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契娅用小刀在手心切出伤口，握拳。

    鲜红色血液溢出拳缝，缓缓滴落，落入池塘水里的刹那转变为奥契娅魔力一般的灰黑色，淡进水池。

    滴答，滴答。

    奥契娅面无表情，仿佛滴血的不是自己一样，只是看着清澈池水逐渐变得浑浊，浊水自行涌动，在水面慢慢长出一条由水组成的，约水滴粗细的“细线”，如触手般谨慎的探索周边空间，弯弯折折。

    滴答。

    又一滴血液落入池塘，细线顿住，像是找到目标的猎手一般刺向奥契娅滴血的手，她仍面无表情，低垂眼帘，任由水线顺着血液的涌向伤口。

    这是【仪式】，池塘的水是媒介，奥契娅的血是祭品，也是钥匙，仪式的基盘隐藏在水底，是一块铭刻仪式咒文的石碑。所召唤的是被这座大修道院所封锁的巨量魔力，而魔力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这个仪式的本质还是交换那一套，用什么东西，去换另一种东西，比如献祭一个人，换取一整个地区的魔力浓度升高。

    但谁会傻到这么轻易的用生命去换取这些东西呢，虽然生命的价值一般也没有很高。

    奥契娅终于有了动作，紧握的手猛然张开，水线并没有钻入伤口，女孩手中还印着一个术式，而水线被这个术式抓住了，这一刻仪式改变，祭品身份转为水，水线如真正生物一般痉挛，扭曲，蜷缩，可它已经被奥契娅的血同化，它的生命是虚假，现在这份虚假将替换真实。

    雾气从池塘升腾，那是巨量魔力引起的物理现象，魔力一般被认为无色无味无形，不能在物质界长时间存留，且只能通过沟通引导进物质界，不具有基本物理属性，但只要量够大，总能引起一些没那么好解释的现象。

    比如现在，池塘的水减少，雾气越来越多，咋一看就像是水被蒸发成了魔力。

    奥契娅缓缓后退，直到池塘底部传来清楚的碎裂声，才转过身离开，【仪式】之后的术式已经启动，修道院会在一段时间内转化为可以容纳无主魔力存在的环境，这段时间这个地方的魔力浓度会高的让人窒息。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地方，一楼供台。

    那地方虽然是供台却没有放着神龛这类的东西，或者说——它自己就是神龛。

    它的内部有一个介于【仪式】和【术式】之间的基盘，仪式是所有降临的前置，需要物质实体，有些情况下甚至不需要魔力；术式是魔力要素的固定应用，画个图案注入魔力都有效果。许多时候称得上是泾渭分明，毕竟是两个不同应用方向，就像高锰酸钾用作氧化剂，糖用作厨房甜料，混在一起就是危险易燃易爆品。在这之间的都是普遍意义上的“异类”，危险，不稳定，收益又不见得那么大，但这个供台只能用来做“异类”。

    能作用于神灵格位哪怕残片的仪式还没有被发明，因为没有物质拥有资格。也没有什么术式可以以污染为触发点，术式是为魔力设计的。

    安戈姆叫这个东西“无限可能性大熔炉”，但奥契娅真的认为这玩意应该叫“莫名其妙大炸弹”。

    那个基盘是神灵的骨骼。

    骨骼上满是附着的污染，表现形式是如血管一样蠕动在表面的怪物。

    一个就足够要命了，两个居然达成了平衡，哦真棒，神可以治理污染……

    哈哈，核弹能治氢弹。

    安戈姆从几十年前，奥契娅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想着怎么处理这东西了，这东西一定要被消耗掉，有没有用都无所谓，所以用术式让那些血管一样的怪物变成咒文模样，这样就成了仪式。

    为此而生的构筑是这个修道院。

    整个。

    构筑的表现形式可以无形，如安稳境界像是魔力一样存在安戈姆身上，如封禁构筑立于盘内世界和盘内世界的中间却不可见，也可以有形，如修道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构筑的一部分，也许无关紧要，但能成为力量。

    奥契娅已经从一个房间的隐藏门里进入了放有供台的房间，一路上很顺利，除了靠在墙边的风衣男，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奥契娅视若无睹，砸开地板，从中抽出一个充满时代气息的锈迹铁锤，对着方形供台狠狠砸下！

    刺耳音波从接触面直刺耳膜，风衣男华森呲着牙揉了揉耳朵，说到：“所以你们把这东西放在密室是因为它声音很大？“

    “不是。”奥契娅没打算解释太多，灰色魔力从手腕蔓延到锤身，她抡起锤子再度砸下，这次没有刺耳的声音，或者说连碰撞的声音都没有，供台寸断寸裂，而后慢悠悠化为齑粉，里面空无一物。

    “控制好你的能力，控制不住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地方，别试图去感触伟大之物。”奥契娅提醒。

    毫无疑问华森认出了奥契娅，奥契娅也没打算记仇，他们在奇特的瞬间有了默契，没过问对方的任何信息，就像是有过多年配合的老伙伴一样。

    如此互相交付了信任，任何恩怨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下都无关紧要。

    华森闻言，转过身闭上双眼，封闭所有感官，口中不停“一分钟前我们得到消息，有一只名叫【鲸云】的眷属撞破封禁构筑死了，它的肉片和一些污染进入了盘内世界，地点是几千里外的大沙漠，但它的特性将在污染加持下扩散到这里，另一个地方已经准备好将一定范围内的特性吸纳在一处了，但没法全部解决。这个地方是很好的吸纳点，刚好可以将剩余的特性聚集。”

    “我知道。”奥契娅轻声应和。奥契娅和安戈姆之间情报传递的很快，她的魔力表现形式简直是绝佳的3D打印机，只要两个人手里有一块以太晶核，就可以以它为主板制造短时间通讯设备，有效时间只取决于奥契娅魔力维持长短，多读书的好处无过于此。

    所以她耳边总是围绕灰色淡雾就是这个原因，另一边是安戈姆。

    她还知道【鲸云】的特性【鲸云之梦】，在一定范围物质世界的基础上重叠出另一个相似的物质世界，达成‘异空间’那样的东西，异空间内对现实中这块地方有记忆的人越多，记忆越深，异空间就会越完善，越可怕，出不去的人会被吃进它的肚子里。

    完完全全不讲道理的能力，那个特性的世界满是光怪陆离，想出去跟走迷宫没什么区别，还是那种有黑手的迷宫，甚至想破解就得自己进去。

    房间内魔力浓度出现异常，外面小湖泊释放的魔力开始发挥作用，奥契娅拍拍华森的肩膀示意可以走了。

    有时候人手少就是这样，得一个人做观测员、危机处理、调试员……安戈姆在压榨人这方面独当一面。

    “所以我们正在构建阻隔装置，城主府暂时不会通知，鲸云之梦被污染改造后多出来的特性是会根据知道它本身的人越多提升强度，你正在进行的准备用处很大，我们很需要配合。”华森喋喋不休，在奥契娅关上密室门之后才稍微安静一些，似乎在等待她做出选择，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同行的污染管理所人员早已开始做紧急准备。

    奥契娅驻足，看向天花板，同一时刻，安戈姆意识重新回到安稳构筑调试网络；卡门三两口吃掉冰淇淋，把安缪扔给端着零食过来的塞尔西，光翼一震不知去向；约里尔放下零食，抹了抹嘴，向一楼走去；指导过小孩的御法者小哥眉头一皱，鬼使神差的也跟着走向一楼。

    奥契娅看见了巨大云朵从远方呼啸而来，天花板挡不住对它的观测，它在物质世界，却不是物质，它来自盘外，生存在污染构成的土地上，污染构成的世界里，却不受污染的影响，人们都以为它死了，但它没有，它靠污染骗过了盘内世界。

    【鲸云】，带着它的特质，扩散到了这里，于天空中展露巨岛一般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