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生活结束了，杜关若并不为此感到高兴，或者失落。

    他也不知，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情绪。

    房主+房东+室友【虞染净】，没有叫救护车，没有拨打治安官电话，而是……

    把他抱回自己的闺房，搂着他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预约了第四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进行会诊……

    第四人民医院，是主打精神心理疾病的大医院。民间俗称：精神病院。西方说法：疯人院。

    （杜关若：说好地不送精神病院呢？？？）

    为了防止梦中惊厥、癫痫等危险状况，虞染净单方面决定：病好之前，杜关若夜里睡在主卧，由虞染净贴身照顾，防止他不知不觉地死了。

    可即使服用抗精神类药物，每天夜晚的梦境里，总会浮现黑白小丑的身影，一脸兴奋地拖着一个女人，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用麻绳勒死女人，一遍又一遍。

    仿佛只要他闭上眼睛，那张狭长惨白的恐怖面容就会出现，手指撕开唇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再多的药物，也无法解决这个噩梦！

    ……

    杜关若迎来一周的带薪休假，被上级领导特意下了封口令，对命案的事情要闭口不言。

    负责管理司机的王主管，在这几天忽然忙碌起来，给上级领导作报告、打保证，又要安抚手底下司机的情绪，应付外界媒体记者的访问，还有……配合治安官的调查。

    因为606路公交车案件特殊，容易引发民众恐慌，且尚有两名受害者下落不明。治安局严密封锁消息，按下了所有网络媒体的报道，全力侦查这起案件。

    七天转瞬即逝，王主管不放心地打来电话，交代今天的工作一定要严谨、认真，遵守规范，发生任何异常情况，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布拉布拉。

    杜关若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煲电话粥”？大半夜和一个油腻中年男人打了两个半小时电话，杜关若的内心是崩溃的~

    再三保证今天一定会“认真工作，不出一点差错，保证、保证、再保证。”王主管才不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夜晚11:00，距离606路公交车发车还有半个小时。

    杜关若……已经站在周南市治安局的门口，拨通了治安官王平涛的电话，提出一个要求：见他们的队长。

    王平涛直接答应下来。他的面前：顶着一双黑眼圈的齐思鱼双眼圆溜溜地盯着他，像是看待砧板的鱼。

    七天了！七天了！

    她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把杜关若的底细查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一丝线索。

    现有证据表明，嫌疑人和受害者没有任何的交集，没有相同的朋友，没有参加同一个社团组织，没有在同一项活动比赛中出现。

    这完全是两道平行线，唯一的联系点：是受害人坐上了杜关若的公交车，然后死了。

    齐思鱼已经快要疯了，犯罪证据没有找到，也就罢了。

    关键是两名受害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没有绑架勒索的电话、短信，也没有发现无名氏尸体，总之……啥都没有！

    由于支队长不在局里，齐思鱼的工作直接向雷副局长汇报。她已经从常规的三天一汇报，直接跃升为：早晨上班一报告，晚上下班一汇报。七天汇报了十九次！

    多出的五次，是雷副局长主动出现在案情分析会上，盯着齐思鱼分析、汇总案情。

    现在，齐思鱼看到雷副局长，就怵得慌，像是老鼠见了猫，头疼！

    案情的进展陷入僵持，一直负责跟踪监视嫌疑人的徐东安，突然发来信息：杜关若没有去上班，而是直接打出租到了治安局门口。

    齐思鱼瞬间精神起来，王平涛接到了杜关若的电话，要求见面。

    “终于按耐不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齐思鱼心中暗暗揣测，这个嫌疑人要闹什么幺蛾子。

    一道清瘦的身影走进重案三组，深蓝色司机制服，身形瘦削挺拔，面容平凡周正。

    “你……”

    “进审讯室吧，节省时间。”

    没等齐思鱼说话，杜关若直接走向上次的审讯室，像是亲戚串门一般熟稔，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这……”

    王平涛看着一头黑线的队长，默默地闭上嘴巴。

    你是罪犯……起码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在治安局这么熟稔，好吗？

    至于齐思鱼，压住心底的火气，双手用力地揉搓面颊，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走进了审讯室。

    “长话短说，我需要你们现在去汽车西站，找606路公交车。”

    杜关若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王平涛，并未在意一旁的女治安官。

    呃……

    王平涛腰杆挺得笔直，虽然看不到齐思鱼的阴沉脸色，但身旁散发的冷风嗖嗖滴！

    危机感瞬间爆棚，王平涛冷着一张脸，低喝道：

    “坐好！没让你开口说话。”

    舔着脸微笑着，示意旁边的齐思鱼，介绍道：“这是我们重案三组的队长——齐思鱼，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好好说。”

    队长？女的？

    “嗯，你们快去汽车西站。”

    杜关若点头，看向面色不善的齐思鱼，重复刚刚的话。

    “为什么？你说去，我就去吗？”

    齐思鱼冷声质问，心底升起浓浓的不悦和愤怒，暗道：这小子明摆着是无视我，给我一个下马威。

    气氛凝滞，杜关若默然，闭口不言，只是低垂眉眼，对他们不理不睬。

    任由两名治安官口唇生烟，也没有再吐出一个字。

    无奈，齐思鱼憋着一口火气，和王平涛走出了审讯室。

    “徐东安，你带人去汽车西站，找到606路公交车。”

    “哦！知道了头儿，找到了怎么办？”

    徐东安大嗓门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呀！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嘟——

    齐思鱼狠狠挂断电话，将手机摔到办公桌上，一脸余怒未消。

    人，呵呵，都是贱骨头。你说的话越多，他们越觉得你不重要。

    你说的越少，他们巴不得凑上来，让你多说两句。

    齐思鱼是这样，王平涛也是这样，杜关若……也是这样，想要让虞染净多说几句话。

    呵呵……

    “头儿，公交车上有尸体！好像被人割喉了！”

    很快，电话铃声响起，徐东安粗犷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瞬间惊醒了余怒未消的齐思鱼。

    “保护好案发现场，王平涛立刻通知法医就位，所有治安官全部归队，取消休假，给我把案发现场封死了！”

    一旁的王平涛立刻联系法医，通知其他同事赶往现场。

    “砰！”

    齐思鱼粗暴地推开审讯室的大门，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怒声问道：

    “你都做了什么！杀人很好玩……”

    “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请让法医尸检完后，来和我谈一谈，我只和法医谈！”

    杜关若面无表情地打断齐思鱼的怒喝，平静地回答道。心底，却是翻起滔天巨浪，梦……成真了！

    齐思鱼的愤怒无不证明：606路公交车上又出现一名死者！

    一根根细长柔软的触须仿佛受到召唤，舒展着肉粉色的身体，兴奋地搅动纯白脑液。更加细长的触手钻进大脑表层缝隙，无声啃噬“核桃果肉”，吸吮髓质，分化出无数细小粉嫩的肉须，填充缺失的“果肉”。

    这种悄悄的“生长”、“替换”仿佛阴藏在地底的种子，悄然破壳发芽，吮吸泥土中的营养水分，没有惊动任何生灵的注意。

    “你以为你是谁！就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噼里啪啦一顿怒斥，齐思鱼气得俏脸涨红，被王平涛连拖带拽地，拽出了审讯室。

    “你再这里看住他，再通知几个组员回来，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出了审讯室，齐思鱼瞬间恢复平日里冷酷干练的作风，严肃地叮嘱王平涛。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去吧！不然副局长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王平涛无奈地说道，催促齐思鱼赶紧走，顺手将桌上的车钥匙塞进她手里，活像一个操心闺女的老妈子。

    看着齐思鱼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开着汽车驶出治安局大门，王平涛的心底有些不踏实，不是担心齐思鱼会出什么事，而是……

    他总感觉，杜关若不是杀人凶手。

    王平涛在治安局干了三十余年，经历过不少腥风血雨，见过杀人魔、怪癖变态、连环凶犯，办理过的案子说不胜数。

    凭借他的这一份资历，还能往上爬一爬，前往东州治安总部，混个组长当一当。

    只要他意愿，现在的周南市治安局局长的位置，都可以给他。

    但是他没有。王平涛不想往上爬，他的棱角、野心，在一次次的腥风血雨、生死危机中，一点点地抹平了。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提心吊胆的工作、上班、回家。

    他也害怕，害怕自己离开这里，再回来……面对的是一片血泊尸骸。

    逮捕的罪犯多了，是会怕的！

    这一次，王平涛的心，居然隐隐地颤栗，涌现一种不详的预感。

    像是天灾预兆，蛇虫鼠蚁会有异常动作，王平涛也产生了类似的预感。

    隔着单向玻璃，王平涛望向里面的人，陷入深思：

    嫌疑人坐姿端正，没有惊慌不安，也没有兴奋急躁，而是一种淡如清水的平静。

    如果凶手是他，那么犯罪动机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要钱，不要色，只是用残忍的手段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

    甚至到治安局，主动通知治安官去找尸体，他为了什么？他又能得到什么？

    他什么都得不到！

    只会被治安官更加严密地监视、审问，加重他身上的嫌疑。

    单单是在治安官面前耍威风？挑衅？

    王平涛摩挲着下颌处冒出的胡茬，拧开了审讯室的门。

    “小伙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据我的观察，你好像不是凶手。”

    王平涛蹙着眉头，看着一脸默然的杜关若，沉声问道：

    “但你为什么知道汽车西站又死人了？”

    “上次审讯，你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装作凶手模样，挑衅我们？”

    ……

    杜关若心里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老头子你啰嗦滴很！

    你们都认定我是凶手了，我还怎么解释？

    你们没证据，怀疑我是凶手。我也没证据，证明我是清白的！

    这查案找证据，是你们治安官的事，你们找我干什么？

    还有，我如果真得实话实说……

    杜关若已经预料到一份精神检测报告放在他的面前，然后是测谎仪，脑部CT，心理医生会诊……验证心理疾病发作期。病人造成命案，是否存在失忆、记忆扭曲、保护性遗忘等症状。

    以及病人是否存在撒谎、可以隐瞒等情况。

    最后……送进精神病院。

    嘤嘤嘤，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