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殷地安再次巍大

第二十八章 下雪了

    站在箭楼上,陈赦望着下方的校场。

    两火人各持蘸了白灰的布包长棍,站在两条长沟中间的窄地。

    他们大都红着眼睛,大叫着戳来捅去,一旦有人被长棍刺中要害或者被推到长沟中,就会立刻蹦出来两个教头,直接拖出来打。

    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声后还没完,等一方完全输了,那就是输家集体领棍,赢家根据场上剩余人数加分,晚上排名靠前可以早些吃饭还有肉。

    这种棍打乡兵的行为,只有乡兵犯错或小比大比输了的时候才有。

    哨长只在一些特定时刻,比如练队列的时候,能拿小棍子去抽不规范的动作,其余时候哨长也不能随便殴打士兵。

    或许这样的殴打有一些些残忍,但却比在战场上丢命要好,什么时候把这群乡兵训练到惧怕军棍胜过惧怕刀剑的地步,就算练成了。

    除了这样的对抗训练,还有合作训练,比如两个长矛兵和一个镗钯兵搭档对阵同样的组合。

    这就需要,三人紧密配合,镗钯兵架住敌人兵器的时候,另外两个长矛兵就要适时出击,或者相互掩护防止镗钯兵被击中。

    这六个人全部全神贯注,连陈赦来了都没发现,只是在一条白线前互相寻找机会,兵器间连连触动,发出砰砰的声音,白灰散落一地。

    突的,白线左边的长矛兵大喊一声,白线右边的镗钯兵被吓得一惊,手中镗钯慌乱起来,照着那喊叫的长矛兵挥去。

    好机会!陈赦忍不住想叫出声。

    果然,右边的长矛兵猛然突出长矛向前一递,直刺向镗钯兵的胸口,眼看就要刺中,但这时斜刺里突然捅出一杆木镗钯架住长矛兵的捅刺。

    怎么回事?陈赦瞪大了眼睛,再细致看来,居然是一旁的队友。

    原来是那声喊叫把这边的镗钯兵也给惊到了,他想着趁机拦截反击,没想到和一旁的长矛兵想到了一块去,两人大眼瞪小眼,场上顿时一地鸡毛。

    还是看看远处的藤牌兵吧,陈赦移开了视线。

    一火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从一旁跑过,他们穿着青铜甲和木头盔,背上还背着一筐石头,拖着沉重的步伐,散了架一般在甲片碰撞的哗啦啦的声音中向前跑去。

    这是负重训练,他们身上的负重会比真正上战场的时的负重要沉一些,这样真上了战场,就不会觉得不适应,反而有一种解开枷锁的舒适感。

    陈赦跟着这群跑步的乡兵向前走了几步,映入眼帘的就是短标枪的校场。

    这校场大概有四十步长,校场的尽头摆着五个木人,木人的喉咙大腿腰腹等紧要处各凿了一个铜钱大的洞口。

    校场之中,只见三名藤牌兵先是在四十步的位置开始助跑,跑到二十步的时候就地一个翻滚,起身的同时,一根手臂长的短标枪霎时飞出,只不过三人中只有一人扎中了木人喉咙上的小洞。

    在校场的一旁,还有两名长牌兵,他们的行动是在一定时间内,向前移动长牌,到二十步,和十步两个距离掷出短标。

    第一,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第二就是得扎中。

    只见这两个新兵顶着木牌急速前进,到了二十步位置缓步停止,将长牌放下,抽出短标猛然投出,接着又把身子缩回了长牌,继续顶着向前快速移动。

    只可惜,这两人中一人投出的短标连木人的边都没挨着,差点扎中了一旁的军法官,另一人则是跑了一半重心不稳,被长牌的重量带倒了,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摔掉了。

    陈赦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格了,从刚刚的长矛兵到现在的长牌兵,一眼看去,全是菜鸡互啄,他们真的能在邪灵来临前完成训练吗?

    算了,一旬后再来看吧,不行就只能修改训练计划了。

    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陈赦回到了神祠中,换好了衣服的花熊趴在火炕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打着盹。

    在不远处的笼子里面正是那只被打断了后腿的邪灵哈士奇。

    虽然嘴巴被木块塞住,但它仍然狂躁地狺狺叫着,锐利的爪子已然割断了一根笼柱,半个脑袋都露在了外面。

    陈腾道蹲在笼子前,时不时用一根小木棍戳下狗头。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陈赦和陈腾道叔侄俩并排蹲在了邪灵哈士奇的笼子前。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你可是兴国观楼观道的高徒,别告诉我你啥都没看出来。”

    “我是什么高徒,我是藏书阁扫地的啊,高什么徒啊。”陈腾道叫屈道,不过他话风一转,又用棍子掀起邪灵哈士奇的眼皮,“我能看出一点端倪,但是不敢打包票。”

    “说说看。”

    “眼生黑膜,躁狂不安,通体高热,这些都是阴魂附体的状态,就是我们常说的魇着了。”陈腾道舔了舔嘴唇,“魇镇之术一般都是乡野巫师和淫祠野神爱玩,只要喷了符水再念经驱魔就行了。

    但是他们说邪灵是被感染的,这就奇怪了,除非了重病、天生缺陷、虚弱或者将死之人,才会被阴魂附体,而且阴魂大多没有意识,需要人引导,所以才有魇镇。

    可这大狗肌肉强健,仿若一头小牛犊,魇镇可不能加强身体素质,魇镇只会让人变虚弱,没见过魇镇还能加强肉身的。你看,这些肌肉都是粉红色,像是不久前才长出来的。

    这一点上,反而有点像湘西的赶尸道术,能把虚弱的尸体炼的强壮坚硬,只是赶尸术炼的僵尸都是死的,这只狗是活的啊。”

    陈赦思忖一阵:“你先做个法事,给它驱驱魔,看看有没有效果。”

    “行。”陈腾道看看外面天色,“现在已经算下午,就用忏禳疾病仪吧。”

    拿出了一碗清水,陈腾道抽出一张所剩不多的黄纸,提笔点了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阵,默念了几句法咒,黄纸自燃落下了尘灰。

    将尘灰扫入清水中,摆放到一边,陈腾道拿起一面法鼓,开始驱魔的科仪。

    “丹灵朱火,炎霞激风。……伏御帝前,罔有不恭,和与道合真。”唱经般念完了卫灵咒,陈腾道开始敲起了法鼓,法鼓清脆,连敲二十四通。

    陈赦感到一股信力从自身流向了陈腾道,陈腾道不是高功或者活神仙,自身没多少信力,一般都是陈赦借给他。

    这也是他作为陈赦这个山神庙祝的好处之一。

    “……上明天尊大慈之施,下副臣等忏谢之诚。谨启以闻。”

    最终完成了科仪,陈腾道将一口符水噗的喷到了笼子的上方,笼子中原本因为科仪而焉巴巴的邪灵哈士奇,在接触到符水的一瞬间,仿佛突然精神起来。

    它像是在接触硫酸剧烈地扭曲挣扎着,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声,在差不多两秒后,炸开的毛逐渐蓬松发软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狂躁了。

    它睁着蓝蓝的眼睛,迷茫而痛苦地看着陈赦和陈腾道,陈赦伸手摘掉了它嘴中的木块,它也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陈赦的手。

    “有效吗?”陈赦喝了一口符水,擦去了额头的汗珠问道。

    伸出手摸了摸这只哈士奇的脑门,陈赦摇了摇头:“魇是去了,但它的身体还在发热,温度比之之前还在上升,这样的高热下,我估计它活不到晚上。”

    再次端详着这只可怜的哈士奇,不知怎的,陈赦愈发有一种既视感,好像在哪儿见过,尤其是它大片大片脱毛的毛发和屁股上的一大块囊肿和葡萄似的挂在腰部的小肿瘤。

    等等,这怎么有点像核辐射呢?

    按下了心中的疑惑,陈赦轻轻抚摸着软倒在地上,吐着舌头喘着粗气的哈士奇,它单纯的蓝色眼睛里似乎看不到悲伤,它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它只是单纯地痛苦,眼泪直流。

    “给它个痛快吧。”

    走出了神祠,陈赦抬头看向灰沉的天空,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陈赦先是一愣,接着他伸出了手,一片轻薄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掌心,这像是一个讯号,一片片雪花被低矮的云层猛地泼洒下来,眨眼的瞬间,天际已满是雪花。

    终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