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诗惊四座
不过他对面的萧仲却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首诗,真是一个女子所写?”
“对呀,萧老您看呀,这首诗的中心思想其实并不在景园,而是在明月……这首诗就是我老婆中秋节那天写的,她太想家了。”
萧仲被说的哑口无言,因为他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发现一切确实如许清所言一样,这是一首描绘中秋月圆的诗词。
若是这样,就可惜了。
他还以为能在素州遇到一位被埋没的学才,想把对方收入门下好好教养。
若只是一位纨绔子弟,那还是离远些最好。
“许清!你要不要脸!我们俩人对诗,你居然把自己老婆的诗拿出来比?”
许清看着气急败坏的冯拓,眨了眨眼反问道:“我早就说过我是抄的诗呀,你也没说不行呀……而且我抄的是我老婆的诗,那不都是我们夫妻俩的东西吗?怎么,你想赖账呀?”
冯拓面目涨红,喝道:“怎么能是你的东西?你这是盗取文名,被天下人所不耻!”
许清略带挑逗的回答道:“这诗万一叫《十五圆月夜送郎君》呢?那不就是宝贝老婆给我的诗嘛?”
“你!你!”
陆晚禾本就是冯拓心中的白月光,听到许清在自己面前强调重复这件事,都快被气的心肌梗塞了。
周围那些文人也被许清无赖一般的做法气到了,可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谴责这名许家大少,谁都不愿意站出来替冯拓声援。
开玩笑,许清的姑姑是何许人也?
当朝太后!
冯侯爷起码有个王侯的底蕴摆在那,能和许清在颜面上过两招。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文人若是敢触怒京城里的大人物,这辈子就甭想考官了。
冯拓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说道:“行!赌约我认!但是这首诗不是你写的,所以我这濮园不能给你,要给也是给陆小姐。”
许清还真没想到这货会认这么坑的赌约,他点了点头,说了句请自便。
……
画舫游船上,陆晚禾的眸眼中烟波朦胧,心急如焚。
正当她整理裙身,准备带着季夏赶去诗会的时候,一阵更为急促的脚步声传响于大堂之上。
季夏屏住呼吸,以为许大少把家里的田产都输出去了。
若真是如此,小姐回去恐怕会遭到老夫人的漠视。三院本就不在许府里得宠,今日再闹出这种事……真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何家小姐见来报信的小厮步履仓促,面目惊慌,便展现出名门闺秀的大家风范,安慰对方别太着急。
“你不用跑得这么快……怎么?是小侯爷又出新作了吗?”
“不……不是。”
那小厮踉踉跄跄的走到众多闺房小姐面前,把新抄录的诗词放置于桌案上,便转身朝陆晚禾所站的方向走来。
季夏下意识的护在了自家小姐的面前,可却没想到小厮的话却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
“这场赌约是我家侯爷输了,侯爷说输给陆小姐心服口服。等到诗会结束后……请陆小姐去我家账房领取濮园的房产地契。”
说完这句话,小厮就朝陆晚禾工工整整的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在场诸女听到小厮的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何家小姐的眼神默读完整首诗,看到了纸张下方所署的小字。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出自正德六年,圆月中秋,许家陆氏之手……”
众女本就对冯拓被打败一事感到莫名其妙,因为靖东侯的诗作已属于上品佳作,许家大少得拿出什么样的作品才能让冯拓输的心服口服?
如今这首诗作被何家小姐念出来,对诗文稍稍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冯拓输得不冤。
可更耐人寻味的,是小厮最后的反应与诗作所题的后语。
“这首诗写的真好,让人身临其境,浮想联翩。但这许家陆氏是哪位?江南诗坛还有如此不俗的才子郎君?”
听到身边同来之人的疑问,一名小姐碰了碰好友的胳膊,提醒道:“你傻呀你,许家里的陆氏除了许家三夫人还有谁?”
“这是陆小姐所作的诗?怪不得这许家大少这么有底气,要与靖东侯比拼诗词。”
在场之人都反应过来,这首诗作原来是出自于陆晚禾之手。
陆晚禾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轻咬薄唇,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想到自己在何时作出过如此精美的佳作。
“这不是我写的……”
陆晚禾的声音极其细弱,被莺莺燕燕的议论声遮盖了过去。
她喃喃重复了两遍诗词,便转动衣裙,走到了桌案前。
曾与她有过交情的何家小姐面露微笑,把那张拓印的诗词递了过来。
“小禾,早就听说你在幼时七步成诗,惊才绝艳,是文坛上少有的天才。今日得见,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份量。”
陆晚禾急于观摩诗篇,并没有听何家小姐说了些什么。
“若不是许家大少把你所作的诗篇拿了出来,恐怕一颗明珠会就此蒙尘呀。”
何家小姐本就是这些闺秀小姐们的中心,言论自会得到她们的赞同。
再加上陆晚禾的这首诗作实在是深得人心,让她们都由衷的感受到了一种敬佩感。
只可惜,如此佳作却被那许家大少用来打赌,真是白白糟践了这么好的东西。
陆晚禾确认完诗词不会出于己手,抬起头,便看到了诸多目光凝视着自己。
她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向众人宣布道:“这首诗,不是我写的。”
“小禾,我知道你这人清心寡欲,不好出名……可那许清是何许人也?他写得出这种诗吗?”
何家小姐挑了挑眉,用娇艳的红唇说道:“或者你回府里问问,是谁写的这诗?哪怕只是位家丁乞丐,我何施施也要把他请到府上,嫁予他为妻。”
陆晚禾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许府内虽然有四房太太,人数众多,可除了自己,哪个都不是在诗作经文上深耕的人。
许清……难道真是他?
陆晚禾突然想起,在许清落水失忆的次日,他曾当着自己面改了一首诗。
可许清先前的所作所为,她也有所耳闻,这样的人,真能写出阳春白雪,月下思人的诗作吗?
众女见陆晚禾默不作声,都认为这陆家小姐算是默认了。
何施施看了这名身似扶柳,病殃殃的美人一眼,不自觉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入门庭深似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瞧刚才陆晚禾急于解释的反应,恐怕这许家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能写出这种诗作的,展望古今,也就陆晚禾一名女子。
自己一定要在暗地里多帮帮她,为她争取一些和离的权益。
……
游船,雅间。
柳家小姐二人正品味着那首震惊四座的诗篇。
“真没想到这江南诗坛竟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介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竟能写出这等诗作。”
柳家与游船上的名门闺秀有些不同,虽然同为世家小姐,但柳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河洛望族,亲属在朝堂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柳家小姐的身份尊贵,就算是配些李字开头的皇姓公侯也算是门当户对。
在此等家境培养下的柳家小姐,眼界自是一等一的高,例如靖东侯先前的那首诗,也只是被她点评为文采斐然。
现如今,这首新作可是把她给倾倒了。
“哎……可惜就可惜在,这陆氏不仅是个女子,还已嫁为人妻。要不然以她的文才成就,能在那萧仲的举荐下入朝为官。”
柳家小姐自顾自的说了半天,才发现闺中好友未曾一语,便佯装生气的抬起眸眼,瞪着对方。
“郡主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面容如玉的女子止住思绪,樱桃小口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甜美玩味的笑颜。
“本郡主也没算到,钻研诗文画作的陆氏竟能有如此成就……一个断案如神,气质清冷的大房,一个金戈铁马,名震塞外的二房,现如今又多了个诗才绝世,惊才绝艳的三房……”
郡主的裙身翻动,翘起了二郎腿。
从下方的开线处能隐隐约约看见,内里是光滑细腻,线条优美的腿部轮廓。
郡主意味深长的轻声笑道:“许府的后院还真是有趣,连本郡主都有些期待往后的日子了。”
柳家小姐听到这句话轻蹩秀眉,不解的问道:“你还真打算遵从太后的懿旨,嫁给许清当妾呀?那人的德性,你我可在窥筩里看的一清二楚,众人之前就敢亵玩身边的侍女……”
说到这儿,饶是教养良好的柳家小姐也不禁脸红心跳。
好在房内并无他人,她也是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还拿自己夫人的诗作与靖东侯打赌,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败类。”
郡主耷拉下脑袋,双手撑扶。
她用一脸幽怨的表情看向柳家小姐,嗔怒道:“那怎么办?你替我去结亲……好了好了,别瞪我,我也知道那老太婆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给许家绵延子嗣,生个带有皇家血统的后代出来。”
柳家小姐闻言有些困惑,“你既然心如明镜,还往坑里跳?”
“朝堂之上,有八成的人都是太后一派。我皇弟尚且年幼,势力薄弱,做不得主,我能有什么法子?”
柳家小姐张了张口,却也想不出来什么更有效的法子。
因为现如今的朝政确实如郡主所说的一样,许太后在宫内一手遮天,任何文书奏折都需要她的点头才能正常履行。
“好啦,你就别想我了,不如念念你家二郎,看他什么时候会差人来你府上提亲?”
柳家小姐被郡主逗得满面羞红,不过她也清楚这个好友的性子。
虽然她在外界被传的邪乎,可其并不是个坏人,只是不愿意吃亏罢了。
郡主看到柳家小姐不再谈论自己的事情,秀目含笑,唇角弯成一个魅惑人心的弧度。
其实在她心底,她巴不得许清嚣张跋扈,胆大妄为呢。
换句话来说,她李锦儿的夫君一定要越坏越好。
……
濮园,账房。
房内的光线充足,一排排的账本文书叠放的整整齐齐,每一册上面记载着详细的账目。
陆晚禾刚刚入门,就看到衣身整洁,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黑檀木的椅子上,在啪啦啪啦的算着账目。
不得不说,靖东侯的面容很是英俊养眼,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夺目。
再加上房内弥漫的气味,是陆晚禾最为喜欢的墨香和纸香。
“你来了?”
陆晚禾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妾身陆氏,前来取契……见过侯爷。”
陆晚禾本以为待在账房中的是一位账房先生,便没有在意季夏在门口被拦下这件事。
如今看到这面如冠玉,身穿紫色锦袍的贵公子,她大概能在心里猜出个大概了。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你还记得年幼时,我们曾在晓江湖畔见过面吗?”
陆晚禾僵在了原地,她本就不善言谈,不喜和外人打交道。
如今听到冯拓有意攀谈,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身为人妻,她本不应和其他男子私下见面,可自己夫君赢下来的地契,她又不能不要。
这是进退两难的处境。
“自那日你救过我之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心有所属。”
“侯爷……”
陆晚禾低下头,想直接提地契的事情,可奈何自己的声音太小,被靖东侯的声色盖了过去。
“听说那日过后,你便染了重疾,真是让我肝肠寸断,思不能寐……今日在诗会上输给你,其实本侯并不意外。你少时便文采斐然,能获得今日成就,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侯爷!”
陆晚禾放大了音量,喝止了冯拓的话。
这声称呼,蕴含着两三分的羞恼之意。
“这首诗,不是妾身所作,当年之事,也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陆晚禾深吸一口气,胸脯不再上下起伏,所说之话也多了一口底气。
“妾身当时年幼,只是恰巧看到湖畔有人被野兽纠缠,给靖东侯府的人指了个方向罢了。换做他人在那儿,定会跟我一样的举动。”
“这也算是救我一命了。”
冯拓见陆晚禾默然不语,是真的不愿意提及此事,也就淡化了叙旧的打算。
“那诗文呢?已经有人与我说过了,你不愿意承认这首诗出自你手,无非是担心许家势大……你放心,本侯可以拿家族世袭去请圣上开恩,让许家放你一条生路。”
冯拓说到这儿,看见陆晚禾仰头与自己对视,心中生出了欣喜之意。
“本侯为了你,倾尽所有也愿意。”
……
回府的马车上,小环颇有不安的看向自家少爷。
可许清似是没注意到她的眼光一样,不时的掀起车帘,望向过往的行人走贩。
“这是什么东西?金黄金黄的,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