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相

第七章

    嬴旌从睡梦中清醒,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叫了一句:“阿兰。”见无人回应才反应过来,长孙芷已经被他大哥带走了,直起身子走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习惯本来已经改掉好久了,结果长孙芷才来了这么几天,居然又给他弄回来了,不禁沉思,这玩意儿不会是被他刻在骨子里了吧?

    他又想了想更久以后,万一自己和云茗在一起后一人没有把这个习惯改了……那就是一觉醒来,自己老婆就睡在一边,然后自己嘴里说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太可怕了!这个习惯必须得改!嬴旌心想:从明天开始找个人监督自己,醒来叫一声“阿兰”扇一巴掌,不信到明年秋猎还改不了!然后等阿兰回来必须把她赶到隔壁睡去!

    下定了决心,嬴旌下床,开始换衣服,准备去处理长孙芷之前交代的事。

    桓王府

    嬴思出于对嬴滕的担心,已经搬到了桓王府,随时护在身边,他的本意,定然是好的,只是他将对方接来的同时,也禁了他的足,对于热衷于四处搞事,收集画作与宝玉的嬴滕而言,这无疑是要了他的命,而嬴思对这个弟弟一向管得极严,他说不行的事,那必然是不行的,幸好这几天嬴思把苏雁卿带到了府中,有自己多才多艺的嫂子陪同,嬴滕无聊的日子这才得到了一丝排解。

    而嬴思见自家媳妇今天已经给他的傻弟弟跳第五支舞了,同时发觉她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便说道:“雁卿,可以了,你也累了,让阿滕去看会儿书吧。”

    苏雁卿确实也有些累了,便停了下来,走到嬴思面前伸出双手:“抱抱。”

    嬴思宠溺地伸出双手:“好,抱抱。”

    一旁被忽视的某人默默吃下了这份狗粮,他识趣地没有打扰,当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二哥和嫂子贴贴,就不会逼我学习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

    这时门外走来一人对他说道:“殿下,刚王殿下说要见你。”

    嬴滕茫然地指了指自己:“见我?”

    仆人点了点头,一旁的嬴思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仆人恭敬地回道:“回禀顺王殿下,刚王殿下带着两人,各带着一个匣子,就连他自己的手里,似乎也装不少东西。”

    嬴思见对方人带得不多,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还是吩咐道:“先检查一下他们带的东西,确认安全之后,再把他带上来,顺便拦下他带的人,让他一个人进来。”

    “是。”仆人随即转身办事去了,嬴思和苏雁卿这会儿也不贴了,分开坐着,静静等待着嬴旌的到来,由于检查的过于仔细,三人等了很久,嬴滕无聊地把玩起了长孙芷送他的玉佩,一边玩一边在心里赞叹:这种狗大户好东西还真是不少啊,这随手送他的东西就是极品和田玉,而且这雕工,绝世级别的啊,要不是二哥不让去找她,绝对得好好结交一下,多拿几样宝物。

    嬴思看着自己弟弟玩着一块以前没有见过的玉,不禁问道:“阿滕,你玉是哪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啊?”嬴滕反应了一会儿,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随口敷衍过去,“就前几天,你还没搬来之前,我在街上卖的。”

    嬴思随口“哦”了一声,反正他也不懂这些事,便不再理会。一旁的苏雁卿却发现了问题,这玉佩的雕刻方式似乎是滇南著名的玉匠郭宁师傅的手笔,据说她只为滇南人雕刻,而那位长孙姑娘,似乎就是滇南人,所以阿滕是和长孙芷已经接触过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待会儿在和赢滕好好谈谈。

    在经历了繁杂的检查后,嬴旌总算是抱着两盒子来到了三人面前,他一进来便把三人一同看进眼里,先对着嬴思调侃道:“哟,这不二哥吗?几天不见,怎么来五弟这里住了?”

    嬴思嫌弃地说:“管你什么事?我住我兄弟家,还要知会你一声,管这么多,你属鹰哒?”

    “没有没有,二哥想住哪儿,自然是二哥的事,三弟我也只是说一声,还请二哥不要挂在心上。”

    “哼。”

    嬴旌又看向了与嬴思同座一座的苏雁卿,想了想,笑道:“这位便是苏雁卿姑娘吧。”

    苏雁卿微笑道:“没想到刚王殿下居然识得奴家,只是殿下一眼便认出了奴家,不怕你家云茗小姐吃醋吗?”

    “诶,苏姑娘此言差矣,”嬴旌打开了彩虹屁模式,“我家小茗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她常和我说你的事,还说若不是她身体不好,定然要找你学学仪态和舞艺的,若非如此,在下何德何能能一眼认出苏姑娘呢?”

    苏雁卿微微一笑:“若真是殿下所说这般,那您与云茗小姐关系属实不错,这样说来,我和我那些整天盼着你和云小姐早日结婚的小姐妹可是又有一点谈资了。”

    “那可真是在下的荣幸啊。”

    “行了,”看着嬴旌和自家媳妇儿聊的这么开心,嬴思不满地挥了挥手,“你不是要找阿滕嘛?他在那里,和他聊去,别拐着我媳妇儿说话。”

    嬴旌见他这副模样,不禁一笑,心想:二哥这恋爱脑是真重啊。随后便和嬴滕问了声好:“五弟,好久不见。”

    嬴滕兴趣缺缺地回道:“三哥好啊,你有事吗?”

    “当然有了,我是来和你交换信物的。”

    “什么!”嬴滕还未回应,嬴思先说道,“他凭什么要和你交换?”

    “就凭这个。”嬴旌把手上的匣子凡在桌上,打开了在上面的一个匣子,是几副画卷,他微微打开其中一副,一旁的嬴滕仅是淡淡一瞥,便激动地冲了上去,他打开画卷一看,确认了是百年前便已作古的大师杨昭的真迹之后,立刻激动地说:“三哥,我们这就换吧。”说罢,立刻把手里的画卷放到桌上,然后掏起了信物。

    嬴思连忙开口:“阿滕,不要换!”

    可收藏癖上头的嬴滕哪顾得上理他二哥的话,这会儿已经把信物掏出来了,不过他的脑子忽然恢复了运转,说道:“不行,这信物乃是来自滇国之外,杨昭大师之作随虽是罕见,但始终是来自滇国之内,所以这副画卷还不值得信物的价值。”

    他这下给嬴思整不会了,他弟智商怎么突然上线了。

    嬴旌听到他说的话,并未退却,而是从打开了另一个匣子,并从中掏出了一杆秤,嬴滕大失所望,他还以为,自家三哥还会掏出更多好东西的,结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破秤,谁知嬴旌把那幅画卷放在了秤的左边,他说道:“把你的信物放到另一边,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筹码的。”

    嬴滕半信半疑地将信物放了上去,信物的重量远不是一副画卷所能比的,于是局势很快呈一边倒了,然后嬴旌又从原来的匣子里掏出另一幅画卷,他将那画卷打开,竟又是一副杨昭的画卷,这次嬴滕还没来得及抢过来看,嬴旌便已将它关上,放到了秤上,很显然,即使是两幅画卷,也无法与信物比重量,嬴思看着明显已经心动的嬴滕,心里有些担心,不过面上故作镇定地说:“看样子,老三你的筹码还不够啊。”

    嬴旌没有理会他,而是又拿出一幅画,然后重复着展示,合上,放到秤上的动作,可依然不够重量,于是嬴旌继续重复手中的动作,直到第六幅画时,两边终于等重了,嬴滕随即一把把全部画拿了过来,把信物递给了嬴旌:“三哥,这玩意儿是你的了。”

    嬴思这时终于坐不住了,他冲了上来猛摇了嬴滕:“笨蛋,你知道信物代表什么吗?”

    嬴滕在对方停下摇晃之后,把画卷放到一旁,抓住嬴思的肩膀,滔滔不绝地说道:“二哥你知道杨昭大师代表什么吗?那可是巅峰的画家,传说他的每一幅画都有不下数百处的神来之笔,是当之无悔的画家大宗……”

    糟了,嬴思心道,嬴滕只要一进入画与玉的境界,即使是他这个平时严厉的哥哥也劝不动,可恶的嬴旌,他狠狠地看向了嬴旌,信物不仅是参与这次权利争夺的入场券,也是一块保命符,只要这信物还在手中,其他不管谁动手,都需顾及会不会得不到信物的可能,可这下嬴滕失了信物,对其他人来说就没用了,也就无须顾忌……他不禁头疼,之后该怎么保住嬴滕?

    嬴滕这时忽然注意到嬴旌带来的匣子里居然还有一幅画,便问道:“二哥,你那里居然还有一幅画,是不是也是杨昭大师的?我在找东西和你换啊!”

    嬴思恨铁不成钢地一拳打在他的头上,换换换,换个锤子换,你信物都没了,对这家伙已经没用了,懂不懂?

    嬴旌拿起那副画卷,故作淡定地说:“这个啊?这个是有人送我的,据说是什么杨耀画的,重量比那几副要重上不少,刚刚如果用了这个,想必也不用几副就能把你信物换了的。不过我本以为要七幅画全部用了才换的下来,没想到只用了六副就行了。”

    嬴滕激动地说:“杨耀大师的!那这幅画就是传说中的山河图!三哥能先让我看看吗?”

    嬴旌故作淡定地递给他,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看来这次交易稳了,不枉他从自己的收藏里把这老古董掏出来。

    嬴滕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铺开,一副精美的山水画展现出来,这幅画几乎有好几张桌子那么长,其中画下了全世界大部分的景色,是以以“山河”命名,而在画卷最中心的部分,一头白色巨龙翱翔于其中,嬴滕自语道:“自古画师中以两杨画技为至高之位,其中杨昭大师已是千古大家,画作无数,皆有不凡的魅力,可是相传其兄杨耀画技更在之上,只是可惜其画作只流传了一副不知存不存在的‘山河’。”

    嬴滕抚上了那条白色的巨龙,继续自言自语道:“据说杨耀大师少时曾见过一条白色的巨龙,祂对杨耀大师稍作指点,便使大师获得了绝世的画技,便画了此山河图,最终大师固执地希望将那龙画上去,龙拗不过他,便让他画了下来。今日一见,此画当真是举世无双啊!三哥,你说吧,你想换什么?”

    “我听说你有一匹名为‘秀云’的好马,既能日行千里,又性格温顺,我想要的,便是它了。”

    “哦,三哥你要我的一匹马,莫非,是打算去参加秋猎?你行不行啊?”

    嬴旌闻言瞬间黑脸,他用危险的语气说道:“五弟,不要随便问一个男人行不行的问题啊。”

    嬴思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便捂住了嬴滕的耳朵:“你小子别乱说话带坏我弟。”嬴旌充满质疑地看着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需要我带坏吗?

    嬴滕扒开自己二哥的手,说道:“三哥,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马。”说完,便给嬴旌带起了路来,嬴旌不紧不慢地跟上。

    嬴思看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弟弟离去的身影,看着他落下的画是越想越气,十分想把它们给撕了,苏雁卿看出了他的想法,一针见血地说:“你如果把画撕了,阿滕可能会和你拼命。”

    嬴思想了想,也是,只好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心累地躺在椅子上,叹道:“弟大不中留啊。几幅画就给他收买了。”

    “你也别太生气,阿滕本来就只有这点爱好,会被打动实属意料之中的事。”

    “我就这么一个同胞的弟弟,我哪会真和他生气啊,我只是怕他信物没了,我那剩下的几个兄弟,觉得他没用了,就把他解决了。”

    “其他人我不知道,不过今天来的这位三殿下,似乎并没有加害阿滕的意思。”苏雁卿语气真诚地说,这人给她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嬴思沧桑地说,“不过还是想想好事吧,阿滕信物也没了,对他们也算没有价值了,也不会大半夜被谁抓了。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可你的信物还在。”

    “是啊,我的信物还在,”嬴思将苏雁卿搂入怀中,“不过为了你,我一定会赢的。”

    苏雁卿想起他对自己的承诺“世上最棒的婚礼”,笑了笑:“傻瓜,又不是没有最棒的婚礼,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嬴思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然后又无比郑重的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世上最棒的婚礼,一定。”

    苏雁卿笑着回了一句好,随即便躺进了他的怀里。

    另一边,嬴滕把嬴旌带到了自家马房门口,对门口的仆人吩咐道:“把秀云牵来。”

    仆人恭敬地回复道,随即进到马房中,将一匹骏马牵了出来,嬴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仆人便将缰绳交于嬴旌手中,嬴旌双手收下,他刚刚一起在关注这匹马,毛色是淡淡的青色,此马有着完美的肌肉曲线,一看便是那种得了重视的马,而且性格确实很温顺,一路走来都十分的平静,嬴旌越看越喜欢,等秋猎的时候把它交给阿兰,对方定然会喜欢。道了声谢,谢绝了嬴滕要送他的好意,便牵着秀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