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挂在树梢

26

    你还记得那个在市中心被安排了补习的人吗?就那个喜欢摇滚乐的男孩,就那个看刘镇伟的《大话西游》哭着笑的那个男孩。这个男孩高三的时候他爸就给他买了一个录音棚,刚开始的时候,他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录音棚看看,后来感觉也慢慢变的淡了。

    在拥有这个录音棚之前,男孩有一把mating牌的吉它,吉它的挡板上有一只栖息在书上的鸟。不过这把琴,因为一些事,让男孩给卖了,到现在这个男孩再也没把它找回来。

    在拥有这个录音棚之前,男孩有一个不会拿自己与别的朋友家的孩子对比的妈妈,因为有她男孩才会听一些他爸的话。不过妈妈,因为爸爸醉酒,出车祸死了。后来男孩就与家决裂了。在拥有这个录音棚之后,男孩认识了另一个男孩,那孩子像极了他,男孩感觉他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在拥有了这个录音棚之后,男孩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这女孩叫梅梅,是大一表演系的学生。男孩送给梅梅一串项链,梅梅成了男孩的女友。

    男孩偶尔会逃课去见梅梅,在教室外的座椅上面等着梅梅。

    然后俩人手挽手去超市,去影院,去看画展。

    那时候男孩还没到开车的年纪,总是坐在副驾驶,梅梅负责开车,去他们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Withthetimeflying,withthetimeflying...

    梅梅正在窗前站着,穿的很简单,外面披着一层单薄的衣服;柳夕在床上躺着,下身有毯子盖着,上半身裸漏着。一年前的他们就是这样,现在还是,其实人真的不好变。

    柳夕撑起身体,半躺在床上,梅梅走到一边整理着头发。

    柳夕穿好衣服走到梅梅的镜子前:“你真好看。”

    梅梅笑了:“有吗?”

    柳夕歪了一下头,亲吻梅梅的头发。

    梅梅没有管他,只是画着淡妆。

    “你还记得,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吗?”梅梅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我们不说这,好不好?”

    两年前,柳夕因为他妈的事刚刚给家里闹掰。为了赚钱他开始,在街头弹吉他。有个女孩投完钱,并没有走,而是问柳夕第二天去哪?她好继续去听。

    然后女孩就黏上了柳夕。

    有一天,女孩带柳夕去了一家柳夕之前常去的日料店,这家店是女孩从柳夕的笔记里看到的。

    当天晚上,柳夕高兴坏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那家店了,超级想念里面的寿司。

    “小夕,你许个愿望,我帮你实现它,不过只能许一个。”

    “帮我实现愿望啊!你是仙女吗?”

    “我今天有魔法,不过就今天有,快点告诉我你的愿望。”

    一年前听故事的梅梅打断柳夕:“你告诉她,你的愿望了吗?”

    一年前讲故事的柳夕摇着头:“当时我真的以为她会魔法呢!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太不懂的自己当时是多幸运。”

    “你先给我变出一个苹果,然后我就告诉你,我的愿望。”俩年前的柳夕问女孩。

    “我的魔法只能用一次,变出了苹果,就没法再给你实现愿望了。”

    两年前的柳夕看着对面的女孩笑着:“我们好好吃饭,吃完我告诉你。”

    不过吃完饭的柳夕,并没有告诉女孩他的愿望,而是把她带到了一个商场。

    “我们来这做什么?今天你不用弹琴赚钱了吗?傻瓜。”

    “我啊!我之前就看上了这家店里面的一个东西,今天正好带你来看看。”

    “让我猜猜看,你要带我看的是什么?”

    柳夕在前面走着。

    “变调夹,还是尼龙吉他弦?”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带你来这看有关吉它的东西?”

    “几天前你不还说,你有首歌的调一直唱不上去吗?还有你那把吉它,不能一直用钢弦,那样对它的损害太大了。再说了,这些东西,只有这里有卖,你来这不买这,买啥呢?”

    “你真聪明。”

    “就是,就你那点心思。”

    柳夕和那个女孩在商场里面走着。

    “喂,你知道吗?这个商场上面是什么吗?我告诉你啊!之前我一直在上面逛,陪我爸买表,陪我妈选包;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可以好好陪我到下面的世界看看灯火,我就要和那个女孩过一辈子。现在我好久没有再去过上面了,我在商场的下面不仅看了灯火,还买了吉他弦。今天你陪我去上面看看。”

    一年前听故事的梅梅有一次打断柳夕:“那个女孩跟你上去了吗?”

    一年前讲故事的柳夕点着头:“上去了,我们在上面玩的很高兴。”

    “我们逛到了一个珠宝店,她在店门口犹犹豫豫地样子,我现在都忘不了。”

    “那最后,你们进去了吗?”梅梅问道。

    “当然进去了,还选了一款我感觉跟她很搭的珍珠项链。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她那天会有魔力,并且还可以为我实现一个愿望。如果那天是我的生日的话,我同样会让她许个愿望。我在一旁告诉店里的姐姐,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可不可以让她试一下她选的那款项链。店里的姐姐同意了,她只是在镜子前面戴了一下,出来就又蹦又跳,像极了有了萝卜吃的兔子。”“那后来呢?”

    “我们分开了。我提出的。”

    “她生日过后,我给把我的琴卖了,不过项链我一直没有送出去。因为我不知道卖完琴,还能再卖些什么。我并不打算回家找我爸,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就我这样的人,有太多的定数。她是一个好女孩,我不能太自私。”

    一年前的柳夕讲到这,脸上就有了泪痕,可他却还是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

    一年前听故事的梅梅,让一年前讲故事的柳夕给她带上项链。

    一年前听故事的梅梅说,她不知道她们可以走到哪里,不过有柳夕应该每一步都很幸福。

    那之后,柳夕开始抽烟了。

    没过多久,他就一拳打断了一个男孩的鼻梁。

    梅梅在她家窗户里面站着的时候,解溪正在他家的楼下。

    那天解溪在宿舍整理着乱糟糟的桌面,整理完就走了出去。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看路,只看天和路两边的店,走着走着就到了梅梅的楼下,解溪抬头看着那个窗户,窗户里有个人影。这一条路他走的太熟悉了,闭着眼也能走到。明明不想来的,可他却管不住脚。

    解溪又看了看其他的楼,低下了头,走向一边的胡同。一会儿柳夕也走到了楼下。走向另一个胡同。梅梅从窗户探出身来,看了看周边,下面有一个男孩在贴寻人启事,很认真,却又很无奈。梅梅把目光收回来,眼里有说不出的落寞。这时隔壁邻居家的音乐响了,放的是李志的歌。

    “谁的父亲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柳夕从梅梅家出来去见的是柳冰,他们俩约好了去看电影。

    不过柳夕到了柳冰家里却一直都在发呆。

    一边的柳冰:“怎么了?”

    柳夕闭上眼睛:“刚刚有一只小鸟刚想飞走。”

    柳冰:“小鸟?”

    柳夕睁大眼睛:“对,小鸟。”

    柳夕从柳冰家出来后,去了吉它店。他还在找他当初买的那把琴,店老板给他泡了茶。不过老板泡的茶还没凉,柳夕就出来了。老板告诉柳夕,他的店里从上海刚刚来了一批好的mating,不过柳夕只要他之前的那一把,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柳冰从吉它店出来后,就去了电影院,不过柳冰让他等了很久。

    柳夕看到柳冰的时候,柳冰正在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真不好意,临时有点事,我来晚了。”

    “没事,跟我来。”

    “不看电影了吗?”

    “我有个坏习惯,错过了片头的电影,就不看了。”

    “那我们去哪?”

    “你跟着我就好了。”

    柳冰看了一下周边:“来这干什么。”

    柳夕:“看那。”说着柳夕指了指一个地方。

    柳冰:“那黑乎乎的一片,有什么特别的吗!”

    “今天这里有一个活动,快到时间了。你等一下”

    不一会儿,柳冰冷的搓起了手。

    “不如我们先回去,这里太冷了。”

    “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啊!”

    没过多久,柳夕给柳冰指的方向,瞬间变出了一片焰火的海。

    “好不好看?”

    “好看。”

    柳冰看的有些走神。

    柳夕:“你知道吗?你挺像一个人的。”

    柳冰:“像谁?”

    柳夕看了一眼不远处绽放的焰火:“我说你像一个人,那人对我来说就是现在燃放的焰火。”

    柳冰:“什么?”

    柳夕:“没什么,我想我的吉它了。”

    柳冰:“你的吉它什么样的?”

    柳夕:“有只小鸟图案。”

    柳冰:“明天我给你买一个。”

    柳夕笑着,很无奈:“买不回来了。”

    “她买给你的吗?”

    “你说的她,是谁?”

    “你刚刚不说我像一个人的吗?不是她吗?”

    “对,她买给我的。”柳夕笑着。

    焰火放完了,天空又变的冷清了。

    “我该走了。”

    柳冰站起来,走向一边,回了一下头。

    柳夕看到了“她”——她的样子。

    “喂!”

    柳冰并没有听到,仍是走着。

    柳夕向前追着,他眼睛里看到了两年前一样的人和衣服。

    “喂!”

    柳冰回头看着柳夕:“怎么了?”

    柳夕笑着:“没事。”

    柳冰继续走着,消失。

    柳冰消散后,柳夕躺在了路上,神情越来越严肃,一会又笑了起来,一会又在流泪。

    那天后,柳夕变了一个人似的。后来上课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再后来录音棚也关掉了。听别人讲柳夕在一家疗养院住着,那家疗养院住着的人精神上都受过刺激。

    最近一次见到柳夕,是在一个偏僻的郊区的疗养院。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公交,屁股都要颠簸出老茧了,终于等到了下车。为了找到那个地方,我成功的走错了三个路口。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之前是所监狱,一所国名党用来看管共产党的监狱,解放后,才被改造成的医院。我见到柳夕的时候,他接受着电击治疗,我隔着房门看着他,他用笑脸欢迎着我。我不确定那时的柳夕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但是那个向日葵般的笑容,我怎么也忘不了。我走向一边问护士,柳夕的病情,护士很习以为常地说,坚持吃药,治疗。可能像一个正常人。可能像个正常人。你说这句话多可笑,于是我当时就笑了,只不过笑出了两滴泪。那天孤身一人回学校的路上,车颠颠簸簸,我的眼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每过一会就有水滴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