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终曲

4、过去承载厚重

    银晰座驻中立城市据点。

    是的,这个多方博弈的城市甚至没有名字,反正每一个名字都会被多方否定,干脆就叫中立城市了,在多方平衡之下还真的给发展出了名堂,不少人都愿意来到这个城市。

    “安戈姆,殉道者教会曾经的导师之一,执掌暗杀。在那个追寻‘虚假神明三段福音’的教派中地位很高,这是我们知晓的全部了。如果不是他主动暴露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在修道院。”黑长发女仆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加密,放进黑底烫金秘文的档案袋里,而后塞进一旁碎纸机一样的魔导机器中,这样重重加密的文件就会转移到银晰座的档案库归档,银晰座独有科技,历代大师的杰作之加密传输机,地位崇高,如果这项技术能出问题,那世上就没有称得上完全出不了问题的东西了。

    “其实我们能知道他的名字也只因为那次处决太骇人听闻。五个人,杀了一位尝试下界夺取世界‘本质’的神,整个茫城被盘外世界同化,大量破格道具的崩碎声又把被同化的那块震碎,大型构筑【安稳境界】剩个残块……那个神的眷属在神死时瞬息凋亡,盘外世界直接空出一片,弑神的唯一幸存者,踩着那崇高的躯体,用凡人的刀剑,斩下了祂的头。可惜的是其中细节保密程度高的可怕,不过也能说明不少事情了。”

    “殉道者教派回收了神的遗骸,却把研究成果共享到了星线报,并对所有打听安戈姆的人做出警告,那时候他就已经退出教会了吧。”

    “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也是最后一次。”

    “他只有一战之力了。”约里尔举手补充,哪怕在使徒中他的直感和观察能力都是破格级的,他透过表象“灵视”到了安戈姆残缺的身体,老人根本没有想去隐藏。

    无法愈合的暗伤,规则碎片,眷属污染,超魔导辐射如漩涡一般在那个躯壳里蠕动,躯体之外铺天盖日的诅咒如天幕一般凶暴呲牙……这样的人活着真是个奇迹。

    不,他本就是奇迹。

    “那可是六级最上的一战之力,处理起来不会太轻松,况且他的战绩除了屠神,就是未知,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他是一个暗杀者。”黑发女仆举起手盯着自己的指甲,生无可恋的补充起奥契娅信息,这都是她方才串起来的事件经历,许多信息明显有人动过,奥契娅的经历没出现在正规记录上过,要不是有安戈姆这个疑点,再加上自己强大的信息统合能力,还真意识不到一堆奇奇怪怪的事件里居然有这种联系。

    “那个女孩是弗兰肯家的孩子,就是那个【奇美拉计划】主导家族之一,如你所见,他们把自家孩子改造了。”

    “【奇美拉计划】旨在把实验体意识的一块会献祭掉,用适应性魔素亲和填充,辅以特殊构筑,形成半人造灵魂,真实用途姑且没有权限知晓,单就结果来说这种实验产物一直被用作战争兵器,搞笑的是实验体活下去就一定会因为思维的空洞暴走,现在倒是明令禁止这种实验。另外一提,银晰座从实验体的意识空洞里找到了魔导巨兵的完美适配核心解决素材。”

    “她是十年前弗兰肯家灭门案唯一的幸存者,那个案子里的暴徒横死当场,人们习惯把一个人整体强度等级分为七级,七级最高,暴徒的等级是三,根据情况来看,她当时顶破天也只有一而已。”

    “可我有种不讲道理的感觉,人是她杀的。”

    “但是!但是!以上没有一点能写进报告里!要不然涉及机密,但没有完整证据的机密不能被纳入报告,只能作为参考证词。要不然就全是猜测。她很危险,我无法证明她很危险。另外我还不想写。”

    女仆发泄似的碎碎念,把约里尔踢下沙发,如咸鱼一般躺倒其上。她最近太忙了,卡利斯提帝国和兰法商会的行踪倒是没那么值得上心,银晰座旧贵族的影子才是最恼火的,上次清洗才过几年?就又敢出来跳了,相比于贵族他们更像商人,有利益就可以无视一切东西,道德、良善对其而言一文不值,真是像蛆虫一样让人作呕。

    要不是现在各方资源紧缺,再加上种种限制,【使徒】早就把他们的头挂在路灯上了,权力真不是好东西,人或者一群人掌握久了就会变成这幅扭曲的样子,错综复杂关系网维持官官相护的利益,然后剥削,夺取,像极了蝗灾。

    “祝。”顺势坐在地上的约里尔取下了头盔,意外的是个清秀大男孩,他挠挠头,问道“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别问。”名为祝的黑发女仆凶狠呲牙,把近在咫尺的真相死死护住。

    “那你是不是在发癫啊?”可是真相仍然被攥住了尾巴,纯真是很好的武器,上面再淬上点老油条同伴的奇怪知识,其效果无异于拖把沾*一样无敌。

    事实上女仆得到卡门的消息后郑重换上了这套,在据点前严阵以待,作为皇女亲手提拔上来的人自然知道她不喜欢花哨的排场,所以严阵以待的就她一个。

    也不怪祝这样,卡门是皇女,但没人把她看作皇女,人们默认她是值得尊敬的君主,如同她的父亲平君王一样地位。

    谁让这个国家命途如此跌宕起伏呢。

    银晰座的第一位皇帝从盘外世界抢回国土,成立这个国家,第二位统合军政,接下他未完成的伟业,建立应对盘外世界裂隙的防线,第三位稳固内政,在来自同为人类的威胁下逐步发展;而后是拉跨的时代,挥霍六百年余荫间,贵族林立,官商串联,民不聊生,众生苦时易子而食,而贵族王亲大摆筵席,专用垃圾焚烧厂常有食物的肉香不散。

    也不能说他们没做事,可他们着实没做好。

    似乎银晰座的荣耀真要随时代成为历史的尘埃了。

    以至于平君王的上位并未掀起多少波澜,一个逐渐腐烂到内脏的巨兽,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挽救的,他的资质也没那么好,好在他足够努力,足够长寿。银晰座在复苏,各种改革让人们又有了生存的机会,这样的人总会受人爱戴,他本该是一名伟大的守成之君,很可惜时代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他的时代混乱不堪,开局很烂,时常焦头烂额。尽然,不妨碍朴实大众对他的印象,一个把人当人的君王,夫复何求呢。

    之后他的第二个女儿似是把夭折长女的运势完全吸收了,【传承的构筑】术式在同期被研发部当作礼物奉上,是为女孩被历史洪流赋予的冠冕。长成时又自发研究出【归结的构筑】,微光的双翼在她身后舒展。复杂的构筑类术式无法用‘价值’衡量,这种东西相当于外置天赋能力,用术式创造,并链接虚无缥缈的‘道理’,被称为最贴近‘源系’这种一切魔力要素源泉的东西,人所能理解的极限。上了等级的构筑每一份都独一无二,无法量产。

    天赋加持下的卡门以不讲道理的速度成长,和父亲的温柔手段不同,她政途走过的每一步台阶都鲜血淋漓,用最暴烈的手段剔除这个国度腐烂的疮疤,心存侥幸者总觉得平君王不会不管不顾,但那个高龄却不见一丝老态的皇帝只是温和微笑,将权力顶峰的椅子让给那时年幼的她,又把镶满宝石、代表权力的杖随意放进女孩怀里,而后蹲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发呆。

    “我要听到人们发自内心重铸银晰座的荣耀。把一切献给我,我许诺未来。”

    许多人记着那场国会,那场如此失态失仪的国会,原定的庆典被女孩稚嫩的话语推翻,她抱着象征权力的杖随意讲述一个充满理想的未来,还有辉煌的过去。人们看着,他们本该不屑一顾,但奇异的感情跨越时代,从远古的荣耀中贯穿传承的锁链,历史中他们弑杀怪物,其勇武从识字稚子到盘外邪魔无人不知,再深沉的绝望,再恐怖的深渊都未曾击倒他们,他们——曾如此伟大。

    而后她开始问责。

    王公贵族,官僚商贾,窃食国之生计者极刑处死。

    就在此地。

    清洗开始。

    神圣的大殿之上泛起血色,仪仗队的乐声因颤抖恐惧,【使徒】的荆棘丛铺进阴影。平君王默默看着天空,这一刻他铺垫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忘了自己原本姓甚名谁,那是一个如此长久无趣的卧薪尝胆故事。

    先让最基础的人民吃饱,再授予知识,最后给予目标,一个伟大到足够奋不顾身的目标,他们趋之若鹜。经历过时代阵痛,处在变革与理想中的人,一定会热血沸腾,想带来一个崭新的未来。

    祝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