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渚！傅渚！听我说，你要一直执行这本书上的要求！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说你，你都要坚定地按照书上面说的去做！”

    “........”

    “你要记住，绝对！绝对！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看出真实的你来！”

    “........”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变得一个人！迟早会有人来找你的，一定会有人愿意站在你身边的！答应我！你要做到！”

    “........”

    “好！”

    是谁，在说话。

    是谁，如此冷漠坚定地回答。

    傅渚的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

    那本书是什么来着？

    好像已经跟了我很多年了。

    哦对了，原来是《社交惯例》。

    想到这里。

    有了这个就好了。

    一切事情都按照书上面的做，就好了。

    傅渚的心，忽然一下子就安定，平静下来了。

    “.......”

    傅渚迷迷糊糊中，费力地睁开眼睛，右眼刺痛，挣不开，似乎还在流泪。

    首先映入左眼的，是一张已经鲜血淋漓的脸，傅渚才发现，他正坐在鲜血淋漓的田永坚身上，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傅渚几乎以为他也死了。

    但现在即使田永坚没死，他也奄奄一息了。

    等等，这是谁干的？

    “社交惯例第一条：不得主动伤害他人，或对别人正遭受伤害而袖手旁观。”

    一念至此，傅渚像是触电了一样，本能地弹站了起来，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布满鲜血：“这是我干的吗？”

    傅渚又想起交换成立的一刻，手颤抖了一下。

    “还有，我的右眼！”

    傅渚的手摸向右眼，通过右眼皮的触觉来看，眼球还在，但仍在剧痛中，流下的也不是眼泪，而是红色的血。

    所以，他是真的和黑色笔记本上面的某种灵异力量达成了交易吗？

    “.......”

    “怎么？心软了吗小鬼？”

    田永坚吐出一口血唾沫，打断了傅渚的思考，笑起来，牙齿间全是血：“继续啊！你就差一步就能杀死我了。你不是很恨我吗？不是要为那个女人和孩子报仇吗？别停啊！还是怎么，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要我教你什么是肮脏和铁石心肠吗？”

    “不对.......”傅渚摇摇头，后退了两步。

    “不对？什么不对？你要说得再具体点。”

    田永坚喘着粗气笑着说，忽然奋起余勇，咆哮着起身，扑向傅渚：“因为我见过这个世界的错误，远比你遇到的挫折要多！”

    但他太过虚弱，余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于是又猛地摔倒在地上，扭曲的脸贴在地上，忽然流下眼泪，嘶哑着说：“就算你杀得了我，但我选择一百次，一万次，也依然会这么做，我现在只后悔没有更快烧死你。”

    “世界上还有更多像我这样的人，比我更惨的人，一直在阴影的迷宫里徘徊，怎么都走不出去。而像你们这样迷宫外的人，又永远无法理解我们的痛苦。所以结束吧，杀了我，我知道的，你心里一定很想吧，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神其实和我们一样.......”

    田永坚像乌鸦一样难听地笑着说：“是杀人犯的眼神啊。”

    他的话和他的眼神一样冷硬。

    即使母亲去世，他也从来没有情绪崩溃过。

    但也许从那一刻起，某种东西就彻底坏了。

    某种称之为人性的东西，坚强光辉，支撑了他半生，坍塌却就在一瞬间。

    为了他妈妈，吃了大半辈子的苦，挨了好几辈子的委屈，本以为至少这样，他和妈妈之间至少能有一个人快乐，那他也会发现自己吃的苦值得。

    但结果最后，却只是发现母亲没了，积蓄没了，房子也被收了，自己身体垮了，没有亲朋，没有爱人，也没有爱他的人。

    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的不公和错误，却容不下他这么一个错误......

    田永坚笑得越发扭曲，然后就被打断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理解不了你的心情，但我也不想理解一个神经病的心情。”

    一只脚用力踩在他的头上，以至于田永坚甚至能听到地板咯吱的声音，或者是自己颅骨颤抖的声音。

    “如果你觉得你的环境不好，你就去建设它；如果你觉得人民没素质，就从你开始做一个高素质的公民；如果你觉得同胞愚昧无知，就从你开始学习并改变身边的人。人无完人，有缺点，我们一起改正，而不是一昧的抱怨，埋怨他人，甚至伤害他人。”

    “人都是善与恶的矛盾统一体，为什么世界就不能是光明与阴影并存的世界？你所站立的地方，你所看到的地方，你所感受和思考的地方，正是你的世界：你是什么样，你的世界便是什么样；你若光明，你的世界便不黑暗。”

    “不公与阴暗的从来不是世界，而只是你的内心，而你也自暴自弃，屈从于内心最深处的懦弱和冲动。一直以光明的标准要求别人，却用低劣的标准要求自己，你以为你受尽委屈磨难，但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条双标狗，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去伤害别人。”

    “真正的英雄主义，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这个世界上有更多的人，经历过更多的苦难磨砺，但他们依然遵守社交惯例，符合要求，克己复礼，做社会中一个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只有符合社交惯例的人，才能在社会上生活下去，而每一个打破社交惯例的人，都要付出自己的那份代价......”

    田永坚越听越心颤，不光是因为脚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更是因为这个社交惯例？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经病最怕碰到另外一个比自己更神经病的神经病。

    变态也是怕遇到比自己还要变态的人。

    难不成他就要因为这旁人根本无法理解，很可能只是这个年轻人臆想出来的一个东西，而死去不成？这也太......

    “你不能杀我。”

    田永坚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这个年轻人三番四次提到了社交惯例，其中似乎有一条就是不能伤害别人，也许他还能反过来利用这个年轻人的幻想来脱身！

    “社交惯例第一条，不得主动伤害他人，或对别人正遭受伤害而袖手旁观......”

    傅渚踩着田永坚的头，歪了下头，想了想，睁开血浸透了的右眼，满目血红，血泪直流，有点血腥，更显恐怖，一句不像他说的话，带着无边的戾气，脱口而出：

    “但像你这样的渣滓，干出比禽兽还禽兽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这个资格被称之为人呢？”

    傅渚发现自己手里有一柄镰刀。

    沉甸甸的杀意，劈头盖脸地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