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县城虽依江河而建，东临汉江、南靠南河，但如今江河断流已有两个月，由于长期缺水和暴晒，城墙上逐渐裂开数道惊人的缝隙，护城河里的水近乎干涸，露出深深的沟壑，从远处看去，整座城楼似乎摇摇欲坠。

    而在城墙之内，百姓深受县衙剥削，各种税款如大山一般重重的压在心头，再加上旱灾年间，粮食本就少得可怜，导致街道上的乞丐逐日增多，一些商户更是想办法带着全部家当偷偷溜出去，跑到二十里外的襄阳府中发展。

    正所谓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县里面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县衙的门几乎被百姓叩烂了。

    待到赵檀来到县衙的时候已是傍晚，前来告官的百姓稍稍走了些。

    “老何，你说这知县会认我这个天子么？”赵檀瞧了瞧紧闭的大门，偏过头对身旁的何栗问道。

    要是知县能认自己这个天子，就算是再怎么穷的县城，也能杀一只鸡来好生招待一番吧。

    何栗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官家，您是天子，别说这小小的知县，整个天下都要认您……”

    说出这话，何栗自己内心也在打鼓。

    赵檀翻了个白眼，说道：“都饿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给我画饼啊？”

    何栗不解：“官家，何为化饼，化出来能吃吗？”

    赵檀额上横起三道黑线：“自己品！”

    何栗挠了挠干瘪的脸皮，讪讪一笑，随后上前用力叩了两下府衙的大门，用尽力气朝里面大喊：“有人吗？”

    没有回应。

    何栗用更大一些的声音喊道：“有人在吗……咳咳咳！”

    这嗓子扯得干痛。

    这时，伴随一阵悠扬的吱呀声，府衙的大门缓缓打开。

    从里面走出一门卫，呵斥道：“嚷什么、嚷什么！”

    何栗也不发怒，笑盈盈地准备从怀里掏出诏书，然而却被门卫一句话硬生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我们知县和主簿都去襄阳府汇报了，按日子明日才回，你们明日再来吧！”

    砰！

    门卫干脆利索的把大门紧闭，留下赵檀与何栗面面相觑。

    赵檀摊手表示无奈，四周看看，正好瞧见一个缺了角的陶碗：“走，要饭去！”

    ……

    中心街。

    谷城县城两条主干道贯穿东南、西北，其余巷道从主干道上向外延伸。也就是说，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便是这两条主干道的交汇处。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

    城市的中心，街道两旁的商铺近乎关了大半，但仍有食物的香味散发开来，所以路上行人倒也不算少。

    一路闻着香味前行，赵檀端着一个破碗与何栗搀扶走在街道上，随着越来越接近城市中心，附近的乞丐也是多了起来。

    一家包子铺的老板瞧见赵檀与何栗身上透着一股书生气，与其他乞丐那种地痞般的行径不同，便好心在赵檀的碗里放了两个素包子。

    “感……感谢！”

    赵檀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笑容，何栗也连忙道谢。

    他们走到一处没人的巷口坐下，刚准备享用美味的素包子，突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从身后冒出一名乞丐，迅速地抢过包子，呵斥道：“你们哪里来的？不知道这是你狗爷的地盘吗！”

    赵檀还没做出反应，这名乞丐就来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起来。

    张二狗思考一阵，确认没见过此人，便恶狠狠地说道：“还以为是帮里的弟兄，原来是个新来的，你拿了我的碗讨来的包子，当然归俺。”

    何栗忍不住怒斥道：“胡说八道！明明是别人给的，怎是你的？”

    只见张二狗露出一口黄牙，伸出食指在鼻孔里翻转一阵，又捏在手心搓揉几下，形成一颗花生大小的黑球，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那颗黑球粘在碗底。

    “喏，这碗上面有俺‘标记’，当然是俺的。”张二狗撇着嘴说道。

    一瞬间，赵檀心中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地猛然爆发。

    他陡然起身，咆哮道：“给老子的包子还回来！”

    乞丐是整个社会最底层，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类人，遭尽白眼和嘲笑，内心早就扭曲不堪，自然是要在更弱的人身上找些做人的尊严。

    张二狗显然是做了很多这类事情，仿佛完全拿捏住赵檀的心理那般，从腰间拿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冷笑道：“直娘贼，都虚成二姨子了，还敢叫嚣着让你狗爷给你包子？”

    他用木棍的一端戳了戳自己满是污垢的脚缝，朝着赵檀脸上伸了过去。在他看来，赵檀这种瘦弱的穷书生可以随意拿捏。

    然而，赵檀本就饥饿没有力气，再加上怒火攻心，脑袋突然昏沉，准备夺来木棍，不料一个趔趄扑在了张二狗的身上，只能强忍着张二狗身上的恶臭，使劲地捶打。

    “给爷爬！”

    张二狗欲拿起棒子桶赵檀的后心，没想到窜出来个干瘪老头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竖子休得猖狂！”何栗瞪大了眼喊道。

    有了何栗在旁钳制，张二狗的战斗力直线下降。

    三人扭打在一起，引得路上行人哄堂大笑，乞丐打架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觉得有趣。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附近乞丐的注意，一名乞丐认出张二狗，便想过来帮忙。

    “啊！”

    猝然间，一声嚎叫发出，张二狗只觉得耳边似乎什么东西被撕扯下来，剧痛无比。

    他惊慌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

    原来赵檀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将张二狗的一只耳朵，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

    赵檀叼着一只耳朵，鲜血溅到脸上，冷冷地瞥了一眼想要帮忙的乞丐。

    那一霎的凶相，直接把那名乞丐吓得哆嗦起来。

    恍惚间，那名乞丐回过神来，发现一股腥臊的温热从自己的裤裆溢出。

    当赵檀咬下张二狗的耳朵时，血腥的一幕引得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气，胃里一阵翻涌，匆忙离开。

    这块地界经常会发现这类乞丐斗殴的事情，官府也不管，也就没人多管闲事。

    张二狗捂着耳朵在地上痛得打滚，哀嚎声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倒得这时还不忘对着赵檀咒骂道：“直娘贼，啊……疼死了！俺要拧掉你的耳朵，戳瞎你的眼睛，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