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相

第二十一章

    时光飞逝,一转眼便到了桂月之末,滇国的秋猎也拉开了序幕,为此,两个人第不知道几个一大早就站在了昆阳的城门口。

    郭宁摆着冷酷的姿势叫了叫身边的人:“嬴旌。”

    “怎么了?”对方摆着同样的姿势反问道。

    “我饿了,能不能去旁边的早餐摊买些吃的?”

    嬴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掏出几块银锭,说道:“记得帮我也带一点。”

    “好。”说完,郭宁就带着钱小跑着去找摊主降价了。

    嬴旌继续高冷地等着,终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他疑惑地歪头,心想:不认识的车夫,又不是吗?

    谁知那车却在他的面前停下了,姜勋下车敬了个礼:“卑职姜勋,拜见三皇子殿下。”

    嬴旌疑惑地看着他,这是官员?可为什么会由他来驾车?而且他太年轻了,想必不是;那是军官?那又为什么会认识他。正欲开口询问,一人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正是许久未见的长孙芷。

    两人见到对方,立马激动地冲向对方,再抱在一起。开口,便是极有默契地:“你瘦了/你胖了。”说完后,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分开看着对方。

    嬴旌疑惑地歪头:“你怎么还胖了?边境不是伙食不好吗?”

    长孙芷指了指身后的姜勋:“因为阿勋每过几天就会给我烤些肉,对我特殊照顾。”

    嬴旌闻言看了看一脸老实的姜勋,又是看上我家阿兰的小朋友?要不要劝劝他?他还在思索的时候,长孙芷问道:“那你呢?怎么瘦了?”

    “因为多了个和我抢饭吃的。喏,她回来了。”

    郭宁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长孙芷,顺便还不晚把早餐扔到嬴旌手上。长孙芷感动地刚想说话,结果对方先开口了:“长孙芷你个*****!你知道老娘有多想你吗?”

    长孙芷内心咆哮:我不知道!你这种上来就给我*****的家伙,哪里想我了啊!

    嬴旌眼巴巴地看着她们拥抱在一起,内心:草率了,放手早了,我还没抱够的,郭宁,你给我送手啊!

    几人中唯一正常的姜勋无奈地说:“几位要不要先回城中再叙,在城门口说这些事,终究是不便于行人的。”反应过来的三人,这就各司其职地跑到了马车上,两姑娘去车里,嬴旌则坐到了外面,准备驾车,姜勋也坐了上去,可他看着嬴旌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便老老实实地看着了。嬴旌见姜勋上车,便一甩缰绳,驾起车来。四人就这样两两聊了起来。

    嬴旌无比纠结地看了好几次姜勋,直到对方再也忍受不住之后,姜勋说道:“还请殿下,有事说事。”

    对方象征性咳了几下,说道:“姜勋是吧,我想和你说些事。”

    姜勋抢答道:“是关于阿芷的梦想吧,我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了,那你……”

    “阿芷的梦想十分耀眼,”姜勋正视前方,无比坚定地说,“所以,我也想成为她的助力,成为她梦想的一块基石。”

    看着身边男子那坚定的话语,嬴旌心中感慨道:要是我家安砸也有这种觉悟就好了。

    “那还有事吗?”姜勋冷峻地说。

    “那没了。”得到了对方的回答之后,嬴旌释然地说。

    然后他就听到车内长孙芷的声音:“阿旗,我遇到熊山了。他变了很多。”

    “熊山?!”嬴旌捏紧了手中的缰绳,“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或者说什么?”

    “做倒是没做什么。说的话,倒是说他现在变成了喜欢囚禁和强迫小姑娘的样子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没有答应他的求爱。”

    “就说这个?我还以为会说什么你不和我走,我就杀你全家什么的。”嬴旌松了一口气,调侃道。

    “是啊,就说了这些,所以,我更加坚定了当初和你离开狗熊岭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嬴旌笑了笑,“对了,我按照你吩咐的,去换到了老五的信物。”

    “干得不错。”长孙芷赞许道。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不吝夸奖的。

    “我还把那副画着白龙的画,送给了老五,换了一匹好马,等秋猎的时候,你就骑着它去。”

    “好啊,”长孙芷开心地说,“那马性格好吗?”

    “老五人比较怂,他能骑的马,自然不会太凶。”

    “那就好。”

    该聊的正事聊完了,几人也就聊起了天南地北。长孙芷以为可能会沉默一路的姜勋居然和嬴旌聊起了做饭。而且两人还交谈甚欢,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嬴旌感动地说:“姜勋是吧?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偌大的昆阳城,我还从未遇到能在做饭上和我交谈这么多的人。”

    姜勋也是无比激动地回复道:“嬴旌殿下,我也是,要是早知道你如此擅长做饭,我定要早些让嬴岳殿下引荐我两认识。”

    若非嬴旌还要驾车,两人可能已经抱在一起了。车内的郭宁撇了撇嘴:“这些男人也太夸张了吧,做个饭而已,有多难啊?”

    长孙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没有炸过我家厨房,这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我……”郭宁被她噎住了,不爽地“哼”了一声,“我那只是意外,不就只炸过一次吗?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

    “……只炸过一次不是因为我只让你进过一次厨房吗?”长孙芷无奈地扶额道,“阿宁,你不会觉得在那之后,你还有进我家厨房的资格吧?”

    “长孙芷你个*****,说得你做的比老娘好一样?”

    “我至少不会把厨房炸了。”

    “老娘做的至少不会把人毒倒!”

    两人眼神对峙一会儿,然后同时冷哼一下,别过头去。嬴姜两人对视了一下,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你们这不是半斤八两吗”的想法,以及对方眼中的疲惫,心疼地拍了拍彼此。

    不一会儿,几人终于回到了刚王府,在休整了一会儿之后,嬴旌与长孙芷找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开始练习骑马。

    嬴旌将秀云牵了过来,长孙芷两眼放光地说:“这就是你换的马?好看诶。”

    对方闭上眼骄傲地说:“这可不仅仅是好看而已,它还……”嬴旌话还说完,就感觉手上受到的力增加了,张开眼一看,长孙芷已经坐上去了,还用眼神示意他松手,他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松手去一边坐着。

    然后换了操纵者的秀云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带着长孙芷做各种各样的高难度动作:空翻、高抬、甚至是空中转体。幸亏长孙芷抓得够紧,不然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了。她大喊道:“这马怎么这么积极啊?”

    嬴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喊道:“秀云是匹公马,可能是看你好看,想讨好你!加油,只要征服了它,这次秋猎,你必然可以稳操胜券!”

    “我信你个大头鬼啊!!”长孙芷依旧被秀云折磨着。

    然后远处的一道身影,挣扎了数次,最终还是阻止着自己过去帮助长孙芷。此人正是嬴慧的侍卫,叶彤。他看着长孙芷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当初的宁妃。那时,他不过是八九岁的少年,因家里人的戴罪之身,被送入宫中。也就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了那个惊艳了他一生的人。宁妃,宁景荷。

    当时的宁景荷也是第一次骑马,身下的马也是这般用出了浑身解数,然后也有些手慢脚乱,最终摔了下去。当时的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用身体接住了她。然后对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询问他的状况。

    之后,他就被士兵带走了,再然后,他就被宁景荷要了过去,留在了身边,他就这样看着她,怀胎,生产,最终死亡……“是啊,”叶彤自言自语道,“宁妃已经死了,再像,也不会是她了。”他似乎说服了自己一般,咬了咬牙,心一横,便离开了空地。

    入夜,今晚在嬴旌和姜勋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一起做了一顿大餐。不仅是长孙芷和郭宁,还有被一起拉来的云茗三人。七人一起用餐,餐桌变得十分热闹。每个人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送走了云茗三人后,嬴旌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转身去找长孙芷了,两人久违地进行了一次饭后散步。

    长孙芷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说:“你俩精力也太旺盛了吧,足足二十多道菜啊,要不是人多,不然就浪费了。”

    嬴旌笑了笑:“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在做饭投机的人嘛,一时激动了些。我这不多叫了三个人嘛?”

    “明天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多人了,可别再做这么多了。”

    “明天就是吃府上佣人做的了,肯定就没这么多了。”

    “是哦,明天他们就收假了。”

    “阿兰,”嬴旌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地问,“滇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比以前好很多。”

    “好肯定是要好多了,当然了,还是有些不足的,”长孙芷双手抱头,有些散漫地说,“毕竟我们的商人协会得不到当地官员的帮助嘛,能发挥的作用,始终还是有限的。”

    “是嘛,”嬴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来你的拜相之路还是早得很啊。武宁侯阁下。”

    “吼,你不说我还忘了,我现在也算个王侯了,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以后别联系我了,我怕别人误会了。”长孙芷一脸骄傲地说。

    嬴旌揶揄道:“误会什么?误会我俩关系吗?未来的丞相害怕这个啊?”

    对方撇了撇嘴,说道:“开个玩笑嘛,你也太不幽默了吧?”

    “我知道,”嬴旌嘴角的笑意无比明显,“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所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今天你好不容易是阻止了秀云发癫,明天继续努努力,争取学会骑马。”

    “一天学会骑马,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长孙芷为难地笑道,“不过时候确实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这是相信你,走吧。”

    恬静的月光洒落在人间,织就了一块飘忽的绢布,为每一个过路的人披上了一件美丽的薄披风,使他们俊秀地仿佛谪仙一般。

    又过了几日,伴随了秋叶的落下,果实的成熟,滇国的秋猎也拉开了序幕。不过秋猎说是为了测试每位皇子平日武课的研习程度,但其实每年都只有嬴慧一人因着自家母妃的缘故会参加,而为了给宁妃守孝,他也缺席了整整三年的秋猎,直到半月前,他才结束了守孝,这才得以参加这一次的秋猎。

    嬴慧此时换了一件劲装,看了看自己的身边,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只有他一个皇子,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时,一匹马来到了他的身边,是老五的秀云。他抬头想询问对方的意图,结果愣在当场:那人并非嬴滕,而是一个将长发高高绑起的女子,原本柔和的五官在一声劲装的帮助下,变得英姿飒爽。正是长孙芷,可此时嬴慧的眼里,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母妃?”嬴慧失神地说道。

    “嬴慧殿下,你说什么?”带着疏离感的称呼将嬴慧拉了回来。

    想了想,嬴慧也同样疏离地说道:“我没说什么,倒是武宁侯你,怎么也会来参加这秋猎?”

    长孙芷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露出了光洁的肌肤:“我听说秋猎所得,可以带走,我有位朋友擅长烤些野味,我就是想着让他帮忙做一下,享享这份口福。”

    嬴慧阴阳怪气地说:“原来三哥在外流浪居然还学会了烤野味,倒是我低估他了。”

    “哦?”长孙芷笑道,“嬴慧殿下怎知,我与三殿下是朋友的?嗯?”

    嬴慧心道:糟了,说漏嘴了。面上却依旧不饶人:“本殿下也挺想做那个位置的,所以,调查一下本殿下未来的丞相,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自然是没问题的,”对方无比开心地说,随后伸出手摸了摸嬴慧的头,“五位皇子里,嬴慧殿下是唯一一位调查了我的人,这一点让我十分欣慰啊。”

    嬴慧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马上甩开她的手,然后色厉内荏地说:“你别太得意了,那家伙虽然说让你做丞相,可他没说我不可以换。等我继位了之后,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把你换了!”

    长孙芷的笑容并未因他的话语受到影响,反而笑得更加开心:“殿下居然还打算留我三年,果真是个好人啊。”

    “你!”嬴慧指了指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衣袖一甩,便扬长而去了。

    长孙芷见他走了,连忙收起笑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连说了好几个“罪过罪过”。口中念念有词:“宁妃娘娘,此时用这种办法对付你家孩子并非是故意的,还请不要怪罪……”忏悔了好久,长孙芷才动身开始狩猎。她注意着嬴慧的行踪,尽量在他不远处,做着一些不明显但足以让嬴慧注意到她的行为。

    例如一次次抢走了嬴慧的猎物;例如一边哼着摇篮曲,一边给猎物致命一击;例如在将嬴慧甩到身后,被叫住时一抹甜甜的微笑。直到日薄西山后,如今的嬴慧已经无法忽视她了,于是他压抑着愤怒低喊道:“长孙芷!”

    “在!怎么了嘛?”长孙芷如同瞬移一般闪到了她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

    嬴慧崩溃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很简单啊,我想和你组队呗。”对方甜甜的笑容让嬴慧越发崩溃。

    他怒道:“你想和我组队为什么要抢我猎物?”

    长孙芷无辜地说:“我得证明我很厉害啊,不然你为什么要和我组队?”

    嬴慧仰天长叹,看来不答应这女人的要求,他注定是不会有任何体验了,他只好认命地说:“好,我答应和你组队,但我要现在你一半的猎物,最后的猎物,我们三七分成,我三你七,可以吗?”

    长孙芷继续无辜地说:“你只要三,会不会太亏了?”

    嬴慧脑上青筋暴起:“那我七你三?”

    “那还是我七你三吧。”

    “好!”嬴慧艰难地按下自己的怒火,和长孙芷一起并肩前进。可他每走几步,就恍惚一次。长孙芷真的好像他的母妃,无论是搭弓射箭的姿势,还是那自信的笑容,都不禁让他想起曾经和母妃一起狩猎的情景。

    这时,一时不察,竟是忽然踩空,向一个深坑中落下。他心道:糟了。但随着越来越往下落,他的想法又变成了,母妃,我来陪你了。结果这时,一道身影也跃了下来,甚至还很快抓住了他自然伸向天空的手,并一把将他拉入了怀中。女性的气息包裹住了嬴慧的整个大脑,他不禁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宁静的气息。最终,那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未来袭。他睁开眼,发现长孙芷居然被自己压在身下,清丽的脸庞此时已经满是鲜血,再往下,是他的马。它已经彻底死去,不省人事。嬴慧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恐惧,他用力地摇晃着长孙芷,对方的脸因此留了更多的血,变得更加骇人。

    可嬴慧并不关心,他只希望,面前的人不要死。可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嬴慧不禁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失神痛哭起来。这时长孙芷咳了数下,听到声音的嬴慧连忙抬头,鲜血也因此流到了嬴慧的脸上。他忙不及注意自己变得鲜红的视线,只是开心地说:“你还好吗?”

    长孙芷并未直接回应他,而是掏出手帕帮他把眼睛擦干净,然后脆弱地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更何况,嬴慧殿下你还长这么好看,要多笑笑,才会有小姑娘喜欢……”说到最后的时候,长孙芷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嬴慧彻底愣住了,这些话和他母妃临死前说得如出一辙。三年前,嬴闾来到宁妃宫中过夜,结果遇到了刺客袭击,为了保护他,宁妃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那时的他,正候在不远处,听到了“有刺客”的大喊,他连忙跑过去察看自己母妃的状况,结果就是,被宁妃的鲜血将脸彻底染红。那时,宁妃也是这般为他拭去误会,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更何况,我家慧儿还长这么好看,要多笑笑,才会有小姑娘喜欢……”,同样的动作,同样未竟的话语,嬴慧不禁一阵恍然,可很快,他清醒了过来。此时,长孙芷与他的母妃有多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救她,他不想她死!想到这里,嬴慧手忙脚乱地掏出信号弹,并在此点燃。之后,嬴慧无助地抱紧了长孙芷,想用自己的温度来保住她的生命。

    远处,看到了自家皇子的信号弹,叶彤轻呼一声“不好”,然后和身后的众人说:“殿下求救,我们走。”

    几人于是在空中疾驰,很快便来到林中,看着地上的蹄印,叶彤不禁庆幸之前给嬴慧的马定制了专门的蹄铁,沿着蹄印一路奔去,最终,在天空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叶彤终于找到了一个深坑,坑边守着一匹骏马,见过长孙芷学习马术的他立刻认出了这是秀云,他走了过去,秀云见状连忙咬住了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了坑边。

    叶彤低头看了看身边黑漆漆的坑洞,想了想,既然秀云在此,那定然长孙芷也在,而嬴慧的马的蹄印到了这里也消失不见了,嬴慧也极有可能就在里面,想到这里,他朝洞中喊道:“殿下,你在下面吗?”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嬴慧高兴地说:“叶彤,我在,还有长孙姑娘。”

    叶彤从他的称呼中感觉到了一丝端倪,他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我没事,但长孙姑娘她……”嬴慧顿了顿,有些无助地说,“她为了救我,在我坠落的时候,用身体挡在我的下面,现在危在旦夕,叶彤你快救救她。”

    听到长孙芷危在旦夕的消息,叶彤不敢怠慢,连忙召集同伴,几人一起编了根足够坚韧的绳子,并将它递了下去。嬴慧见到绳子,先将长孙芷绑在上面,然后朝上面喊道:“你们先把长孙姑娘送回去,记得一定要把好药那给她用。”

    “好,我们听你的。”叶彤欣慰地说,会为别人着想,看来他的殿下已经走出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嬴慧点了点头,随后拉了拉绳子,上面的众人也拉起了绳子,拉上了后,看到鲜血淋漓的长孙芷,叶彤连忙解开绳子,将她交给了身边的一人。那人是几人中轻功最好的,接过了长孙芷,便一路疾驰,向着威王府跑去,很快便不见踪影。

    随后嬴慧也被拉了上来,叶彤问道:“殿下,长孙姑娘已经送回去了,我们也要即刻启程吗?”

    嬴慧摇了摇头:“长孙姑娘和三哥是极好的朋友,此时他未必清楚长孙姑娘的情况,我们先去和他说一下吧。”

    “那好。”叶彤低眉顺眼地回道,心中越发开心。

    再说嬴旌那边,他一直在刚王府中等待着长孙芷的好消息,可眼见天色变得昏暗,他也有了一些担心,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他家阿兰天下无双,怎么会出事呢?然后这时,沈安走了过来:“殿下,威王殿下求见。”

    嬴旌疑惑,却还是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沈安很快便将嬴慧带了过来,见他身边没有长孙芷,嬴旌嬉皮笑脸地说:“四弟今天不是去参加秋猎了吗?怎么有空来我这?”

    嬴慧则双目无神地说:“我在秋猎中走神,掉入了深坑,长孙姑娘为了救我,挡在了我的身下,现在生死未卜。”

    “什么?殿下这……”沈安焦急地看向嬴旌,却发现对方此时眼神无比阴沉,嬴旌将手中的杯子捏碎,全然不顾被刺得鲜血淋漓的手。

    “解释。”嬴旌冷冷地开口。

    嬴慧身边的一人见嬴旌如此态度,不禁出声为自家皇子出头“你别太过分了!我家殿下……”他最后的话,在嬴旌冷漠的眼神中咽了下去。

    “我让你说话了?嗯?”嬴旌的眼神依旧冰冷,此时此刻,嬴慧才彻底发现,自己这位三哥,有多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之上。然后那双眼又看向了他,继续冷漠地说,“解释。”

    嬴慧行了一礼,便解释了起来:“我和长孙姑娘一起组队狩猎的时候,一时不小心,便踏入了陷阱之中,长孙姑娘为了救我,便也跳下来还垫在我身下,最终受了重伤。此事确实是我不好,还请三哥责罚,否则,四弟寝食难安。”

    嬴旌听了他的解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追究太多了。”

    “三哥!为什么?”嬴慧震惊地抬头,他与这位三哥并不熟悉,可见他居然连自己朋友伤到了也不怪罪他,这让他更加愧疚。

    嬴旌用力抓着自己额前的头发,借助痛苦让自己思路清晰:“我与阿兰早就商量过要把你们的信物全部得到,而阿兰从父皇那里得到了我们五人的弱点,同时,她也知道了她与宁妃娘娘其实十分相似。”

    “所以你们一起挖了陷阱打算用这种手段来得到我的信物吗?即使会让长孙姑娘死去?!”嬴慧再也坚持不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再一次感受到的爱,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算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悲伤的眼泪不断留下。

    “我们没有!”嬴旌走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我承认,阿兰最开始确实是为了你的信物接近你的,可我们不知道那狗屁陷阱,我们最开始想做的,只不过是借助这次秋猎和你结识,最后再慢慢地和你相处,最终得到你的信物。毕竟你也不是真心想坐那个位置的,不是吗?”嬴旌说完的时候,已经变得无比冷静。

    嬴慧继续奔溃地哭着,他含糊不清地说:“真的……吗?你们真的……不是在骗我?”

    “真的,”嬴旌蹲了下来,无比坚决地说,“我家阿兰体质虽然有一些特殊,但我可以用几乎一切发誓,她救你,是出自自身的意愿,是因为,她想救你。所以,还请你相信她,好吗?”嬴旌话语的最后,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

    “好……我相信你们。”嬴慧虽然依然没有停止哭泣,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谢谢。”嬴旌说完之后,便起身了,他对着沈安吩咐道,“沈安,你带四殿下去拿些药,然后一起送去威王府。”

    沈安不解地问:“那殿下你呢?不去看看长孙姑娘吗?”

    “我还需要去办些小事,你们先去吧。”此时的嬴旌已经变得无比平静,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笑意,可那笑容,总让沈安觉得有些不安。

    可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事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嬴慧见此也行了一礼,便跟着沈安一起走去药房。

    一个人走的嬴旌先是来到房间之中,从身边找到一个物事,随后便走出了刚王府,刚刚走远,他便一拳打在了墙上,抬起头,一双眼中满是血丝。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没用了,陪嬴岳出生入死的是长孙芷,现在为了救嬴慧半死不活的是长孙芷,而他做的,不过是借了对方的收藏,安安全全地换到了嬴滕的信物,这多不公平,照长孙芷的想法,后面还需要由她自己去和嬴思谈交易。多次出生入死的是她,最后登上地位的却是他。真是够了,带着满腔愤怒,嬴旌向着顺王府奔去。

    顺王府,嬴思正在校场上操练武艺,一柄长刀,被他舞得大开大合,虎虎生威。嬴思的武艺虽然不及嬴岳,但那终究是因为对方久居沙场,练就了足够的杀伐之气。练了数刻,直到大汗淋漓之后,他停了下来,将长刀放回武器架,坐到石凳上,借着头顶的开始读起了书。

    过了一会儿,一人过来汇报:“殿下,刚王殿下闯了过来。”

    “闯?”嬴思注意到这个不一样的字眼,见对方确定地点了点头,嬴思将书放下,在仆人的带领下,向着外面走去,还没走多远,一人就直接朝他飞来,嬴思一同借力和卸力,才终于将其安稳地接住了。他向人飞来的方向看去,正是还抬着腿的嬴旌。

    嬴思皱了皱眉:“疯了?”

    嬴旌见他到来,一把坐到地下,掏出一个物事砸到地上,笑容满面地说:“二哥,我还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嬴思走到他的面前,俯视着他,说道,“你打算怎么坑我?”

    “二哥你坐下,我们聊聊,我还和你分析分析。”

    嬴思点了点头,身边的人见状,连忙给他们主子找凳子,结果对方直接做到了地上,淡淡地说:“说吧。”

    嬴旌满意地笑了笑:“此时的情况,我的手中,有我自己和老五的信物,而听说就在前段时间,我们的未来丞相,和大哥去了边疆,而这次大哥没回来,而她回来了。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恐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的。至于老四,长孙芷和宁妃有多像,相信我们都有目共睹,不是吗?所以,要合作吗?”

    “合作?”嬴思嘲弄地后仰,“和我谈合作?先不说你有何居心,再说那长孙芷为什么要得到老大的信物,明眼人一看便知,父皇最喜欢的就是大哥,有什么事基本都是归大哥享有,所以她要信物何用?同理,就算她与宁妃长得像,能得到老四的信物。最终,如果长孙芷真的得到了大哥和老四的信物,此时的她,的选择,不也只有我和你吗?与其跟你合作,我为什么不等这位未来丞相,来找我合作呢?”

    “二哥,那你有什么想过另一种可能呢?”嬴旌压低了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魔鬼一般,嬴思不禁有些恶寒,“如果,这位长孙丞相确实已经得到了信物,可这时父皇并不知道,她依然可以为大哥和老四夺取信物,为大哥倒不一定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但若是她打算帮助老四呢?她和宁妃太像了,如果最后真的是老四,那时候……”

    “她便会得到一个极好的傀儡,这个傀儡还会把她奉为圭臬。”

    “答对了。”嬴旌赞许地说。

    嬴思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诚意。”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嬴旌抬起手,那件刚刚就被砸到地上的物事也现出了原型,竟然就是嬴旌的信物。那圆球温润可爱,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嬴思也从身上掏出了自己的信物。砸到了地上,两人眼神一交汇,同时松手,又同时将对方的信物收入手中。嬴旌晃了晃信物,留下一句合作愉快,便起身离开了。

    在嬴旌走后,嬴思没有立刻站起来,一人在此时问道:“殿下就不怕,嬴旌殿下是骗你的吗?”

    嬴思扭头看着那人,无比决绝地说:“雁卿说过,老三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而且,如果情况真就像老三说的那样,如今的情况,我又能做什么呢?比武我不及大哥,八面玲珑我不如老三和老五,就是比不要命,我也不是老四的对手。”

    身边的人见他这般自怨自艾,不禁齐齐跪下,异口同身地说:“还请殿下不要看轻自己,我等皆是为了殿下,才来到这里的。”

    “若我失败了,你们会怎样?”嬴思茫然地看向远方,“我该如何保住你们?”

    一人抬头说道:“殿下,你的选择就是大家的选择。若你之后因此身死,我们会骄傲地对家人说:‘我们为了自身的信念而死,你们不必记住我们,毕竟这个选择太过自私。但请不要忘记,我们依然爱你们。’这便是,我等的选择。”

    “为自身的信念而死吗?”嬴思自语道,“你说得对,所以,我更加不会放弃你们。即刻起,我留下遗嘱,若是最后因为夺权失败身死,便将这顺王府中之物,尽数交于你们的家人。拿笔和纸来,我即刻写。”

    众人听了他的话,无比感动,随后便找来纸和笔。嬴思接过之后,便无比郑重地在地上将遗嘱列好,随后,正对着众人跪了下去。

    见状,众人纷纷上去,打算将他扶起,可嬴思开口了:“诸位,嬴思愚钝,自封王起,劳烦诸位照顾,如今,大恩无以为报,嬴思便已这两拜,表达对诸位的谢意。这份心意,还请诸位成全。”

    见嬴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众人也不好劝阻,只得看着嬴旌的长跪与再拜。这时,一人忽然再拜了回去,其余人见状,也相继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