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富金雾尼号三层

    这一层最接近吃水线，因此在尾舷的两侧各设置了一处渔场，均有一个巨大的活动板门，当巨轮航行时巨大的拖网便会放入水下，这里捕捞上来的渔获是整艘船顶层以下最重要的食物来源之一，此刻巨轮仓促靠岸，拖网在此时才被回收上来。

    十几个渔夫合力的拉扯下，粗重麻绳编织的渔网包裹着沉重的渔获被打捞上来。在渔网完全落到平台上后，两个渔夫走上前解开网口，里面的渔获就像被渔网给呕出来了一般，流进了事先打开的船舱里，又有几个渔夫上前用鱼叉打扫着，将剩余的鱼群也给扫进船舱。

    “真恶心，这些蛇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应该能吃吧？”一个渔夫掀起地捡起一条长长的蛇一样扭动着布满粘液的鱼，后者一下子就从他手里滑出，宽大的尾巴抽了他一耳光，使得旁边的工友们纷纷嘲笑着他。

    “妈的，这倒霉玩意能不能交差，爷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曹！”

    一双被海水泡黄的绷带包裹的手捡起了一条鱼，手的主人沉声嘟嚷着，“这么说可太刻薄了，对这些生灵。”

    “嚯，烂脸儿，你有何高见啊？”

    捡起鱼的那人面貌着实有些恐怖，宛若噩梦深处走出的幽灵——他的整个头部皮肤被无情地剥去，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呈现出的既不是鲜红也不是苍白的诡异颜色——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那双眼睛也许曾经充满生机，此刻却空洞而深邃，隐约可见一些冰冷而残酷的凶光，毛发、鼻子、耳朵、嘴唇甚至整个身体的轮廓都模糊不清，像被反复揉皱后的泡烂的卷纸。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和其他渔夫一样的工作服，面目可憎，令人不忍直视。他的另一只手同样拿着一把鱼叉。

    “这是泪海鳗鱼......当他们生长到一定年龄的时候，胃会开始萎缩，然后不再进食，眼睛会变得越发大，好看清前面的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从泪海的深处浮到水面，沿着入海的溪流游回它们出生的湖泊，在那里交配、产卵然后死去......整个过程要横跨整个黑峰内陆，因此被认为是黑峰的特产......很少有船只会深入泪海到这种程度，所以你们不认识也不奇怪。”

    “真可怜啊——关我什么事！它值钱吗？”

    “因为过量的捕捞已经濒临灭绝，即使在黑峰也只有王族才能吃的上......青水金沙的权贵大概一辈子都碰不到一回吧？”

    烂脸的说话时不时地漏着风，听不出是否在讥讽地笑，“你们这下发达了。”

    几个渔夫心眼一动，随即拿出口袋将那些泪海鳗鱼使劲地往袋里装。

    “竭尽全力，历经磨难，就为了这一次有去无回的旅程......而且无人在意你们连这仅有的旅程都在这里折断了，真可怜啊......因为你们很弱小，所以无人在意，是这样吧？弱者的诉求是最无关紧要的。”

    烂脸没有像其他渔夫一样往自己的口袋里装着战利品，他拎起一条泪海鳗鱼的尾巴，让它头朝下地垂着，而后仰头张口，将那鱼送进了自己嘴里。

    “对了，大伙们，听说最近渔场附近出现很多尸体？”

    渔夫们回到了渔场附近搭建的渔夫小屋，他们便在这里休息、居住，用重口味的佐料搅拌着鱼类的内脏配合着小酒填饱肚子，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妈的，真烦。尸体都还被糟蹋成那样子......杀人的是想干嘛？丢海里不是更好吗？”

    “杀我们渔夫本身就很奇怪吧，我们哪有几个钱？”

    “双龙帮和鱼龙会也不管管？那我们为什么要给保护费？”

    “会不会是之前出现的怪物？如果是怪物的话，那就完全说得通——”

    一个渔夫感到一阵尿意，便起身离开。当他在储存渔获的船舱上方便完后，转身边系上裤袋边往回走时，却见到烂脸正站在悄无声息地站在他来时的方向。

    以往这个受伤的家伙总是被他们合起伙来捉弄，他们因为自己的身体是更加完整地因此会肆无忌惮地取笑着烂脸，而对方也从未表示过不满，因此他从未将这家伙放在眼里。此刻即便是有些微醺，他也意识到，此刻的烂脸和平时不一样了。

    他咽了口唾沫，拿出往常的姿态：“烂脸儿！你在那干什么？”

    “想打听一下......”烂脸说话的声音已经漏着风，“你有关于白狼的消息吗？任何信息都行。”

    “啊？没听说过。”

    “这样啊......那你就没用了。”

    刺啦一声，渔夫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上便多了一道喷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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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金雾尼号，第二层

    雷唧、亚瑟以及再次变化成了追云模样的瑞安，此刻来到了医疗区。

    “那家伙受了一段时间的刑，身上有很多伤，这样逃离一定会第一时间搜索医疗资源来处理伤口。”雷唧说着，走向其中一间药铺，“他未必会通过医生进行医治，但一定会想办法拿到药物。”

    “你好，你最近有见过这样一个鹿族吗——男性，年龄在15—20岁之间，毛发橙色，口部周围是白毛，”雷唧双手比了个耶，放在脑门两侧，“鹿角圆钝的。”

    药铺店员摇了摇头，雷唧便道：“那么......头部受伤的鹿呢？”

    【为了逃避追踪，鹿旷很可能会把自己的角给切掉......】

    【鹿族男性在成年后鹿角会骨化，稍加打磨便锋利无比。但鹿旷不一样，他是青水的钝角族。钝角鹿的鹿角终生不会骨化，就像延伸的感受器一般，具有丰富的神经和血管，硬度大概和鼻子差不多......有些人会锯下钝角鹿的鹿角加工成补药，就是权贵口中的‘鹿茸’。不打麻药的话会很疼吧？因为钝角这样特殊结构的存在，钝角鹿的脑部血液供应会更加发达，这会让他们的记忆力和思维更加优越，所以这个家族擅长精细的机关制造，诞生了很多有名的机关师炼器师......】

    【等等，只是破坏角而已吗？如果破坏角就很疼的话，那么极端点......为了掩盖行踪是很有必要的吧？可如果他考虑到这一点，就会知道我们会着重搜索医疗区，如果他往反方向逃离的话......但是他还带着一对母子，虽然那个女人也有一点战斗力，但在考虑婴儿的情况下——弃婴逃生的可能性是？】

    他正思索着，一只温柔的大手此时轻轻盖在肩上，他扭头看去，见亚瑟正温柔地看着他。

    “雷唧，你不不需要过度思虑......高速运转的齿轮会更容易损坏，你得学会让大脑休息，否则一刻不停地思考的大脑会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决策。我没有你的脑袋好使，所以我只能建议你......不要着急。”

    【对，是我想的太多了......这样延展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而我没办法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只要等勒菲回来就好......他能感应到鹿旷的脑电波，找到他是完全没问题的。】

    “小野要杀我，小野要杀我......”瑞安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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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温和刺头鬣狗带着布丁等人来到了渔场的案发现场。

    “嚯——”布丁饶有兴致地走到被肠子吊起的尸体下方，踮起脚往上望着，“还能这样玩？老实说，我不喜欢杰克的手法，太精细了像小姑娘一样，所以他也只对女人下手——但是这个，这种粗犷的做法我很喜欢啊！”

    两个双龙帮的猪男将尸体放了下来，鲍里斯蹲下来熟练地戴上手套准备检查尸体，“慢着，这种事你们叫你们这里的法医来不就好了？”

    “仵作吗？不，我不认为他们能帮上忙。”猪温道，“我大概猜过凶手是谁，但是每次派去跟踪的人都被巧妙地拜托了，有几次甚至在跟踪时在不同地点发生了凶案。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在我了解了名为‘形元’的魔法后，就说得通了。我相信尸体上一定有我们无法发现的痕迹，但是我们对形元一无所知，所以只能请你们帮忙查看。”

    鲍里斯疑惑地挑眉道：“难道不是应该否定嫌疑目标吗？或者考虑一下招收更得力的手下？”

    猪温故作神秘道：“一定是他，只要你看到他的脸就一定不会有任何怀疑。”

    “以貌取人吗？伙计这可不太好，话说这艘船上是不是还有很多连尸体都没找到的失踪案啊？查了那么久都没点眉目，鱼龙会竟能容忍你们继续混下去，真是稀奇。还是你们只是想找些所谓的专家来证明你们的怀疑对象，随便找个人对所有的这些事件负责？”

    猪温有些震惊，似乎是被说中了。

    “别那么惊讶，我在黑峰做过，检查完毕，说点你们那的法医看不出来的吧——”鲍里斯摘下手套后站了起来，“没有发现形元活动后留下的痕迹。变化形元后击杀，以形元放出击杀，具现化的形元造物击杀，操作受害者自杀，类似的花里胡哨的能力都会在死者身上留下痕迹，但是如果凶手本人凭借形元锻炼后的身体，用最淳朴的方式下手，或者只是操纵间接的物品行凶，就不会留下能被发现的形元。你们希望是哪一种结果？”

    “嗯......”猪温挥了挥手，刺头鬣狗和其他猪男便都运转起形元，“如果是后者的话......凭你对凶手的画像，你觉得我们能处理吗？”

    “没戏。”布丁突然说道，“你们的差距比拿枪的军人和婴儿的差距还大。”

    鲍里斯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这不是确定对手和擂台的拳击赛，如果是生死搏杀的话，形元的量不是唯一决定生死的因素，掉以轻心的话，即使是老手也可能被初学者击杀。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形元......如果放弃其他方向的修炼，专心于‘发’和能力的培养的话，就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很强的威力，再加上你们的数量，即使是老手也会被吓一跳。”

    猪温立刻道：“但真正的战斗还得靠专业人士。如果你们肯帮忙，那么在这次渡航结束之前，双龙帮任你们差遣，只要你们不要求和鱼龙会为敌的话。”

    鲍里斯正欲开口，比他壮大很多的科普斯基却从后面用双手分别握住了他的肩膀：“你又打算掺和黑帮的事情了吗？我们根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的吧？”

    “......”

    “在月兔村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才被赶到金沙垃圾坑的啊。你完全把这个当爱好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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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冯炼将凝聚着淡蓝色形元的剑收回剑鞘，而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小野：“怎么样？”

    小野被他这样看的有些受不了，犹豫再三，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能行！”他突然拔剑狂乱地挥舞着，剑锋掠过的地面轻松的出现一道道划痕。

    小野只是担心他会突然血气上涌把自己作没了。

    “好了，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小野在脑海中回想之前冯炼教给自己的剑招——想掌握剑招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做到，但是如果回到顶层的话......

    先掌握剑招，然后再找瑞安。

    想到这，他便问道：“你有回到顶层的方法吗？”他用大拇指指向安静地坐在远离他们后方的红姬：“可以的话不带上她。额.....她留在这里会更快乐一点？”

    “那没问题——”冯炼笑嘻嘻地凑近小野，脑袋几乎要靠在小野的脖颈上，“但是我是绕过剑侍偷溜出来的~要是让老爸发现的话他饶不了我，我想，既然小野老师你也在，不如我们干点好事，然后再回去？老爸和会长问起来我也有话可说嘛。”

    “嗯？”

    “嘿，我的妹妹冯莹——她带来消息说下层的渔场有很多惨不忍睹的尸体，小野老师和我一起去吧？把凶手逮到，让鱼龙会的大家刮目相看！”

    红姬此刻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走向两人，“小野，你应该去。不只是为了冯公子的委托，而是为了一条连接着你和一个人的因果线，因果线牵引着你们，你们一定要见面的。”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