刘乐又挪动脚步,缩回到了她的后面。
“陈将军,看来这得麻烦你亲自过来一睹了。”望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刘乐,虞姬扭头道。
项羽朝着陈洛挤了挤眼,小声催促说:“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太久。”
显然,在有对象的时候,观看其他情侣之间的扭捏是一大乐趣,更不用自己还能“出谋划策”。
这不比行军打仗来得快乐?
看着两人一副“吃瓜”的神态,陈洛倒也没有故作矜持,大大方方地便走到了刘乐身侧。
见是陈洛到来,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缓缓抬头,“良,良人,好看嘛?”
这是第一次化妆,哪怕虞姬从头到尾都在夸赞她的美貌,可原本自信满满的刘乐,走到这间屋子前又是露了怯。
如果陈洛不喜欢自己这样子的打扮,那怎么办?
仅仅是这个问题,便是让她心慌意乱起来。
此时,陈洛罕见地心跳猛然加快几分。
若说打扮前的刘乐是清水芙蓉,有着自然素雅的邻家气质,那么添上薄薄的脂粉,简单地画了眉毛,便是如同给芙蓉镀上灿烂的晚霞,多了几分夺目的娇艳,却又不至于咄咄逼人。
陈洛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很好看,真的。”
“良人不是故意安慰我吧?”原本没有得到回答,心中愈发慌乱的刘乐得到肯定后,仍然是有些小小的不自信。
陈洛摇摇头,果断否定了她的猜想。
刘乐抿嘴轻笑,宛若芙蓉盛开,在风中轻轻摇曳。
屋内的另一端。
双臂环抱胸前的项羽与两手腹前交叉的虞姬带着姨母笑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安静,不出声惊动面前叽叽喳喳交谈起来的两人。
过了大约半刻钟。
刘乐恍然瞥见边上望向自己的虞姬,顿时羞红了脸,再度低下头去。
见状,反应过来的陈洛是侧头道:“羽兄,这时间也不早了啊。”
项羽闻言,收敛了笑容,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事情已经谈完,该设宴招待二位了。”
说完,他是起身走在前面带路,虞姬落后他半步,可以回首与刘乐交谈,不会显得冷落了他们。
不过望着牵着手并肩行走的两人,虞姬倒觉得自己有点发亮。
在用过午宴后,又随意闲聊了一会,陈洛和项羽两人下起了六博棋,只是他们对此道都不精湛,反倒被边上指点的虞姬频频点出漏着错手。
于是不服气的项羽是选择联合陈洛,一同对战虞姬,结果铩羽而归,引得看热闹的刘乐咯咯直笑。
直到夕阳渐渐沉下,他们才恍然发觉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
陈洛拱了拱手道:“羽兄,我先得送乐儿回去了,下次再来棋盘上将你杀一个落花流水。”
“去就去吧,江宁你还说些不切实际的宣言。”项羽哈哈笑道,“今日我俩一共下了十三局,我是七胜五负一和。”
陈洛无奈地揉揉下巴:“行吧行吧。我承认今日棋差几着,只是你别天天晚上跟着嫂子偷学技艺,那下次我定然是能胜过你的。”
“江宁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那我偏偏得学了。”项羽接话。
两人乐呵呵地互下“挑战书”时,刘乐和虞姬同样依依惜别地道了再见。
随着马车离开项府,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一日结束了。
……
之后几日里,陈洛是按照原本的约定,带着刀笔吏前去记录自己与项羽之间关于军事上的问答。
交谈得累了,他们便是下几盘六博棋。
项羽常在下棋时言“我这一步,乃是贯彻了今日所讲的某一兵略”。
不过他好几次话音落下,却是被陈洛反手逼入险地。
往往这个时候,陈洛便摇头晃脑地笑说,“看来羽兄这兵略用不到棋盘上啊”。
如果项羽后面用了妙手脱困,那便继续“嚣张”,言说自己刚才那示弱之计,虚而实之;若是步步溃败,他就咳嗽着掩饰尴尬了。
时光平淡如流水,大半个月便这么过去了。
一日,陈洛在自己咸阳府邸的书房当中整理那刀笔吏的记录,从中提取出精华部分时,亲卫匆匆敲门,得到应允后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说吧。”陈洛放下竹简。
侍卫拱手答道:“禀报陈公,有使者从长安来求见,已在府邸之外。”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