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沉船
嗖——!
一只毛绒绒的黑手即将要触碰拂柳之际,拂柳忽然睁开眼睛,从衣袖间飞出暗箭。
豆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闪着冷光的暗箭扎入左眼。
“啊——!”
一团血雾洇出,豆泡咆哮了一声,头向后仰,就倒地不起。
“老弟!”
豆干弯下腰看,豆泡的瞳孔已经涣散,手脚也没了脉象。
“快跑!”拂柳拉着赵拓的手,一溜烟就往舱外跑。
“同是天涯沦落人,逃跑居然不叫我?”宋似柔欲哭无泪。这两人逃跑时,竟丝毫没想起她,
宋似柔只好继续愣在原地装死。
“去你娘的,竟敢杀我兄弟!”豆干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脸上的刀疤显得更狰狞了,粗大的鼻孔不停地往外喷着气,胸膛高低剧烈起伏,似乎有一团熊熊烈火在他的心中燃烧。
豆干抡起大砍刀,迈开步子,循着野鸳鸯逃窜的方向奔去。
他每走一步路,船都会晃一下,他将满腔的怒气都撒在了脚下。
阿强把赵拓的金锭揣进兜里,也追了出去。
偌大的船舱只剩宋似柔与数不胜数的尸体,空气着弥漫着又腥又腻的味道,让人十分难受。
宋似柔不知贼匪一伙还会不会回来,若是他们发现自己没死,很可能会伤害自己。
眼下身处茫茫江面上,外头还下着暴风雨,还能逃去哪?
不如先装死,静候时机。
“喂,还装死,你不想逃吗?”空气中突然传来玄月的声音。
宋似柔睁开眼睛往四周瞧,连玄月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又是闻其声不见其人?
“玄月,你人在哪?你能看见我吗?”宋似柔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别找了,我不在这艘船。”
宋似柔十分着急,“先说正事,快救我!”
玄月冷笑道:“呵呵,我人都不在这,怎么帮你?”
“.......”
宋似柔满头黑线:“那你还不想办法。要是我死在船上,怎么去宁兰国找我娘亲?”
“那是你的劫,只能你自己解。我的任务只是来确认你是死是活。要是你死了,就给你找个裹尸袋。”
“......”
好一个无情的玄月!
宋似柔无语凝噎,恨不得一板砖把他拍晕。
玄月又说:“我只是过来提醒你,再不跑的话船要沉了。”
???
宋似柔半信半疑:“你人又不在船上,又如何得知船要沉了?”
“我能感应得到。”空气中幽幽地传来玄月的声音。
神奇的是,玄月话音一落,漕船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往一侧倾斜。
船真要沉了!
随着倾斜的船,宋似柔从椅子摔了下来,滑滑梯似的,身体不受控地往一侧滑去。
直到后背重重撞上舱壁,才停止了滑动。
紧接着,僵硬扭曲的尸体如潮水般,朝着宋似柔的方向涌了过来。
一具、两具、三具......围在她的身旁,叠罗汉似的胡乱堆了起来。
白驹过隙间,宋似柔已被死尸筑成的墙围得严严实实。
睁着一双惊恐万分的大眼睛,她挥舞着双臂死命在死尸堆中扒拉,想扒出一个逃生的缺口。
可漕船的倾侧还没有停止,宋似柔才刚扒出一个缺口,新的尸体就立即补上。
更让她崩溃的是,一张发紫的嘴唇差点就亲了上来。
她连忙用手捂着嘴。幸好肚子里空空如也,要不肯定能吐一地。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流涌进船舱,将视野内的东西皆化成了磨砂质感。
身下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拉着她急速下沉。同样急速下沉的,还有那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水不断地从鼻子嘴巴灌进来,耳朵嗡嗡作响,宋似柔呛了不知道多少水,渐渐连撑起眼皮都没有力气。
眼前慢慢地黑起来,仿佛有一道声音,像温柔的晚风在耳边响起:“柔柔、柔柔......”
谁在唤我?她心想。
“请原谅娘的狠心,愿你一生平安顺遂!”
这是原主的记忆?宋似柔心中疑虑。
可这话就像是当下有人在耳旁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听得真真切切,不像是回忆。
是谁?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好奇心战胜了溺水的不适,宋似柔睁开了眼睛。
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长发如瀑,穿着身白色的长袍,正用细如葱白的手指爱抚着自己的脸。
她很美,一双大眼睛邃如星夜。
看上去有点年纪了,眼角出现了细小的纹路。纵使如此,细纹只在她的脸上增添了岁月的韵味,并没有让美丽打折几分。
“妈、妈妈!”宋似柔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
因为眼前的女人,跟前世的亲生母亲刘美琪是一个样!
......
“妈妈!”
看着眼前这位像妈妈的女人,宋似柔使劲向前游去。
然而她往前游,那女人也往前游。
像是在玩追逐游戏一般,她越想追上,女人偏不让她追上。
一道浪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她咽了几口水,险些要窒息了。
她无畏困难,铆足力气,继续向前游去。
她太想、太想再见到妈妈了!
自从妈妈因车祸去世之后,她没有一天不活在思念当中。
女人停下游动了,她回过头来,一头乌亮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与之苍白的脸庞一对比,平添几分诡异的气氛。
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宋似柔,女人说:“若想见我,在旭日东升,光芒穿过金顶之际,跟着飞鸟的踪迹,自安沁城南门往南行十二里路,直至漩涡的中心。”
宋似柔感到惊讶,这不是朱曦的哑谜吗?
难不成眼前的女人是朱曦?
朱曦还跟亲妈长着同一张脸?
“你是谁?”她双手往前一划,想问个明白?
嗡——!
耳蜗传来一种电流声,刺痛了宋似柔的脑壳,也阻止了她向前的脚步。
等到电流声消逝,她回过神来,女人已不知所踪。
眼睛噙住泪花,她四处张望,还想找到她,想知道答案。
可江水茫茫,除了自己就再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