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公侯

第十二章-京中风波

    “爹爹你看大哥新教我的枪法,教头都夸我聪明呢。”宋谧见宋柏走到训练场忙献宝。宋让低笑挑了宋谧平举的枪头,看着飞起来的枪头对宋谧说:“那你给爹爹演示一下刚刚我的那套枪花。”宋谧复双手握紧枪杆往下一压:“哼大哥你别小看人。”

    一套完毕,宋谧放了武器跑去宋柏身边抱着宋柏的手臂:“爹爹我只是看了大哥一遍哦,我厉不厉害。”宋柏看着女儿笑了笑:“爹的女儿自然是最厉害的,这才三年就像模像样了,不过谧儿你天天在这训练场上你娘又该说我了。”“可是我习武也是爹爹教的啊。”宋让闻言拍了拍宋谧的脑袋:“爹的意思是毕竟是女儿家,可不能一点都不接触闺中之事吧,而且你想啊爹娘就你一个女儿,你也得让娘有事做不是。”“好啊,那我们比划一下我就回去找娘。”宋谧顺手就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扔给宋让。宋柏看着儿女转身去了营帐。

    “东明啊,昨日陛下的传书,你怎么看啊。”

    “或是京中有异动不然绝不能此时让大人回朝的。”

    “是啊,京中能有什么异动呢,莫不是丞相压权还是世族施压。”宋柏长叹一声,“东明啊我记得你是魏州东家的?这么多年也没问你这书香门第怎么想着跟着我东征西讨呢?”

    “不瞒将军,虽是传家世族,但时局动乱至今日也只剩一副空架子了,魏州世族众多规矩甚严但在东明眼中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不然就是失了规矩,又要维持着我们的面子,魏州世族谱系众多但在朝中逐渐失去了位置,我若不出来争一争,我东氏一门怕是要和那一群死要面子的老东西一样沦为乡绅了。”

    宋柏起身走到地图前:“你不愿看到家族颓丧,京城繁盛但也冰冷,你争我夺此起彼伏太多的血腥肮脏耗国伤民,过刚易折我本有意退让怎奈何身处洪流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挣脱,东明你跟随我多年这汜水我是决计放心你镇守的,此地将是我朝西北重镇,也够光宗耀祖的了。但也因知晓你为家族之心此次回京定不会太平,权衡一下三日内给我答复。”

    东明此时垂手站在沙盘前心中波浪翻涌,他怎不知京中风云诡谲但那是权力的中心是能重新改写家族轨迹的地方,从小听着祖父讲家族那些过往荣光无一不是发生在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朝廷中的,这是小小的汜水绝对办不到的,可那京中的虎狼争斗权力倾轧也绝非他处可比。

    “属下愿追随将军。”东明终是拱手。

    宋柏眯了眯眼:“别急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

    “属下离家是祖父首肯的,有命活到今天也要感谢祖父不弃,祖父毕生心愿便是重振我山东家门属下不想辜负。”东明复拱手,“属下愿追随将军。”

    宋柏怒道:“山东山东,你看你那山东高门还剩几只!天下大势稍纵即逝容不得你当儿戏,东明我看你堪有将才不忍折辱,我们半路相逢,那京城权贵遍地每日在皇上面前争奇斗艳,每日在刀尖上行走,你好好想想吧,这汜水你要不要,这几日我大部分时间会在府里,三日后我会来营地犒劳将士们,那时候给我答案。”说着甩帘子就走。

    走出营帐宋让跑了过来:“爹,我刚看您脸色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宋柏负手望着营门口的旗帜:“皇上召,直去行宫秘见,咱们家太平日子到头了。”宋柏见宋让不言语接着道:“小让说说你的想法,爹很久没听过了。”

    是啊自三年前明月坊事之后宋让几乎不对宋柏倾吐心事了,不止宋柏任谁都不说了,甚至不知他在捣鼓什么,三年了,宋柏看着已有成人之姿的儿子。“马上都能行冠礼了,回京也挺好的。”边说边拍着宋让的肩膀,“走吧,今天咱们父子一同回家。”

    虽早已知悉何钦任丞相也做好应对之策,实属没想到这何丞相上任第一把火烧宗室,三年前旧事重提,一时间弹劾太子储君不端奏章满天飞,这何钦究竟是何成分。

    太子还是当年那个太子吗,三年前宋让与世子悄悄回京替太子查出那人确系太子府人,太子随口吩咐看着点市面上的好玩意儿,可那小厮也是蠢笨,见物美价廉便成箱地买,被走私团伙盯上,以家小做要挟让那小厮帮忙疏通关节,毕竟怀揣太子府令牌,确实因此畅通无比,可走私贩怎么可能只贩卖奇珍异宝,真正赚钱的是军需和茶盐。查到此处,便被皇上拦下,将所有罪名推给那小厮结案,太子治下不严草草罚俸。也算是敲打了一番。

    可当年的内情并无太多人知晓,如今旧事重提莫不是陛下的意思?宋让在马上不言语,皱着眉琢磨。宋柏看自己这儿子,打趣道:“又在算计谁呢。”宋让轻笑:“爹,我在想何钦这次是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什么目的。”

    “嗯,那想到什么了?”

    “咱们几年不在京,皇上是否还是那个皇上,太子是否还是那个太子。”宋让看着远方,幽幽开口。

    父子二人无言,拐进回家的街道,宋让开口:“爹,咱们是不是也该回京了。”

    程见芝拿着信展颜,折好放回信封又拿出来参详,如此反复了几遍,就连身边的丫鬟蝶谷都忍不住发问:“小姐你这信都快看出花了,到底是什么好事情啊。”程见芝笑得神秘:“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对有些人来说可不一定是好事,但一定是大事。”

    程父这几年官途比较顺利,本以为官途在给事中就到头了,可谁承想自太子走私案后又开始官运亨通了,如今已一路做到御史大夫,程家二郎也是个争气的,程见芝哥哥初入官场便做了大理评事,肉眼可见的前程大好,程家门楣也是一日热过一日。

    程见芝在家中女儿里排老三,上头两个姐姐,大姐姐嫁得早,那时程父还是个做冷板凳的大理正,因姐姐喜欢嫁给了新科进士,所幸那人踏实努力,如今也做到了起居郎,二人恩爱和谐生了一儿一女,后宅清静,也算是一门良缘。

    这二姐姐,去岁嫁予中书令何钦次子,现何钦已官拜丞相,程父这几年官运亨通,去年又升任御史大夫,这不由得会让人联想亲家何钦的升迁道路,御史大夫-中书令-丞相,纷纷调侃程父乃相二,让人烦恼不已。程家也自诩清贵门第,沾上这些权贵话术,总是让程父心中愤懑,却不好发作,省的又被指摘得了便宜还卖乖,装清高。

    评价和碎语一旦沾染便洗也洗不干净了,为官二十载,程世安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炙手可热”。这份“炙热”现如今也体现在程见芝的婚事上,这两年提亲之人无一例外皆是勋爵之列,程世安也不得不叹服,原来京城里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贵族们呢,果然人一旦没了实权,再高贵的爵位,也无人记得。

    程世安虽然从妻子那知道了女儿的心思,但一直没结亲也并非是为此。祁国公府嫡长子无论从哪方面都是绝对的高攀了,权势鼎盛,一方主将,爵位高贵,颇得圣恩,可以说是人人都艳羡的家族。可程世安本就是一儒生,骨子里不大喜欢武将世家,况且这两年的经历太知道登高跌重的战战兢兢了。这祁国公全家都离京多年,万一女儿嫁过去也要一起去西北,那骨肉分离妻子不得整日以泪洗面。

    最重要的是,他向来不上任何一条船,对何钦是如此,即使外界调侃他相二,他也坚持做“孤臣”,到真是御史大夫的风骨。权势滔天的祁国公一家,能真心实意对一个母族不和自己一心的新妇吗,至少程世安不相信。但三女儿主意大,程世安不太敢趁祁国公不在京把女儿许出去,可能是害怕女儿伤心,可能是忌惮国公府的责难。

    就这样竟拖到了国公府回京。得知消息的瞬间,程世安是后悔的,后悔三女儿没议亲。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踌躇只是畏惧,因为这份畏惧只想离他们远一些,交集少一些。

    一个丞相已经够烦心的了,再来个祁国公,自己的安生日子是彻底到头了。瓜田李下,御史最讨厌的行为,对御史来说这世界就没有片叶不沾身的事情,如今他程世安作为长官倒要首先讨教了。其实两家多少有些渊源,国公夫人来自颍州刘氏,程夫人的父亲曾任颍州地方长官,二人是手帕交,而后国公夫人被家人接到京城,就渐渐没有联系了,直到一次宴会遇见方知二人如今都在京城,旧友重逢总是格外激动些,最开始的俩月,恨不得抛开家事日日见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