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灵州八百里加急，灵州八百里加急！”

    一道疲惫又高亢的急促声叫响了渐有人气的坊间早市。

    使得刚刚苏醒正品尝羊汤的食者不约停下，一年轻壮者刚要出声喝道，却被一双大手强而有力死死摁住。

    “不要命了，红翎信使，皇命金牌，阻拦者走马撞死与人无尤。”

    一路尘土滚滚，骏马飞驰而去，但见人影一晃，也已不见踪影。

    壮者摊贩冷汗急下，阻拦者却咧嘴大笑做势欲打：“老子怎么生了你这没把的儿子，当年老子随圣上血战赤关，也未像你一样瓜怂，也不知随了谁！”

    此话一出，屋内做饼的妇人可炸了毛“吴老二，你这遭瘟的，当年老娘临盆之际你随圣上出兵打仗，老娘一人数九寒冬生下虎子，你这是怪我”

    “与夫人无关，与夫人无关，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老者忙不迭求饶告罪。周围食客无不哈哈大笑。

    红翎信使在朱雀大街策马疾驰，盏茶的功夫便来到朱雀门下。

    “灵州八百里加急。这是朱漆信件”。自信使城门口急报，宫门护卫统领便在此地等候。匆匆接过信件，便往大内奔去。至金阙殿外，又有白发白须总管太监接过言到：“小侯爷辛苦，劳烦小侯爷将信使带至偏殿歇息，稍后圣上会传唤于他。”

    “自是省的”

    金阙殿，人皇处理朝政事务之所。五层楼檐处，站有一人，一袭银白色常服，柔滑的锦缎盖不住与生俱来的上位气度，金丝玉冠束起银色的发缕，清冷的目光一凛，剑眉轻扬，颌下三缕美髯飘飘。好看的侧脸棱角分明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总管太监脚步急促又轻盈的踏入殿内：“禀圣人，灵州八百里急报。“

    “呈上来”

    “是。”

    ……

    “呵，北幽鬼方。”

    “小洪，召三品以上文武议事，”

    白发太监一阵苦笑，也就圣上这样唤我，换做旁人，定让他知道爷爷的威严。却还是细声答道“是”

    “哦，将信使也一并带到”

    “是”

    。。。。

    一刻钟，候。群臣齐至金阙殿。左文右武分开并列。

    “圣人至，群臣见礼”

    “恭迎陛下圣安。”

    “朕安”。

    礼罢，群臣归位，人皇居于正殿座椅之上。言到：“众卿，灵州急报，北幽鬼方八部预计二十万众进犯西北边陲，如何处置，你们议一议。”

    话音落下，有文官之首左仆射狄修远拱手回到：“敢问陛下，鬼方八部犯边可知是以哪一部为首，领军将领是谁。”

    人皇微微摆手。太监洪阳微微屈身随即喊道：“传信使。”

    。。。。。

    “末将灵州都督麾下游击将军王纯一拜见吾皇。”

    “起身回话，可知鬼方八部是哪一部为首，何人统兵”

    “禀陛下，鬼方八部一共有六部来犯，分别是鬼狼，高车，马曲，秋夷，参胡，赤狄，其余两部龙方，昆戎并未探得，统兵首领为鬼方王长子宗伯律，另有右贤王忽律阿利罗主持三军进度”

    狄修远侧身问到：“可知此次鬼方大军可有鬼方国师，大祭司耶律良材随军。”

    “回狄相，谍部并未探得耶律良材所在，但探知鬼方巫咸三老俱在军中。”

    “信使辛苦，本相已然明白。”

    随即拱手答到：“陛下，前些时日鸿胪寺呈上条文，言到鬼方八部三年来一遭蝗虫过境，二遭天旱地裂，三遭牛马瘟病，所部伤损者高达三十万众，且牧草无收，羊马牛死伤无数，盐，茶砖等赖以生存物资更是奇缺。”

    “微臣所想这次鬼方南下善战骁勇者应不足以往四成。然鬼方本次大举进攻缘由。想来一是劫掠货物为今年冬末做准备，二是鬼方八部一向不和，部分三派，相互掣肘，这次天灾使得本就不和鬼方部众不满情绪越发高涨。鬼方王-鬼车也是想借此机会转移部族矛盾，无非削弱其他六部，从而独霸鬼方。”

    “以微臣愚见眼下一是传喻灵州及周边各道州府，组织人手做好防护措施，同时将关外族落迁至关内安顿，坚壁清野，务必使得鬼方这次南下劫掠不到所需物资，一无后勤补给，二无以战养战之资，如此下去，此战必不长久。”

    “二是派遣大将率军开赴边境，往镇灵州，一来御强敌于城下，使其不得肆虐国土。二来歼敌一部或两部。使其派系平衡打破，往后鬼方两派必相互倾轧，为我方以后攻灭鬼方打下基础。”

    “三是陛下可派纵横埤阖之士前往鬼方其中一派游说使其和我朝缔结盟约相互友好。如此施为此次鬼方犯边之祸可解。”不愧是本朝第一相，顷刻之间便拿出平敌三法，这份谋略机变，满朝文武无不心悦诚服。

    “修远所言，实乃良策。”

    “兵部尚书陆韬”

    “臣在”

    “卿为兵部尚书，领管天下兵事，命尔协同工部调集整装大军所需器械，兵器，盔甲。五日内筹备完毕。

    “臣遵旨”

    “户部侍郎钱加穆”

    “臣在”

    “而今户部尚书位置空缺，便由尔特进补之。五日内筹备大军所需物资，并调集骡马，会同西北道，定襄道，陇右道三道刺史衙门，转运大军粮草，器械，事务细节便和兵部户部两部商议，拟定条文，呈达尚书省。大军物资，为战役必胜命脉，望卿家尽心戮力，不负朕意。“

    “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必不负圣望”

    。。。。。

    自古文死谏，武死战。

    武将自古就是纯粹的人，与其在朝堂上消磨时间，还不如在军营里和一众丘八角力来的痛快。眼见文臣的是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各部皆领命而去，唯独本次战事主角一点雨露未下。使得武将中几个老将按耐不住，几次出道而禀，均未成，却是急坏了这一干老混贼。

    御台上，皇帝早已察觉武将模样。玉旒后眉宇间的笑意却是按耐不住的。

    “这帮杀材，自百年前云都高原一战后，举国上下便再无大的战事，承平百年，想必这些老混贼得知自此鬼方犯边便已急不可耐，欲要去往前线大杀一番了吧。”高坐双龙逐日椅上的皇帝暗自诽谤。

    “咳咳，自古战役者必有良将，不知御下哪位将军，愿领兵前往。”大军所需事务安排完毕，人皇也是顿感轻快了三分，是即语气也不觉轻浮了几分。

    闻听此话，早已等候不耐的武将顿时群情激荡，争相上前表功，以抢得此次头名。

    只见一黑脸矮瘦大汉，须发如钢针炸毛，一个健步滑跪而出，拱手将要开口之际，却听到：“陛下身为人皇，一言一行当为臣工表率，如此轻浮语气，有违威仪。如此下去，朝臣竞相仿之，朝廷必会奸佞丛生，不利于国”

    霎时：人皇面黑，朝臣鸦雀，跪于御道上黑脸大汉呈肠热干结状。不用看。能如此当廷顶撞皇上，只有那号称锅里铜豌豆，米汤老鼠屎，当朝第一头铁，帝师卫伯庸。这老头五尺多三寸，单眉细眼，面如戏曲脸谱，威严有度。曾为人皇蒙师，即使昔日学生登基称帝也是对启蒙老者执半师之礼。

    “唉，也罢，谁叫被从小用戒尺打到大呢”人皇那冠玉挂黑的面孔尽显无奈之色。

    “老师教训的是，弟子知错，当不再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话毕人皇整理仪容。言到：“廷下所跪着何人，有何事，奏来。”

    “陛下，是臣，老鲁。这不臣听了一圈，文臣那帮子老倌儿的事情安排完了，咱这还没呢，微臣自荐为本次先锋大将，哈，微臣的本事，陛下您是清楚的。咱老鲁一手马槊技法，斩将夺旗，无往不利。冲锋陷阵，不在话下，定不辱没大军威名。”面色黝黑的鲁铸居然说的如此自夸的话，着实惊掉了文臣的下巴，也闪了武将的老腰。

    “呸”(文臣)

    “老登猖狂”（武将）

    “不要脸”（卫伯庸）

    。。。。。。。。

    人皇思索片刻：这混贼勇猛无双，粗中有细，却也合适。

    道：“逵虎休要耍怪，便让你做了那先锋将军又何妨，如此命鲁铸为先锋大将军，大军行进前军总管，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先于大军进发灵州，同灵州都督赵文渊一道守卫灵州关隘”

    “嘿嘿，臣鲁铸领命，叩谢陛下圣恩。”说罢起身归位，但是那咧到耳朵根子的大嘴让一众将军郁闷的直撮牙花子。

    “易期”

    “臣在”

    “这次前线作战，便由尔节制三军，御敌于外，可好。”皇帝温言看向武将之首，那瘦削不显眼的老者。

    “臣领旨。”

    “甚好，诏命皇甫易期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并灵州大都督，节制三军，七日后率领左右龙武卫开赴边境，往镇灵州。命张公逊为副大总管，统率中军各部并神机营，陷阵营，马前营，陌刀营四营将士，辅助易期。命上官羽为左龙武卫大将军，命黄基为右龙武卫大将军，圣旨即刻下达。”

    “吾等谨遵旨意”

    “擢礼部前往国子监宣旨，命国子监博士颜歌为本次出访使节，赐人皇旌节，同时命靖武侯府嫡子，秦烈为副使，一同随访。”

    瞟了一眼身旁太监，

    “退朝”一声刺耳透亮的嗓音，宣告本次朝会的结束，也宣告了平静了一百六十年的边境，再起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