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御封天

第十八章 苦 训

    烈日炎炎的演武场上,两队人马正整齐列队操练,数名教官在不停地讲解和纠正动作。然而队列一侧空地上却有一道突兀的身影,此刻正扎着马步,两手高举沙袋,却是沐风。秦无言正笔挺地站在他的身前。

    “要想在战场上活下来,训练时必须付出千百倍的辛苦!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成了我的兵,就不能有孬种!如果坚持不下去,趁早滚出我的军营!”

    沐风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不住滴落,刚落到地面便蒸发得无影无踪。此时正值夏秋之交,这戈壁八九月间的太阳异常毒辣。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死死坚持着,眼神中充满坚毅与不屈。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父母和二丫的身影,彻骨地仇恨回荡在胸腔,仿佛又恢复了一丝力量。

    仅是训练了五日时间,但沐风与他人的差距已然显露无疑。从小营养不良导致的瘦小和孱弱,使得他在这高强度的训练中举步维艰。旁人能够举起五十斤的沙袋扎马一刻钟,而他却根本连举都举不起来。眼见于此,秦无言专门为他单独制定了训练教程,一方面每日不停地进行上肢力量锻炼,一方面将沙袋重量减轻到三十斤练习扎马,训练核心力量和平衡能力。经过五日来没日没夜的追赶,如今已是能够勉强举起三十斤的沙袋坚持扎马一刻钟。而别的新兵已然过了这个阶段,开始操练简单的突刺和战术技巧。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得极为缓慢,双腿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砰!”的一声,沐风连人带沙袋扑倒在地。

    “起来!”秦无言大喝一声。

    双手颤颤巍巍的支撑着地面,然而却一次次倒下,浑身的胀痛和脱力使得他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起身。秦无言摇了摇头,上前将他翻了过来。仰面躺在炽热地沙土之上,滚烫的灼烧感从后背传来,一阵锥心刺痛。

    “教官,我还行!”

    紧咬牙关,还欲挣扎起身,却被秦无言一把扛起,带到了场边阴凉之处。眼中充斥着不甘,用嘶哑的声音急喊道:“我真的还行!”

    “你刚才已经坚持了近两刻钟,只是我一直没喊停。既是要看看这几天的效果和你的身体承受极限,也是看你的意志。你已经很努力了,凡事循序渐进,尤其操练一途,急于求成反而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听得此言,沐风方才放弃挣扎,长舒一口气,迅速调整好呼吸,趁这短暂时间加快修整和回复。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秦无言竟突然蹲下身子,一双大手快速地替他放松肌肉筋脉。

    沐风大惊失色,赶忙起身:“教官!岂敢劳您如此,我自己可以...”

    “躺下!”

    沐风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眼神中也是有暖流淌过。在开训的第一天,他便是完全跟不上操练步伐,然而秦无言非但没有直接将他撵出军营或是歧视于他,反而为他量身定制了计划,并且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每晚亲身督促他加练。在这一刻,沐风也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入夜,当其他人已经结束一天艰苦的操练进入梦乡之时,秦无言和沐风的身影依旧迎着挥洒的月光立于校场之上。又结束了一轮扎马练习,秦无言看了看天色:“行了,夜已深,明早还要训练,今天就到这吧,你赶紧回营帐休息。”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教官!”沐风急切地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秦无言转过头来。

    “可否请教官借一步说话。”

    “鬼鬼祟祟的,有什么就在这说!”

    “此事干系重大,务请教官移步。”

    秦无言被他这神神叨叨的模样也是弄得满头雾水,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校场偏僻一角走去,沐风赶忙跟上。

    “说吧,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秦无言停下脚步,不耐地问道。

    “敢问教官,不知萧山会战定在何时?”

    秦无言顿时大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随即眼神突然冷厉起来,一把卡住沐风的脖子:“说!你是何人!来我天罗军中有何企图!”

    “咳咳咳咳...”沐风被他这一掐险些背过气去,满脸涨得通红,说不出半句话来。

    秦无言这才发觉自己一时激动发力过大,手掌稍稍松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凌厉。

    “我天罗军中,是否有两位名为冯松、冯石的将军?”

    听得两人之名,秦无言眼神中透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二人均为我军中都统,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给我拐弯抹角!”

    “七日之前,在距战勋城约莫两日脚程的一处荒漠之中,我亲眼看到此二人截杀了一名赵姓都统...”

    “什么?!”秦无言快速缩回了卡住沐风的手臂,急切问道:“赵都统为他二人所害?!具体情况如何你快速速道来!”

    沐风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稍稍咳嗽两声之后,也不敢怠慢,快速将那日情景诉说了一遍:“那日我躲在二三十丈外的一处断壁之下,虽相隔甚远,但长年游离于生死之间,令得我的听力极为敏锐,且当时四下荒无人烟,那几人的对话也丝毫不加掩饰,所以我确信听得真切。据那冯松所言,他大哥早已将此次萧山会战的具体作战部署传回了岑国,只待我天罗大军自投罗网!”沐风自然是不敢轻易透露自己这敏锐听觉是在那灵云山脉的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故而以“常年游离于生死之间”的说法搪塞过去。

    然而此时秦无言压根没有心思理会其他多余的事情,只见他呆愣在原地,面上神色一变再变,当即正视沐风,严肃而郑重地说道:“此事干系甚大,你切不可有半句妄言!”

    “我以身家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呼~”秦无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赵都统掩埋之地,你可还能寻到?”

    “能!当日待那几人离去之后,我仔细将周边环境记在了脑海之中。”沐风肯定地点头。

    “你速回营帐休息,切记,此事万不可再向任何人提及,你也从未告诉过我,懂吗?”

    “是!”

    “快去吧。”

    看着沐风离去的身影,秦无言仿佛怔怔地思考着什么。站立了许久,他终是打定主意,转身朝营门口走去。

    “砰砰砰”!空旷的街道上,突兀地响起急切的敲门声。位于城中的一处府宅之前,秦无言正背负双手焦急地来回踱步。过了许久,大门才缓缓打开,一位老者皱眉探出头来,待看到秦无言后,转而笑脸相迎:“秦将军,这么晚了,是找我家将军有事?”

    秦无言双手抱拳:“戚管家,我有要事找李将军,烦您代为通报!”

    戚管家满脸堆笑:“诶!老奴马上通报,秦将军快先请进!”

    “嗯!有劳戚管家了!”秦无言点点头,大步迈入了府宅之中。

    坐在大堂中等待了片刻之后,一名男子披着外袍从后堂走了出来,看到秦无言,立马上前躬身一礼:“大哥,这么晚了,是有何要事吗?”

    秦无言赶忙上前托起他的双手:“兄弟,如今你我身份不同,莫要再如此行礼。”

    这名男子便是秦无言所说的李将军,名为李甫成,乃军机阁副将参军,相当于军机阁的二把手,曾在秦无言手下任偏将,二人一起共事多年。而秦无言此前乃是天机营主将,是比都统还高一级的振威将军。在七年前的胤城守卫战中,身为偏将的李甫成立功心切,中了敌军主将的佯败之计,导致孤军冒进被围于落鹰峡。秦无言引兵前往营救,却不料正中对方调虎离山之计,最终导致胤城失守。事后秦无言将一切罪责揽在了自己头上,还是在段御天的力保之下,才得以保住性命,被贬为校尉,调任演兵阁担任教官。而李甫成在这七年之间屡立战功,被擢升为军机阁副将参军。

    李甫成诚挚地拉着秦无言的双手:“若无大哥,便无我李甫成今天。不管身份如何转变,大哥永远是我大哥!”

    秦无言欣慰地点点头,随即赶忙拉着李甫成坐下,急切道:“大哥此来,乃是有一件天大的要事告知,此事于你而言,也是一桩大军功!”

    “哦?何事如此重大,大哥且道来。”

    “我早观那冯家三兄弟乃居心叵测之人,果不出所料。据我得到消息,此次萧山会战的作战部署已被冯海秘密泄露给了岑国;另外前往追寻大将军的赵信统领也被冯松、冯石两兄弟半路截杀,想趁此次大将军不在之际,给我军来个瓮中捉鳖!”

    “哦?竟有此等事!”李甫成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愤然而起:“好个狼子野心之辈!”

    “大哥,此消息乃从何得知?有何证据?若可证确有其实,我立即上报军机阁陈参将。”

    听得此言,秦无言也是犹豫了片刻:“此事从何得知暂且不便告知,但告知此事之人知晓赵都统埋尸之地,你速将此事禀明陈参将与陆都督,待前往彼处,一切可证!”

    “好!我现在就换上衣服前往军机阁禀报,大哥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嗯,我在东演武场等你回信。”

    “大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