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

    踏入书斋之中，宁灵绫这般想着。

    传说这里有一位画技高超的大师，听说愿意收徒，不知道她能否成功。

    只是，还没有和娘亲说过这件事，似乎不是很合适。

    心念至此，宁灵绫又暗地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算了，娘亲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处处限制她的生活，有些事，她自己来决定吧。

    况且娘亲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直到她离开宗门为止，都没有回家。

    还有元燕和子谦兄长那边也没回信……

    虽然随着宗门的队伍一起来了，但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

    同辈们似乎对她有些畏惧，故而不太敢上前，长老亦然，这一路走来，她近乎没有与其他人说过话。

    忽地，她感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的，不由得对接下来拜师之事缺了几分信心，多了几分忐忑。

    她能行吗？大师会不会看不上她？

    自己作的丹青只给娘亲和离药峰上二人看过，宁灵绫并不确定能否入眼。

    说到底，她也只是初学者，她……

    “小姑娘。”

    心思纷乱之时，旁人的嗓音传入耳中，宁灵绫愣了一下才留意到是在叫自己。

    扭头望去，并没有看到脸——她太矮了。

    努力昂起头，入目的是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一副书生打扮。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我怎没在书斋见过你？”

    见书生疑惑的神情，宁灵绫微微抿了一下嘴，只是还未待她解释，书生又说：

    “这里可不是私塾哦，小姑娘是走错了吧？”

    “……”

    又被当成小孩子了。

    “我是来找王大师的。”

    约摸一炷香后，宁灵绫满脸疲意地走出了书斋。

    脑海里仍在回想刚才的对话。

    【你如此诚心，确实是认可老夫而非为戏弄而来。】

    【你的画……你说你初学不过一月…唔……】

    【并非老夫刁难你，但我年事已高，实在无力再领初学的孩子入门了。】

    【老……】

    后面的话，宁灵绫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老人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她的画便得出了结论。

    她并没有怪罪大师的意思，她是想说……

    自己的画技于大师而言完全不入流。

    大师也并非说谎，但其实来时宁灵绫也注意过，有一个孩子，至少外貌上比她更为年幼，但对大师却是以师父相称。

    大师并非完全没精力教孩子，只是大师选择了天赋更好的孩子。

    就是这样。

    不由得，几分失落攀上脸庞，连她注意到。

    但却是被等候已久的某人瞧见了。

    “你怎么了？”

    清朗的嗓音闯入她的耳际，那几分熟悉令她怔了一怔，顺着源头寻去，所见到的人影让她略微吃惊。

    “子谦兄长？”

    “是我。”

    下意识地往前走近，想要看清那张面孔是否真实。

    而许不厌低下头，眸子里倒映着少女那娇小玲珑的身影，头顶连他肩膀都不及，勉勉强强勾到他的胸膛，越是走近，就越是费劲地仰着头。

    而少女的神色也从惊讶到迷茫再到疑惑。

    “为什么在永安？”

    “有点事，元燕也在。”

    许不厌想过了，即便她是程姨的女儿，天魔的事也还是不要与她说。

    闻言，宁灵绫颔首，一如既往地安静，什么都没再追问。

    ——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该接上些什么话比较好。

    看来，同样孤僻的许不厌倒是在谈话这件事上比她更开朗些。

    “你之前给我们回过信吗？”

    回了，许不厌之前回去看过。

    “回了。”

    “那信符就是在我们离开天门后才到的了，元燕前几天也给你发了信，看样子你没收到吧？”

    “没有。”

    “程…你娘亲回去了吗？”

    宁灵绫摇头代替言语以作出了许不厌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我们去找元燕吧，知道云琼宗也来人后，她一直想见你。”

    “嗯。”

    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不爱废话的二人之间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稍微不同的是，许不厌起码在亲近人前并不冷淡，而宁灵绫的冷淡似乎已成了习惯。

    但今天似乎破了功。

    二人离去之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那书斋，冷淡的神色中再度透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低落。

    许不厌将这些看在眼里，眼角的余光瞥着那门匾。

    【清源书斋】，看起来是念书的地方。

    “你怎么了？”

    搞不懂，所以重问一次吧。

    宁灵绫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没什么。”

    她不说，许不厌没有深究。

    毕竟不是师妹。

    哪怕是程姨的女儿，哪怕是前未婚妻，他也没那么在乎。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往东华别院走去，明明近乎并肩而行，但却冷得像是陌生人一般。

    这种气氛，直到回归东华别院，恰好撞上出门的三女。

    “灵绫！”

    意外的重逢。

    其实也不算意外，只是单纯少女半途而废，然后她的师兄帮她续上找人的工作。

    与冷淡的宁灵绫相较，久别重逢好友的赵元燕显得兴高采烈，亲密地挽住手，宁灵绫僵了一僵，也是任由赵元燕缠着她唧唧喳喳。

    唯一看着有点好笑的，就是在许不厌的视角来看，二女此时更像是一长一幼的姐妹俩，而非同龄人。

    毕竟，就算是在赵元燕面前，宁灵绫也要昂起头才能对上视线。

    女孩间的重逢，许不厌就不打扰了，无所事事者退去。

    他要去找吕少丰。

    “还没好吗？”

    “并没有，我们的萧王殿下一点情绪都没，什么都问出来啊。”

    “啧。”

    “呵。”吕少丰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东华别院门前的事，我听说了哦，你之前还说我装逼打脸，你自己不也一样。”

    许不厌双手抱胸：“我又不是刻意的，错误的是永安人的高傲。”

    “是啊，他们是高傲的。”

    说到此处，吕少丰的语调倏地低沉几分。

    “民众是愚昧的，但这份愚昧不应该怪罪于民众，错误的是旧阶级，所以才需要改变。”

    “嗯？”

    许不厌皱起眉头，“改变”，这个话题，当初在画舫之上，吕少丰也与他提过，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想改变这个国家吗？丞相。”

    “正在改变着哦。”吕少丰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穿越者的身份。”

    许不厌沉默，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这么提醒的话，再加上之前的邀请……

    原来如此。

    “看来，你的邀请不是戏言。”

    “当然。”吕少丰的笑容渐渐收敛，“要改变这个封建王朝，我需要力量，你是最锋锐的剑。怎样，要来吗？”

    “……”

    许不厌沉默，但吕少丰只是噗嗤一笑。

    “不用急着回答，我会一直等着。”

    其实许不厌想直接拒绝来的，但他都这么说了…算了，又不是必须说出口的。

    没有收获，那许不厌也该回去了，但忽地想起某事，驻足询问。

    “你知道清源书斋吗？”

    闻言，吕少丰摩挲着下巴想了想。

    “听说那有一位丹青大师，前段时间收徒闹得沸沸扬扬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多谢。”

    许不厌是直接回公主院子的。

    和他想的一样，宁灵绫来了。

    玄玉峰的那两个女子倒是不见踪影。

    这也算是亲疏分明吗？

    “在京城期间打算在这住下吗？”

    许不厌重复一句她说的话以作确认，但也在他意料之中就是了。

    “嗯。”

    宁灵绫给了肯定的答复，此时庭院里只有他们二人，没有赵元燕缠着她，她无意再聊，沉默着向刚刚布置好的房间走去。

    “诶。”但许不厌叫住了她，“后天，秘境，你会去的吧？”

    宁灵绫驻足，侧脸瞥着他。

    “……应该。”

    “那你去过这种秘境吗？”

    “第一次。”

    “机缘可以倾向自己想要的，包括技巧、感悟。”

    “？”

    “各种各样都有，我想应该不会缺少画道。”

    听到这，宁灵绫眼睛微微睁大，回过头正视着许不厌。

    这个意思是……

    啊，之前在书斋被他看穿了啊。

    宁灵绫抿嘴。

    “谢谢，我会去的。”

    谈话结束了，这个夜晚也在平静中度过。

    但第二日的早晨，却引来了一份波澜。

    “元燕。”

    景元帝看着赵元燕，

    “明天的秘境，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