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持宝剑动星文

第五章 同行

    那黑和尚净衣清面,端正以待,郭博义倒有些不习惯。不过早在黑和尚换衣服期间郭博义就打好了腹稿,开口便来“话说竟宁风月四楼可谓是名动天下,且皆有故事。”郭博义手上不闲,戟指扣桌,颇得说书人三分神韵,即言:“那望不遮又名圆梦楼,里面从事风月之事者皆为官仕大族的子女,王公侯爵的妻妾,甚至还有不少嫔妃,都是亡国遗民无一例外。就连掌事监房、扫饭做菜、女酒瓦工也是,且全是女子所任。宋天玄举兵伐世,顷灭五十六国天下皆知,其中愿祥者十五除去不说,其余四十一国王公贵胄的子女妻妾苟活者尽数于此了,”一番言论后郭博义做了停顿想让黑和尚接个话。

    黑和尚心领,即言:“大许皇帝也忒不是人了,要是觉得这些人有罪杀了便是,又何必让他们受这些折磨!”

    “最开始宋天玄就是打算尽数杀绝,可当时宋延年反对,二人意见相悖僵持不下。后来众仕官箴言折了个中;凡是四品以上包括皇帝,不祥者当场斩首,愿活者男人世世为奴,女人代代为倡,后来便在竟宁建造了这个望不遮。试想一下只需要碎银几两就可以享受仕族大亲般的待遇,体验一把王候将相的生活,近触贵妃的热枕,试问天下谁不动心?”讲到此处二人皆是全神贯注,沉浸其中,郭博义突然来了句“是你动不动心?”

    “动心!”黑和尚不假思索当即回道。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皆是无地自容,且不论为人根本需有怜悯之心帮扶之意,只论二人当下身份就不该有此言辞,毕竟一个身怀佛门清净之心,一个体衬大邦上将之仪。

    但很快两人相视一笑,泯去了尴尬。郭博义接着说道:“刚开张时弄的竟宁人满为患,从楼上随便丢块石头下去就能砸死六七个人。而且这些人都是不远万里慕名而来,甚至有的人为了一亲芳泽排上几年的都有,最后还是皇家出门歇业整修,最后推出了一个竞价的规则形势才稍有好转。”

    “阿弥陀佛,原来楼中尽是可怜之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郭博义也学着黑和尚双手合十默默念道。

    二人念完黑和尚眼神示意“接着往下讲”。郭博义只得接着说道:“关于望不遮我知道也就这些了,接下来给你讲讲结重关。”

    郭博义同样仿着江湖说书人的口气问道:“你可知遮结重关是谁的产业?”

    “自是不知”黑和尚老实回答。

    “如果要说这个烟月作坊是宋天玄所有你可意外。”

    本来心里有所准备,但听完此言仍是翘舌不下,怔怔出神回“哪可真是想不到!”

    “这结重关原本是一个不起名的小坊,当时也不叫结重关。地节七年助宋天玄诛杀孤获全有功,便被宋天玄收入麾下,为其操办‘斗星武魁’,而这个组织落脚地就是结重关。但里面依旧‘风月无边’。但和望不遮境遇是天壤之别,望不遮是身不由己,她们是兴趣使然。”

    “啥是‘斗星武魁’?”

    “就是每四年就会举办的一次比武大会,让天下二十岁以下的青年进行比赛,夺魁之人能凭此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要啥有啥。”

    “哪有啥?”黑和尚痴痴的问道。

    “金钱、权力、美人,只要他们能给的你都可以要,甚至还可以要一个三品大员。其实大家最想要的还是美人,从前几次的武魁奖励来看那美人可真是艳色绝世天下独一。”

    黑和尚听着越来越离谱,然眼下又听到一个破绽,便嘻嘻一笑道:“郭兄这就有点欺负老实人了,你不是说每四年举办一次嘛,如果每四年举办一次也就是说每四年就会产生一位美人,又怎么可能天下独一呢,难道这些美人都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不成?”

    “黑大师说笑了!自古新人胜旧人嘛,今年的肯定比前年好,我说的天地独一,又没说永远天地独一。”

    黑和尚细细琢磨确实是这个理,便“哦”了一声继续听。

    郭博义试探性的问道“我想问黑大师平生见过的女子有多美?”

    黑和尚澄思寂虑许久言道:“应该是山下胡员外家小女--永儿。”

    “我不是问你见过最美的女子是谁,我是问你见过最美的女子长什么样?”郭博义强调道。

    黑和尚憨真一笑,摸头表示尴尬,草草的回了句“仙女长啥样她就长啥样。”

    观黑和尚神情郭博义心里定了一个猜想,知悉不益继续追问,当即转移话题问道:“如果说一个女子光凭长相就能将人美死你可信?”

    黑和尚豪放大笑:“郭施主真会开玩笑,不是我不信,但凡是个人都不会信。”

    就在这时只听见“咣当”一声,红和尚夺门而进,言比身快“你这贼人,我师兄好心救你,你居然拿他消遣,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非得进来捶你一顿不可。”

    原来黑和尚偷摸着换衣服被红和尚瞧见,且知道黑和尚有听故事要沐浴更衣的习惯,再加上最近寺内住客不多,不难想到黑和尚奔这里来了,邃即悄悄蹲在墙根听了个全,当听到‘女子光凭长相就能把人美死’的言论就有些怒不可遏,便想上前耍个强硬。

    黑和尚见状连忙上前解劝,对郭博义道:“郭兄不要介意,他这人就这个脾气,对军旅之人向来瞧着生仇,你别放在心上。”

    对红和尚骂道:“你这空大无用,穿衣费布的东西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红和尚歪嘴斜眼,不屑一顾“也不知道谁空大无用,被摁在地上来回的捶。”

    红和尚很显然话里有话,暗言前几日郭博义被人追杀狼狈之事。郭博义自然心里明白,但当下现况得以大局为重,如若不然拼了性命也得和这和尚骂上两句。

    只得委屈巴巴的问一句:“我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红师傅?”

    红和尚仗武欺人,恶语直出“你活着就得罪我了!”

    “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把你按在地上来回捶了!”黑和尚艴然不悦,一副作势要动手的模样。

    显然黑和尚是降得住红和尚的,此言一出,红和尚就蔫了半截。但仍然是看不惯郭博义,想变着法的戏弄于他。随即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瓷瓶说道:“我知道郭施主前几日受了寒,我这正好有些祛寒的药物希望郭施主不要嫌弃”说完就将瓶子掷了过来。

    瓶子在空中画了个圆弧,郭博义顺手一接,药瓶触手势大力沉,直直的将他往地下拽。

    好生奇怪!

    没等郭博义反应过来便来了个贴地摔,霎时间只觉丹田之中冲起一股逆流,四处扩散,周身生疼。黑和尚白了眼红和尚立即上前去搀扶郭博义,关切问道:“郭兄身体可有受伤,快快我扶你起来,等会我就收拾这个吃槺的憨货,定叫他给你赔礼道歉。”

    郭博义滞气盈胸疼得厉害,但神志清楚,心想:“我要是说身上有哪里不适岂不是让这坏和尚笑歪了嘴”。只得忍着疼痛强回了个“无碍”,听完郭博义的回答黑和尚这才放心。

    未等黑和尚开始问责,红和尚脚底生风,跑了!

    且说那黑和尚辞别郭博义径直追红和尚去了,没行几步就见到红和尚憨憨的蹲在墙头上,含根稻草悠闲自在“能接我这招还面不改色的人世间少有,这人功夫不弱。”

    “我说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你怎么看谁都像坏人?”黑和尚莫可奈何说道。

    “反正大许军中没一个好东西。”

    黑和尚知道规劝无果便无奈的走了。

    此时的郭博义关上门窗,囤积的鲜血一口喷了出来,扶着床沿不能动弹,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应该是伤得不轻。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郭博义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人喊“郭施主,郭施主。”听声音应该是黑和尚,正想撑手起床,却发现口不能言就连气力都提不上来,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显然昨日被打出了内伤。黑和尚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再看看半掩着的房门便推门而进,屋内较暗,只得寻着床的位置摸过去。不一会便摸到了床沿,即小声道“郭施主可醒了?”

    此时的郭博义才稍稍缓过了劲,缜思一番心里叫苦喊娘“好不容易寻着这么个武功高强之人,结果自己倒被人一招给振得半死,如果我告诉黑和尚我身体有徉恐怕今日是走不成了,想是万万不能说,实实在在的有苦难言。”一番思索后还得是硬装,邃即装睡,见黑和尚摸到床边开始叫自己,配合着睡意惺忪的真开眼,打着哈欠“黑大师,实在对不住昨晚睡得晚了些,劳烦大师亲自前来。”

    “客气什么,昨日我师弟莽撞可是伤到了郭施主?”

    “不曾不曾!红师傅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黑和尚半信半疑,他心里明白自己师弟功底,也深知这股内劲的力道,要是换做一个不曾习武的人恐怕这条胳膊是保不住的了,随后在三询问确实无事才稍稍安心。事后两人更妆打扮,黑和尚裹的严实,郭博义一身劳农装扮。他们二人都背着一个背篼,黑和尚背的是金华将军,郭博义不用说自然是宋大象。

    不知怎地,这几日宋大象开始学别人说话,别人说一句“你叫啥名?”他也回一句“你叫啥名?”别人逗他一句“我是猪”他也只会喊“我是猪”,有些和尚瞧着好玩想试试这傻子能背多长?便拿起一本佛经照着念,大概念了两百多个字,想看看这傻小子能念多少字出来,令众人惊奇的是这傻小子竟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真是恢诡谲怪世上少有。

    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不徐不疾的往山下走去,路途之中金华将军透过背篼寒气外放,四射许远,郭博义身上有伤容易寒气上身便不敢靠的太近,但二人却也在相顾视线之内。只是遗憾了黑和尚听不见郭博义讲哪竟宁四城了。一路行来受苦的当数郭博义了,拖着病躯还得背着宋大象,如此不说还得佯装无事,再加上劳身焦思便又得一苦。

    与此同时相距不远的一颗大树上傍着一个人,那人身着翠绿大袍,身上还绑着不少树枝,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树上卧着一个人。待到两人走远这人才悄悄的从树上爬下来,沿着下山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顺遂一天,无事绕身,傍晚便致烷城。两人寻了一家邋遢酒馆住下,因为两人所带钱财不多,便用完一顿简菜就各自回房去了,又因为郭博义身上有伤不想和黑和尚过多接触漏了马脚便提议一路赶路辛苦,早点就寝明儿也好赶路。因为金华将军周旁生寒惯引噩梦的缘故,郭博义寻了一间距离黑和尚比较远的下房就寝。就这样二人各自归房去了,刚进屋郭博义就准备将宋大象抱出来,可宋大象死活不肯出来,可能是因为蹲在这里面稀事渤心,郭博义也没有多想,想着“也罢,你想睡这里面就睡这里面把,反正这地干净暖和也比得上床铺。”便将房里的被子加又加裹了一层上去,以免天凉生寒,再挪在床头旁便睡去了。

    戌时三刻,小店楼下三人鬼鬼碎碎。

    “你可看清?莫给弄错了!”

    “不会瞧错,他们二人都背着一个背篼,其中有一个人体型较大应该是冲水寺的大和尚,那个年轻人我想可能是秦家过来接应的人,别的不敢说,就他两从我脚底下走过我就感觉遍体身寒,肯定是哪蟾蜍没错。”

    三人皆在黑暗之中,莫可分辨是谁对谁说话,只听得三人窃窃私语一通便准备动手。

    三人行至小店旁的闾巷,赫然是三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胸部隆起,应该是个女子。脚底生力,三人相继跳上房顶匍匐警戒观视。之前三人通了消息知道黑和尚和郭博义两人住处,又制定好计划,就待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

    几人等了好一会,却是无人之际便展开了行动,那两名男子朝黑和尚房间走去了,哪名女子便去了郭博义的房间。

    这两名男子配合默契,一人趴在阁楼顶望风,一人戳着窗眼往里面望。着眼一看,只瞧得见床上躺着一个光膀露胸的和尚,那和尚浑身上下乌漆墨黑还抱着个背篼。就在这时那名女子蹑手蹑脚的往这边走,偷窥男见同伙过来便打了几个啼笑皆非的手势后那女子也做了个“走这边”的手势,叫上望风的男子便朝郭博义的房间走去了。没行几步便到了郭博义的房门,那女子又是几个看不懂的手势,两名男子心领神会猛点一头,用匕首挪开闩门,轻轻往里推,“嘎!”三人屏气凝神同时向郭博义望去,见着床上没有动静才稍作放松。随后便更加小心翼翼推门,悄悄进屋合门。行至郭博义床旁的背篼旁,轻轻掀开背篼的盖子,“呱...呱”两声,同一时间那黑衣男子掏出匕首猛向郭博义刺去,刀尖凝于郭博义眉心三寸,见郭博义全无动静黑衣男子弛缓的收手,再观郭博义胸部起伏便知他内息稳定不惊,应该不是装的,这才放心。然后三人着眼于背篼里的宋大象,皆是相顾骇然---“这蟾蜍怎么长的像个小孩”,“呱...呱”宋大象学着金华将军又是两声,因为三人都未曾见过金华将军长什么样子,加之宋大象白天学那蟾蜍叫,众人看起情形便以为背篼里面装的正是他们要偷的那个东西,便手势相告“正是此物”,他们三人便背着背篼趁着夜色匿入了黑暗之中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