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小姑娘仍在草铺上熟睡，艾文和老头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瞳孔里的激动。

    “先生，感谢您得仁慈。”

    老头这样说话，艾文连忙学着重复一遍。

    后者语速较快，老头说到一半艾文已然开口，以致于李维听起来有些杂乱，但他们答应的意思还是明白了。

    嘴角扬起有趣意味的弧度，他问：“能看出来你们对执法官感官恶劣，为什么一口答应？

    也许我会欺骗你们，比如不履行请家教的约定。”

    “您没必要骗我们。”老头双手放在盘起的双腿间不停搓动。

    这是在夸赞我？李维内心刚升起这样的想法，后面一句话紧接而来。

    “通过欺骗获取我们的物件，只有生活在切斯特大街外，和我们一样在臭水沟里捡食物吃的人会干。”

    “大人想要我们的东西，一般都是直接拿。”

    李维默然，没有何不食肉糜地问为什么任由被拿。

    到底还是生存环境差异过大，他叹气，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底层人，可没在这打过滚，永远都是自以为。

    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希望劝服他们同意交易，因为自己也没把握全程一定安全。

    涉及生命威胁，别人回绝很正常。

    他们是陌生人，而非敌人，对付后者李维不折手段，而前者，他通常会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只要没有陷入生死危机，局势允许的情况下。

    道德底线，并非如直线般稳定，而是和波浪线一样，存在起伏。

    虽然他们没得知具体交易过程就一口应下，自己没必要解释，但李维觉得该说的还是要说明。

    “我会保证她的性命稳妥，可我没有万全把握，所以存在一定风险。”

    “当然。”面前大人的和颜悦色让艾文胆子壮了些，顷刻开口。

    “叔叔给我讲过交易，你买我卖。”

    “我们能卖上价钱的，只有命。”

    “她的意见呢？”李维指向迷迷糊糊醒来，正揉着眼睛的妹妹。

    “妹妹一直在桥洞里生活。”艾文蹲着小步挪到草铺边环住她的肩，“她不知道什么叫切斯特大街。”

    “她属于外面，您是她唯一离开这里的机会。”

    行吧，李维半起身，弓着腰钻出桥洞直起背：“她很聪明对吧。”

    “是的先生，任何事情妹妹看过一遍就能学会。”

    “我需要她的聪明。”

    站在雪莱身边，李维望着河面：“家教明早开始来上课。”

    “帝都小学从低到高分为六个年纪，我要求她在一周内至少达到五年级的学习进度。”

    “她可以的。”艾文抱紧妹妹，片刻后又小声问，“一周有多久？”

    “就是七天。”老头连忙告知。

    七天？够了，妹妹绝对没问题的，艾文信心大增，抬头打算做出更有力的保证，却发现李维已经消失。

    ......

    离开桥洞后，李维带着雪莱先跑了一趟服装店，买了足足两大牛皮纸袋的丝袜。

    然后走进切斯特大街仅有的一家私人教育机构，找了一位教学实力强劲的老师。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住在桥洞里的流浪者能有什么好苗子，他只教精英。

    李维是拥有道德底线的，他尊重旁人意志，尤其对待和自己没有利益牵扯的人。

    但，你看。

    我目标是利用小姑娘的学习天赋作为鱼饵钓出绑架团伙，你不去教导她，那就是阻碍我完成需求的绊脚石，就是敌人。

    对待敌人还要叫什么道义？

    于是李维一拳轰塌一面砖头墙壁，老板立刻在弥漫的灰尘中出现，并答应派出各科最好的培训教师。

    这叫什么？这叫灵活的道德底线。

    要知道，去尊重一个侮辱他人的人，就是对自己的欺辱。

    所以李维对于刚才的强迫行为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如果对方表示自己欠缺人手他或许就算了。

    问清价格后，留下一句“七天后来切斯特执法局结账”。

    他潇洒转身，在老板敬畏眼神里走出接待大厅，和雪莱一路返回局里。

    “安婕！”

    走进大厅没看见人，李维大喊起来。

    过了小会，安婕抓着头发睡眼惺忪从背景墙右侧门出现：“哈~刚睡着就被你吵醒，有什么事？”

    “卢币。”李维双手挥舞，“我要很多卢币。”

    “要那玩意干什么，你没钱吃饭？我借你点。”

    “没功夫开玩笑，我得付一笔可怕的补课费，还要办一场学习竞赛。”

    想到之前老板报出的价格，李维脸都绿了。

    1200卢币一小时，一天至少十六个小时的教学时间，七天，算下来总共十四万四千四百卢币。

    他调来帝都升任副局长也才一万卢币每月，何况现在连第一个月工资都没发放，自己开销还是啃老本，哪有钱付。

    所以刚在教育机构那说完就走并非为了耍帅，而是万一老板要求先付一部分定金，他掏不出来。

    见李维认真神色，安婕收起玩笑语气，扭身跑上楼用传物水晶联系尤妮。

    跑到一半她又返回：“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

    .....

    “越多越好？”

    尤妮坐在自己行宫大厅的沙发上，双手捏着一张纸条两边拉直，嘴里语气困惑：

    “这些年，安婕向我要过人手、武器、情报，要钱还是第一次，稀奇。”

    “难道她打算贪一笔卢币跑路？”加文凑过来，然后被一拳呼到脸上。

    收回小拳头，她放下纸条：“局势陷入死角的时刻，出人意料的动作表明有新突破口。”

    “看来李维确实在子爵那发现了什么。”

    揉着眼眶，加文小声哔哔：“你第一天认识他吗？

    那家伙除了抱怨这个嫉恨那个，他还会什么，我一直疑惑姐姐你为何总顾虑他，

    图他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尤妮陷入追忆，她视线模糊看着大门外的花园，仿佛无人的草地上显现三个半透明人影。

    “你的任务是永远追随她，她的意志，即你的一切。”

    气质威严的国王，向男孩嘱咐着。

    他右手放在左胸，单膝跪在女孩面前：

    “向您献上我的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姐姐。”

    “姐姐？”

    “姐姐！”

    呢喃变成呼喊，尤妮被惊醒。

    望见加文神色担忧地看着自己，尤妮洋溢起令娇艳玫瑰都黯然的浅笑：“他一直，有好好的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