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寻道

第四十一章 荒剑遗刻

    “荒剑遗刻?”沈唯喃喃道。

    虽未曾听过此物,但必是与燕飞有关。

    果然,慧璩大师接着道:“不错,此物自是与那燕飞有关,其间还牵涉到皇家一件秘辛。当年燕飞在击败慕容垂救回红颜知己后,不久即隐去踪迹,任是众人如何寻找也不可得。”

    “只是约莫三两年后,武帝途经边荒集旧址时,燕飞却遣人送来一物交于武帝之手,这便是荒剑遗刻了。”

    “那是一件长宽各四尺许的石板,石板本身并无特异之处,奇异的是在石板光滑一面横七竖八地刻着许多剑痕。这些剑痕乍看上去似是信手涂鸦而成,只是当初武帝本身便是一流的大高手,仔细参详之下断言此中蕴有奇妙意境,于练武之人可说是奇特异宝。”

    “其后,武帝回宫后又招来可靠手下逐一测试,发现每人所得各不相同,更有不少人见此剑痕觉察不出半分特异,有的人则在观摩剑痕后修为大进。自此,这件宝物也就被皇室深锁大内,秘不示人。”

    慧璩大师详尽讲述荒剑遗刻的秘辛后,沈唯自是听得心潮涌动。

    心下暗忖:“若按推测来说,留下荒剑遗刻时燕飞已近携美破碎虚空了,此时修为境界当已至此世巅峰,这遗刻对我大有裨益!”

    心下思定,沈唯当即道:“对于这荒剑遗刻,晚辈也是心向往之,还请大师指点该如何参与其中?”

    慧璩大师笑道:“小友既愿参与,贫僧自会相告。参与此等盛会其法有二:一者便是持有各大门阀、各方势力所予名帖,便可直接参与六月初十在建康宫外举行的内场武较,小友若是需要,寺中尚有两份推荐,可予你一份。”

    在慧璩大师话语中,已透出延揽之意。

    只是沈唯此番入世并无投靠某一势力的想法,因此婉言道:“这第二个法子是?”

    慧璩见沈唯不接话茬,却也并不介意,本也只是出于对故人弟子的欣赏方才提出的建议。

    于是继续道:“这其二更为简单,只需有意者前往通往内城正中的大司马门前,向守城卫士说明来意,自可参与。在这门外两旁,特意搭出各四座擂台来,只需一人连胜十五场,便可获得参与内场武较资格了。”

    沈唯听完,只是稍一盘算,便知要连赢十五场也非易事。

    于是又问道:“敢问大师,若是守擂期间,眼见要打满之时却遇上高手被终结连胜之势,莫非就彻底丧失机会了吗?”

    慧璩笑道:“不然,此等情况早已在朝堂上大人们的考虑之中了。凡是胜十场以上者都可再参与三次,如此一来,便几乎不会遗漏下实力强劲者了。”

    说着,慧璩大师似是想到什么,又笑道:“哦,对了,参与擂台较武,需向城门守卫交纳三两纹银的费用方可参加,那处如今可是日夜有着百人军伍守卫护持。”

    沈唯听完不由地道:“想出此法之人果是天马行空,江湖武夫又有几人付不起这区区三两?而设下武卒守卫,怕是在报名初期没少行杀鸡骇猴之举吧?”

    慧璩赞道:“小友聪慧,半月前这报名刚开始时,自是得先立下规矩来。据说当天一天便有七八位武夫仗着身手不凡肆意妄为,结果都是在宫门前了了账。”

    “几次三番下来,如今却已是没有一个敢妄动的了。”

    沈唯本就未曾想过与朝廷对着干,自无须在意这些威慑手段。

    只是开口道:“晚辈此番入世修行,本就是红尘炼心,经历得越多,于我武道修行越有助益,何况此番朝廷布下如此舞台,若不能与天下英豪较技,岂不遗憾?”

    随后,沈唯又同慧璩大师谈玄论道半晌后,方才告辞离去。

    第二日清晨,沈唯早早便来到大司马门前,只见此处已是人头攒动。

    八处擂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客,这些人有些是纯粹前来看热闹见识一番的,以后和同伴吹嘘也能攒下谈资。

    有些人则是擂台败客,游走于几处擂台间时刻奢望着遇到个弱手能讨得些许便宜。

    其间情状不一而足。

    而宫门守卫处报名之人更是排起了长龙,沈唯本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实未想到这儿竟如此热闹。

    不禁大感失策,当下也只好老老实实排起队来。

    轮到沈唯时已过去一刻多钟,前头交了钱的也已有大半人被打了下来。

    一部分人沦为台下看客,一部分人似是忍受不了那份难堪,负气而去。

    也有少部分人锲而不舍,又一次排入长龙之后。

    交完钱,领到一方巴掌大的木牌,再听得守卫解说一番规则后。

    沈唯将木牌挂于腰间,施施然地随意选了个擂台,纵身一跃便上了台去。

    八座擂台分以“乾坤八卦”命名,沈唯所登之台正是那“巽风”台。

    沈唯打量着自己的对手,只见对面那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妥妥地反派长相。

    只是此人修为着实不弱,只是站在擂台一角,便似山峰一般任何风浪都摧不倒。

    此人所使兵器亦是奇特,乃是一独脚铜人槊。

    单止这独脚铜人便有三尺来高,其后所执槊柄亦有八尺来长,是一件一等一的重兵器。

    在此人腰间更是挂着足足七个木牌,这说明在此之前,此人已赢得七场或足以匹配七场的对手了。

    沈唯经过城门守卫详解规则后,才了解到慧璩大师所说也只是个大概。

    在此打擂者,每人初始都分配一块腰牌在身,胜者全吃,败者全输。

    集齐十五块腰牌即可获得内场武较的入场券。

    因此,理论上想赢得资格,最低只需要打赢一场即可,只需将已获得十四块腰牌的对手打败,自然便有了十五块了。

    只是这等情况可谓少之又少,盖因武功高低只一出手便知高下。

    几场擂台打下来,何人是何成色,分晓立见。

    故而也少有人专挑硬茬子对决的。

    沈唯这第一场便遇上这般强劲的对手,在这八座擂台上也可谓是少见的了。

    之前沈唯也是瞧见此处擂台前无人打擂,才上前图个方便,显然这守擂之人的表现已经震慑住不少人。

    此刻见得沈唯上来,那大汉狞笑一声,喝道:“小子细皮嫩肉的,本大爷手可重的很,在这擂台上只要不打死,其他勿论。你可思量好了?”

    沈唯又哪里会怯?对手越强,沈唯只会更加高兴,洒然道:“请教高明。”

    那壮汉大喝一声,提起独脚铜人长槊便向着沈唯面门戳来,劲力刚猛霸道。

    面对如此凌厉攻势,‘呛啷’声中,寒鹊已出鞘。

    沈唯手腕微挑,已将及至面门前的独脚铜人上挑三尺。

    接着沈唯一个滑步,已绕至壮汉身后,长刀疾点向背后要穴。

    感受到背后寒意,壮汉虽惊不乱,顺着槊头方向往前疾奔出数步,随即拧腰扭胯间顺势将槊头遥指沈唯。

    似是对一招间便险些失手感到恼火,壮汉面上赤红之气一闪,再次爆喝出声。

    铜槊舞动间,一股螺旋气劲自独脚铜人双臂之间激射而出。

    沈唯猱身而上,寒鹊刀再度与铜槊交击,一时间“叮叮当当”之声大作。

    十数合下来,壮汉却是越打越心惊。

    擂台较技,擅使长兵器者总是要大占优势,只因擂台狭小,二人终归需以真碰真地较量一番,其他一切游击、拖延全数不管用。

    可是与沈唯这番打斗下来,沈唯刀刀劈在铜槊上,一波波的奇异劲力直震得壮汉手心发麻。

    沈唯此刻所使正是十数年间随卓师观悟天地所得一式,乃是观东海巨浪惊涛拍岸之景,取其层浪不绝之势,化入招式之中,取名为“飞花溅玉”。

    若为此劲力攻入体内,足以冲破敌手一切防御。

    因此,再又挡住沈唯七八招之后,随着沈唯劲力再吐三分,壮汉终于抵不住了。

    真气运转间只一个停顿已被沈唯抓住时机,刀锋震挫间将独脚铜人槊震脱出手,“哐当”跌出丈许开外。

    望着擂台边缘的长槊,壮汉脸色略白。

    刚刚沈唯震飞长槊那一下,刀锋只需再向下探出半尺,壮汉的右手便保不住了。

    此刻见沈唯收刀望来,壮汉自是再无之前气焰。

    摘下腰间七块木牌恭敬递给沈唯,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敢问高姓大名?”

    沈唯亦无骄狂之色,答道:“在下沈庆,阁下这一路槊法观来颇有沙场纵横风度,法度严谨,莫不是祖上有那兵家大将出身?”

    见得沈唯如此抬轿,壮汉脸色缓和许多,连道:“少侠好眼力,大将谈不上,家祖曾追随祖车骑北复豫州,前后行伍十余年,在军中习成这一路“任氏槊法”传于子孙。哦,对了,在下任冲之。”

    沈唯听得“祖车骑”之名,只觉甚是耳熟,忽地击掌叹道:“可是那“闻鸡起舞”的祖逖祖豫州?”

    任冲之点头应之。

    祖逖的事迹早已是人所共知,其一生为北伐大业奋斗奔走,终忧愤而死,足得世人赞颂。

    沈唯待再与任冲之叙上两句,监台卫士却是轻咳一声道:“胜负已分,败者离场。”

    顿了顿,又道:“若想畅聊,待今日擂台比武结束大可秉烛详谈。”

    显也是不敢得罪两位武学高明之士。

    任冲之虽长相凶恶,实颇懂人情世故。

    当下一拱手,向着沈唯道:“在下暂居风来客居,沈少侠有暇可来寻我。老任我再寻座擂台重新打过!”

    沈唯也不多言,拱手祝愿道:“以任兄身手,定能进入内场武较。”

    接着任冲之持槊翻身下台而去。

    沈唯此时已有八块腰牌在身,只需再得七块即可获得内场武较的入场券。

    反之,若是有谁能击败沈唯,自也是在取得资格路上往前迈了一大步。

    擂台下方,各人神色不一。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惊叹连连,仿似回味刚刚对决之况,有人面无表情,似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尽显众生相。

    倒未曾让沈唯等太久,很快底下便有一黑衣持刀汉子跳上台来。

    此人身材瘦削,上来后便抱拳行礼道:“荆州伍祥,前来讨教。”

    沈唯亦是还了一礼,随后这瘦削汉子便提刀攻来。

    荆襄一带数十年来受几次战乱波及,人人尚武,这汉子所使刀法倒是寻常,只是普通的地躺刀,一十八路专攻下盘,刀招使得的是狠辣老练。

    只是与沈唯对上时,沈唯便以疾风快刀应对,刀刀阻截,刀刀相克。

    其上附着内劲却是一招压似一刀,对方一套地躺刀法尚未使全乎,已然受不住沈唯刀上的内劲,败下阵来。

    此一番较量,沈唯端得是“店大欺客”,止以浑厚内力取胜。

    而交手间能将对手每一招都在其招式未尽展之时截住,也足见沈唯眼力高明。

    因此当这伍姓汉子撒刀后,也未有余话,当即认输下台。

    沈唯则是又多摘了一块腰牌。

    伍姓汉子下了擂台后,沈唯这边顿时清净许久。

    虽才只比试了两场,但沈唯是何等水平,但凡稍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得出。

    非武功达到一流者,上台也只是助力其早早进入内场。

    因此,足足过去近半个时辰后,方有一白衣少侠登台。

    此人望之不过二十许,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穿着一袭白衣更是衬得此人风姿神秀。

    这少侠高声应道:“顺阳范广渊领教阁下高招。”

    话声未落,一道白影立地直上近三丈有余,而后又缓缓落于台上。

    这一手“旱地拔葱”的轻身功夫使得极俊俏,登时引得台下一片喝彩。

    少年站定后也是面带得色,抽出佩剑,接着道:“请出招。”

    却是示意沈唯先手。

    既然少年如此表示,沈唯又怎会推诿?

    当即刀势一变,使出“秋水”刀法。

    此刀一出,“望秋水缠绵而奔流不息”的意境便随着刀招施展向着少年覆压而去。

    而这也正是此世武学进境一大特色,无论何种武学招式,一旦进入高深境界时,便分外着重气势与气机牵引。

    若着交手不慎之下,便会落入敌手所营造的意境、场域之中,心志被夺之下,此消彼长胜负也将很快分晓。

    沈唯这些年里,结合卓师所传理论、感悟,糅杂自身所学,可谓是将几世所学统统“洗炼”了一遍。

    而现在沈唯所使出的全新“秋水刀法”,正是验证成效的时候。

    而着落于台上的表现,可就让底下一堆看客看不懂了。

    只见沈唯每一次出刀都是不疾不徐,也不见什么声势,可偏偏那白衣少侠抵挡起来却是吃力万分。

    不过十多招间,沈唯已挑飞其长剑,寒鹊架在了对方脖颈之上。

    白衣少年顿时面如死灰,失魂落魄下了台去。

    众看客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