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挂在树梢

27

    寒假开学后,我和楠枫在那家咖啡店门口见的第一面。

    我和楠枫坐在那个可以观赏不一样的天空的椅子上面,不过现在已近是早春了,天空只有蓝色。那天楠枫穿着我的衬衫。我们喝着咖啡,慢悠悠的。

    这离上一次见到她已近快一个月了。那天她真的很漂亮,我们没有喝酒,喝的是咖啡,但我看见她好像就醉了。那天她跟我提到了解溪。还给我给我讲了一些关于解溪的的事情。柳夕喜欢和楠枫一起聊音乐,有时候柳夕去见楠枫还会带上解溪。他们认识我并不吃惊。

    解溪:“有酒吗?”

    楠枫:“我这儿的东西,贵!”

    解溪掏了掏钱包,从里面拿出几百块:“够不够?”

    楠枫站起身来,走向一边,解溪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楠枫拿着酒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楠枫:“这酒度数有点高。”

    解溪接过来酒,两个人喝起酒来。

    解溪醉意已有了,看着楠枫,解溪眼里楠枫有点晃晃悠悠的,再看一眼的时候,是梅梅在眼前晃,再看一眼楠枫又出现在了眼前。

    解溪看着还有一半的装还没卸掉的楠枫:“你真好看。”

    楠枫笑着,很开心。

    “怕你是想到梅梅了吧!”

    “不说她了,我和她的事早结束了。”

    解溪走过去,拿了一个椅子和柳冰背对背坐着。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后面的镜子里,头上的光还是蓝色的,两人是那么有距离感。

    解溪拿起手里的酒瓶喝了一口:“这个屋子还有个男孩吧!”

    楠枫不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解溪看了看镜子:“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解溪把头转向前方:“你身上的白衬衫是他的吧!”

    楠枫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他的。”

    解溪:“你喜欢他吗?”

    楠枫笑了笑,差掉眼影:“喜欢?喜欢!”

    解溪看了看手里的酒瓶:“那可真是两个伤感的字。”

    解溪把酒瓶放到楠枫的化妆台上,自己拿起一根烟,点着火,房间有了火苗的暖光。

    楠枫:“把你的打火机借我用一下。”

    楠枫拿着解溪的打火机侧转了一下身体,在两人之间打着。

    楠枫:“你看着这种光亮,心里会不会好一点?小的时候,我在我姥姥家住着,那时候家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停电。我特别怕黑,而点蜡烛总会花费好久。这段黑暗的时间里,我表哥就会打着打火机,我看到打火机的光心里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解溪笑着,把烟递到嘴边。房间的灯一下关掉了,黑黑的世界里只有柳冰手里的打火机和解溪的烟草在发出橘红色的光。

    我最近一次回家是因为lv。

    回到家的我就走到了高中墙外面的路上。

    那条路很长,走了好久,才进入校园。

    我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样子,镜子有点花,里面的影像模模糊糊的。

    我去找lv,他们班的同学告诉我,lv退学了。

    我问他们他去哪了?

    她们都摇着头。

    从他学校无功而返的我看了lv送我的U盘,U盘里面有首歌——鲍家街43号的小鸟。

    我看着视频,视频中汪峰留着长发在BJ的黑夜中走着。

    “理想总是飞来飞去虚无缥缈

    现实还是实实在在无法躲藏

    我再也不想麻木

    再也不想任人摆布

    再也不想在谎言中让生命虚度”

    音乐放着,我坐到一个板凳上;音乐完,我向后倒去,整个人摔在地板上。

    我躺在地板上拿起手机给lv发了一个消息:明天我去找你。

    然后把手机扔向一边,自己看着头上的天花板,眼睛一睁一闭。

    我不知道这个明天又是哪一天,不过我知道那一天我一定找到了lv。

    解溪最近一次回家是因为家里面的丧事。

    解溪拉着行李箱坐到座位上,眼前的人群有说有笑的。解溪在车上坐着,低着头,抬起头的时候,眼上的泪被擦掉了,但脸上的泪痕还在。他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回家的路上解溪想给爷爷去买束花,便去了一家花店。

    “给女朋友买花?”

    “给我爷爷的。”

    “百合行吗?”

    “百合!”

    一下火车解溪就去了爷爷的墓地。他把花轻轻放在爷爷的墓碑前,看着眼前的照片,眼泪又没忍住。解溪在墓地坐了很久,不知道怎么纪念爷爷,也不知道跟爷爷说什么。

    解溪离开那家花店不久,就有一个男孩走进花店。

    “小朋友,你要买什么花?”

    “给我妈妈买百合。”

    “今天怎么想起给你妈妈买花了?”

    “我妈妈生病了,现在在医院。”

    “有你这样的孩子,你妈妈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谢谢姐姐,姐姐,你这花怎么卖?”

    “你的百合不要钱!”

    “那可不行。”

    “不是不要你的钱,是在你之前有个哥哥他买了很多百合,但只拿走了一朵。他说,今天如果还有人给自己的家人买百合的话,就送给他们了。”

    从家里回到学校的解溪在梅梅楼下的走廊里,靠着冰冷的墙吸着烟,烟已经吸完,火着到了烟把。解溪把烟丢掉,去敲门。开门的不是梅梅而是是一个男孩,男孩跟解溪大的差不多。

    男孩:“你找谁?”

    “你是?”

    “你是来找之前的那个女孩的吧!”

    “她人呢?”

    “搬走了。”

    “搬去哪了?”

    “这个我不知道。”

    “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没说什么!”

    男孩走向屋里。

    解溪看着男孩,一会儿转身走到楼梯中间。

    男孩:“对了,这里还有一张她的照片,你拿走吧!”

    解溪跟着男人走进屋里。

    男孩指了一下桌面,解溪走过去。

    解溪在桌子上看到两个画框,一个是梅梅,另一个是,他不确定却又很确定,另一个就是小时候的楠枫,虽然那时楠枫还留着马尾。

    解溪有点愣住了。

    男孩:“怎么了?”

    解溪什么也没说,拿起梅梅的相片就离开,但他的眉头紧锁着。

    男孩走到窗前,看着解溪走远。

    这个时候,街道里走来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女孩的脚步很轻快,轻快而又急促,消失在了街角。男人转身看着一边小时候的楠枫的照片。

    解溪走进胡同里,在胡同里看到关于楠枫的寻人启事。解溪把寻人启事的图片取了下来,解溪走进胡同拐角,这时身处胡同另一边的男孩,看着解溪消失。

    从胡同消失的解溪走进通往楠枫的家的楼道,来到楠枫的门前。

    解溪敲了敲门,我过去开的门。

    解溪:“楠枫在吗?”

    我:“她啊!现在不在。”

    解溪:“她回来,帮忙转告一下,就说解溪找她。”

    我:“行。”

    解溪走下了楼,这时候有个男生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过他并没有要跟我说花的打算。

    我关上门,走回去。

    楠枫在房间里换了一身很年轻的衣服,看样子应该是她初中的校服。

    我在镜子里看着她,她在给自己吐着口红。

    楠枫:“刚才是不是有人?”

    我:“有人,送水的,敲错门了。”

    楠枫扎着马尾。

    我:“今天?这是?”

    楠枫:“我给你过儿童节好不好?”

    我坐在沙发上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

    楠枫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打开箱子,里面叠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楠枫拿起那件衣服,走到梳妆台。镜子中她在用剪刀剪自己的红色衣服。一会儿,她走到另一个房间,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领子上还带上了一个红色的布条,很像小时候的红领巾,还挽起了马尾辫。

    楠枫走到一个高登上,看着我:“下面有请柳冰同学给大家朗诵一下顾城的诗。”

    在夕光里,

    你把嘴紧紧抿起:

    “只有一刻钟了“

    就是说现在上演悲剧。

    “话忘了一句。“

    “嗯肯定忘了一句。“

    我们始终没有想出

    太阳却已悄悄安息。

    可楠枫不知道演讲还没完成,就泪流满面了。

    我翻了一下身上的口袋,无论手伸入那个口袋,都能顺手拿出一节纸。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装纸的习惯。也许人都会变吧!楠枫是个多愁善感的人,除了情感上面多愁善感还有鼻炎。只要一到春天,喷嚏就会打个不停。而她呢!总是忘记带纸,这样随身携带纸屑就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我拿着纸巾朝着楠枫走过去,她背对着我坐着。

    我轻声说到:“怎么了?”

    楠枫不说话,甚至连喘气的声音也不发出来,只是拿纸擦着眼角。

    周边安静的像我的对面站着一个幽灵,好在我并不害怕。

    我干站着:“你喜欢顾城吧!”

    楠枫擦着泪:“谁告诉你我喜欢顾城了?我喜欢海子。”

    我坐到楠枫旁边:“那个自杀的人。”

    楠枫抢着说到:“自杀了,我也喜欢。”

    我沉默了一会,因为我不知道下面要说些什么了,为了缓解我的沉默,我的手不自觉地就拿起了桌子上面的一杯酒。

    楠枫打断我:“别喝酒了。”

    我有点呆:“那你想要做什么?”

    楠枫闭着嘴巴,用气把两边的晒帮吹的鼓鼓的,然后把气吞掉:“你陪我等日出吧!”

    我和楠枫走到阳台,她自己在前面走,我拿着两把椅子跟在后面。已经是春天了,不过北方的风还是带着刺,风一吹就能刺痛裸漏在外的皮肤。天还很早,晚上的夜市还看不出要散的兴致,路边的灯也还在工作。我们坐在椅子上面,无意识地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但我很清楚她很高兴,那晚我们一直等着天亮,时间飞逝,这是我生命里过的最短的夜晚。我中途还跳了一段舞,主要是我乱跳的,逗得楠枫刚刚还有泪的眼,瞬间笑出声来。夜里楠枫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很想吻她,我的身体靠近楠枫的身体的时候,吻她的想法还很浓厚,可是当我的嘴唇靠近楠枫的嘴唇的时候刚,我放弃了。我就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取而代之的动做是起身,回屋给她拿一条毯子,全部盖在了她身上。

    有可能是我看楠枫看的太入迷了,天亮的时候,我在阳台的椅子上睡着了,楠枫眯着眼看到前方地平线上面的火红色,急忙地拍我,我吓得抖掉了盖在我和她身上的毯子。我们都是无心捡毯子的人,因为楠枫在忙着看日出,我在忙着看楠枫。

    楠枫看出了我的心思:“日出就这几分钟,你能珍惜点吗?”

    “我现在就在看我的太阳啊!你忘了我这辈子是一朵向阳花,我的头只会对向太阳。”

    “你这么会说话,别的女孩知道吗?”

    我把目光看向太阳:“你这个问句,特别想我认识的另一个女孩。”

    “谁啊?长得有我好看吗?”

    “我一个学表演的学姐,我的剧本还要请她演。”

    “我就问她有没有我长的好看。”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吧!”

    “她长得好看。”

    听了这回答楠枫笑的很知足。

    “你们女孩怎么都喜欢问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女孩的心都很小的,她们就在乎几个简单的问题。长得好不好看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的问题。就像制片人会问你,你的电影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一样。”

    “其实昨天有人找你。你知道吗?”

    “什么人?跟我很熟吗?”

    “你跟他熟不熟我不知道,他只说他叫解溪。”

    “有吗?我不认识叫解溪的人,他一定找错人了。”

    一天晚上,我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了柳夕的车。

    楠枫在前面走着,我慢慢跟过去。那天我们去了寺庙,我们见了那个大家都说许愿特别灵的菩萨,也给她上了香。楠枫告诉我,她替我许了愿,我问她许了什么愿,她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其实我也给她许了愿,我的愿望是。

    楠枫转身看我:“认识我也有半年了,你感觉我怎么样?”

    我:“怎么聊这么深刻的话题!”

    楠枫倒着身走,并不在乎我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因为接下来她提了另一个问题。

    “你有追求过的东西吗?”

    我:“没有,你呢?”

    楠枫:“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喜欢过两样。”说着她伸出手比了一个二把身体转过去。

    “一个是海子的诗,另一个是我表哥。”

    “你表哥?”

    楠枫点了一根烟:“对啊,第一次见他时我才六岁,穿着一个红色的外套。”

    我:“他很好看吧!”

    楠枫:“好看。”

    楠枫看看我:“你两个长得挺像的。”

    “那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爸带我去他家住了两个月。他比我大两岁,我的印象里他什么都会。题可以问他,受委屈了找他。我们一起上树,一起在街上奔跑。那时候天很热,我俩却感觉不到,跑着跑着就感觉自己变成了风,变成了小鸟,不会累。”

    我跟楠枫坐到一起:“听你这样说,你表哥比我好多了。”

    楠枫:“初中的时候,我去参加朗诵比赛。在县里拿了奖,后来慢慢喜欢了写现代诗,也慢慢喜欢上了海子。”

    我:“你也比我好。”

    楠枫笑出声来,悲凉的笑声:“初三的时候,我又见到了表哥。我跟他说的话,让他很震惊。他告诉我,他一直是我哥,叫我不用多想。”说着柳冰笑一笑,又很悲凉。

    楠枫:“再后来我爸欠了好多钱,他没事就会喝的烂醉,开始打我妈,我妈跟他离婚后,就开始打我。”

    我把楠枫放在怀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们两个人躺在了地上,那一刻好像整个楼层都被泼上了水,让后温度一度一度地下降,到达了冰点时,下降好像才刚刚开始。

    那天我从楠枫家出去后,楠枫一定听到了特别的敲门声。

    有人敲门,楠枫一定也会拿着牙刷走过去,开门。

    只不过刚把门打开,楠枫就会把门关上。

    因为会有男孩站在门拍着门:“楠枫~楠枫~”

    楠枫坐到了地板上:“这里才没什么楠枫。”

    男孩:“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

    楠枫在地板上哭着,右手捂住自己的嘴。

    男孩:“你过得还好吗?”

    楠枫:“楠枫的生活才不用你管。”

    男孩:“你就不想家吗?你知道吗?几年前姨父死了。”

    楠枫在门脚蜷缩着,脸上既有泪,又有牙膏,还有花掉的装。

    人影在火车道走着,开始很模糊,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楚。

    楠枫穿着自己的那件剪破了的红色衣服,在轨道上走着。

    楠枫给我发了语音:

    你说,如果可以再来一遍

    你会怎么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

    这个我没想过。你感觉呢?

    楠枫:

    我让你听听风的声音。

    你说人死的瞬间会想到些什么?伤害自己的人还是自己深爱的人。我跟楠枫先前谈的时候说到过这个问题,让我们很高兴的是我们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一定会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因为死这个字,说白了也就几秒钟的事情,那时候我的大脑一定不够用,根本不会再为自己做错的事懊恼,也不会在记恨那些有愧于自己的人。

    一个月后,我敲着楠枫家的门,门里面没有人回应。

    我拿起钥匙往钥匙孔里面插,但是插不进去。

    这时候隔壁走来一个年纪跟我擦不多的女孩,跟着她过来的还有房东大叔。

    房东大叔:“哎哎!你在这做什么呢?”

    我:“开门。”

    房东大叔有点吃惊:“你认识之前那个姑娘?”

    我点着头:“我好几天前就来过,一直没有人,她是搬走了吗?”

    房东大叔皱着眉头,满脸都是不高兴:“前几天的报纸你没看吗?”

    我看着大叔笑着:“虽然我们学校有新闻专业,不过我不看报纸。”

    房东大叔从房门里面走出来,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声波都无法滑进我的耳朵。

    我面目扭曲了:“怎么了?”那一刻我慌了,彻底慌了。

    房东大叔:“她卧轨自杀的,尸体裂了三节。”

    我听到这话,手里的钥匙自然脱落了。

    房东大叔把头转向一边,对着一旁的女孩说:“这个屋子之前的事我不瞒你,早晚都要告诉你。房子是好的,你想住的话,我给你便宜点。”

    这时我靠着门瘫倒在了地上。

    女孩看我的神情,感觉这个房子之前一定有些故事。她并不是那些喜欢故事的人,只是对着房东大叔说了几句推迟的话,然后悻悻地走了,房东大叔下楼送她。

    这时候解溪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从楼道走了上来。他把花放在门前,同时也把墙上的照片放在花上面。解溪走下楼道,楠枫门前只剩下我一个人,红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