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爱的正比例函数

56.你怕死吗(一)

    李幸书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居然还能碰上火灾,而且还烧的这么快,压根就还来不及等到救援,火势就蔓延到屋内了。

    而且要命的是,这个小宾馆没有单独的卫生间,连个可以救火的杯水车薪都没有。唯一的好事就是,门好像快被烧坏了,祈曜一脚踹过去,门应声倒下,火浪也扑了过来。

    李幸书都要吓死了,赶紧去扯床上的祝夏瑞:“大哥!走啊。”

    可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烧傻了,躺在那动都不动,这小宾馆是老旧的木地板,火瞬间就烧过来了,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电视机烧爆了,砰的一声。

    祈曜要去扶祝夏瑞,可是他就跟粘在床上了一样,李幸书捂着口鼻说:“你还不走想在这等死啊?”

    祝夏瑞就跟聋了一样,只是看着天花板,也不说话,也不管身边正烧着大火。

    火势蔓延的太快了,祈曜赶紧和李幸书说:“你先走吧。”说罢他就要拉祝夏瑞。但是祝夏瑞就是不动,李幸书又大声吼道:“你在这里等死啊?”

    她倒是想走,但是祝夏瑞就躺在这不动,祈曜也不走,她也走不了,李幸书真想把祝夏瑞敲晕,正找东西呢,祝夏瑞倒是自己坐起来了,火已经烧到了床边,李幸书赶紧把外套脱了去扑火,结果一扑衣服也着火了。

    祈曜赶紧把她往旁边一拉:“你先走。”

    她倒是想走,可是这一耽搁,门那边已经出不去了,屋里烟气的浓度越来越高,李幸书觉得自己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突然,什么东西卡擦一声,李幸书回头一看,祝夏瑞的手里居然拿了一罐酒,正在面无表情的往火上倒,酒倒下去,火苗窜的更旺。

    祈曜赶紧一把打掉他手上的酒罐子,李幸书真是想把祝夏瑞敲死,看样子这家伙是真的想寻死啊。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真的不怕死你啊。”她咳了好几声,感觉已经喘不过气了,祈曜还在试图打开窗户,可是窗户也锈住了,而且火也已经烧到了那边,不好下手。

    她再看看祝夏瑞,祝夏瑞就跟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而且居然还试图往门口的火海里走,李幸书赶紧一把拉住他。

    “你干什么!送死啊!”

    祈曜闻言转身想往过来走,突然,什么东西倒了下来,是一旁雄雄燃烧的衣柜,要说这个破旧的旅馆里有什么还算个大物件的话,那就是这个木衣柜了,可现在,它犹如一道银河,把三人分隔开来。

    偏偏祝夏瑞还甩开了李幸书的手要往火海里走,李幸书真是要疯了,赶紧死死的拉住他。

    “你找死啊你!你疯了吗!”她又回头,“祈曜!你没事吧?”

    祈曜那边没有回音,李幸书真是要急死了,偏偏祝夏瑞还开始反抗她,就是要往火海里走,如果现在手边有个砖头,李幸书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朝着他的头上敲下去。

    她的力气哪有祝夏瑞大,祝夏瑞面无表情的一把甩开她,李幸书一下子摔倒,而祝夏瑞抬脚就要往火海里走,突然,祈曜的声音传来。

    “夏瑞!如果你死了,就没人能找到凶手了。”

    李幸书一愣,祝夏瑞也停下了脚步,祈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辛苦:“如果你还希望能找到凶手,就带着李幸书赶紧走!”

    “祈曜!”李幸书想过去,但是火太大了,“你没事吧!”

    她还是想要过去,这回却换做祝夏瑞拉住了她。

    “放开我!祈曜!祈曜!”

    火越烧越大,祝夏瑞拉着她就跑了出去,他的力气太大了,李幸书一瞬间就被他拉了出去。

    “祈曜!”李幸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祝夏瑞一把推下了楼梯,楼梯已经烧脆了,她几乎是摔下去的,感觉骨头都碎了。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祝夏瑞又跳了下来,抱着她往前面一滚,替她挡住了火势,祝夏瑞本来就发着高烧,此刻还带着李幸书,都快没力气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说: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找到凶手。”

    李幸书一愣,祝夏瑞正打算把她抱出去,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拉开了祝夏瑞,将他拼命的推了出去。

    李幸书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可是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她明显愣住了,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还没等她反应,旁边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那个人直接扑过来抱住她,替她挡住了这场灾难,那根柱子落在他的身上,他哼都没哼一声,甚至一把推开了它。

    然后他把李幸书抱起来,李幸书看着他的脸,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或许是吸入的烟雾让她有点迷糊,她神神叨叨的问:“你是祈曜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往出去走,刚走到门口,又是一阵坍塌,情急之中,他把李幸书推了出去,自己却淹没在了火海里。

    祈曜站在窗边,他试图想要去打开那个窗户,却猛的呛了一口烟。

    身边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听到那边已经没动静了,不知道他们出去了没有。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是冰冷,是黑暗,是恐惧,又或者是希望。

    “你害怕死亡吗?”

    她穿着裙子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光着脚走在沙滩上,祈曜跟在她的后面,手里提着一双凉鞋,阳光在海面折射出粼粼的波光,风吹起帽子下的长发,她伸手按住帽子,问:“你害怕死亡吗?”

    “人终究都是要走向死亡的,如果到了那一天,也只能坦然接受吧。”

    “我说的并不是那种垂垂老矣生命走到尽头,淡然的与世间告别,而是被迫的接受死亡。”

    “那这样的话,可能会吧,但是这种被动的事情,害怕也没用。”

    “被动?那要是主动的接受死亡呢?”

    祈曜想了一下:“都是主动的了,还有什么不害怕的吗?不都是自己的选择。”

    “主动也有分为自愿主动和被迫主动吧,如果是被迫主动,其实也和被动是一个道理。”

    “你这算是自问自答吗?”

    “所以当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你会害怕吗?”

    “可能会,但也看情况吧,要是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应该会感到遗憾和害怕。”

    她笑了笑:“看透死亡,才能更加坦然和幸福的活着,如果你真的要死了,也不要感到遗憾和害怕,要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死亡,那些未完成的事情,我会帮你完成的。”

    “连我的死亡都安排好了啊。”

    “我这可是在帮助你,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所以要是有一天,意外先来了,你再猝不及防的思考这些问题,可是来不及了,这叫防患于未然。”

    “真是个贴心的女朋友啊,已经为我着想到了这个地步。”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的确是在夸你。”

    “你还说漏了一个情况,要是意外先光顾你了,那我死后,我的遗憾谁替我完成呢?”

    她不满的说:“怎么擅自安排我的死亡?”

    “这叫还治其人之身。”

    她笑笑:“那要是真有那一天,只能靠你自己说服自己咯。”

    “好歹也劝我两句,让我心里有个安慰啊。”

    “那...”她想了一下,转过头来,一阵风吹动她的长发和裙子,她笑着说,“不要害怕,因为我们会在死后的世界相遇的。”

    烟雾越来越浓,窗户砰的一声被打开,外面就是通向希望的道路,可是祈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身后的大火还在燃烧,他怔怔的不知道看着何处,说了一句没有人听到的话。

    “我们,会相遇吗?”

    轻轻的,窗户被关上,将大火和他一起隔绝在墙内。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新年,因为是在医院度过的,值班的护士看了看床上的少年,帮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一边还和别的护士说:“那小男孩好像做噩梦呢。”

    “怎么了?”

    “一直在叫谁的名字。”

    “幸好是在窗边,消防员给他拖出来了,不然真的就烧死了。”

    “窗户开着怎么不跳啊,摔断腿总比烧死好吧。”

    “可能没意识了吧。”

    “拉出来的时候还咳嗽呢。”

    “哎这大过年的,听说还烧死了一个。”

    “谁啊?”

    “不知道,冲进去救人了,围观的人说是个警/察,可是去查了又没有这个人。”

    “没有亲属来认领吗?”

    “烧焦了都。”

    无人的病房里,少年静静的躺在床上,他梦到了蓝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海面,蓝的令人心碎,他怔怔的看着海面,看着海鸥掠过地平线。

    “想什么呢?”

    是谁在叫他,祈曜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沙滩上,阳光正好,面前站着穿着裙子戴着遮阳帽的少女,祈曜回过神:“没什么,就是在想,真的会有死后的世界吗?”

    “要死了的话才知道吧。”她看向蓝蓝的海面,地平线与远处的天空连接,海鸥的叫声随着搏浪起伏,她说:“说不定我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才是死后的世界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一句。

    “那我们是在死后的世界相遇了吗?”

    祝意难捂嘴笑了起来,看着平静的海面:“我可不想和你在死后的世界里相遇。”

    祈曜也看向海面,整个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脚边扑过来的海水是鲜红色的,浸湿了他的球鞋。

    世界变成了一片红黑色,他听到有什么声音,一滴一滴的。

    鲜红的液体顺着少女的指尖滴到地上,他偏头一看,看到了她被染红的白衬衫,脑海里想起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如同伞边的雨滴。

    海面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黑压压的一片,有乌鸦的叫声从远方传过来。

    她在往前走,祈曜拼命的追着,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追不上她。

    “意难!意难!”

    他叫着她的名字,拼命的跑着,可是她走得好快,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祈曜一下子慌了,他赶紧跟上去一看,却只看到一块冰冷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她消失在了这块墓碑里,永远的。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一下子跪在墓前,眼泪毫无征兆的顺着眼角流下来。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换药的护士看了看他,似乎在诧异这个男孩又做了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