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呼...

    粗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斑驳的竹床上一少年满脸通红，眉头紧锁，双眼紧闭，像是经历了什么噩梦一般，猛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大口的喘息声。

    你醒了？

    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以你不通武道的身子硬挨一式安阳掌，能硬撑过一个雪夜，很不错。

    老者声音暮而不蔼，中气十足。

    盲眼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没有什么异状，没有了烈火焚烧的感觉，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连忙拜倒在地。

    谢谢老先生...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者打断，摇摇头。

    要谢就谢我们小姐吧，是绿翘在门口发现了你，小姐才同意给你治伤。

    不然你中了靖安司的安阳掌，这泰安城谁敢给你治啊！

    连老夫都忙活了三天才将你救了回来，不然你早成废人。

    那小姐在何处，我能去谢谢她吗？小瞎子连忙追问。

    老者看了小瞎子一眼，看着他那紧闭的双眼，想了想。

    别人是不行，你倒是可以，可能小姐也有事情要问你。

    一把抓起小瞎子的衣裳，小瞎子顿时感觉身体一轻，只听见风声，老者几步便带着她走到了花园前庭。

    庭中，少女一袭红衣正悠哉的半枕在一个绿衣小人儿的腿上，手拿果盘时不时的把剥好的荔枝往小人儿的嘴里送，眼角带着促隘，绿衣少女倒是被逗弄的满脸通红。

    绿翘，这可是岭南的荔枝，今早刚摘下来的，鲜的很，别浪费，挺好吃的。

    说完还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嘴里嘟囔着，这靖安司倒是有心了，知道你喜欢吃荔枝，特意送来的。

    小人儿因为要抱着红裳少女的身子，只能听之任之了，只是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听到这，鼓起腮帮子，糯糯的道：明明是小姐自己想吃，还...唔，话还没说完便又被荔枝堵住了到嘴边的话。

    正说这话，绿翘看到老者提着一少年从后庭而来，连忙摇了摇红裳少女。

    小姐，林伯带着那雪人来了。

    闻言红裳少女倒是晃悠悠的坐了起来，放下果盘。

    林伯领着小瞎子走入花庭，少女倒是一脸坦然，仿佛刚刚半躺在锦席上毫无名女形象的不是她般，挥了挥手，让绿翘领着小瞎子坐在亭下石凳上。

    少女看了看小瞎子紧闭的双眼，随后望向林伯。只见林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退下。

    少女倒是没露出失望神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瞎子。

    红裳少女开口了，声音很好听，（小瞎子是这么认为的QAQ）

    北边来的？

    少年答是。

    是哪一家破落户？少女略微加重语气。

    北边逃荒来的，听说在泰安城，我可以活。

    怎么瞎的？

    少女紧盯着少年。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些慌乱，拆穿他那笨拙的谎言。

    一生下来便是如此，少年语气依旧平静。

    一旁的绿翘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拉了拉了红裳少女的衣角。

    红裳少女皱了皱眉，仿佛相信了般，又好似玩累了，感到无趣，便挥手让老者带他下去。

    老者从园外进来，仿佛一直没离开过，刚想领小瞎子退下。

    少年仿佛还有话没说完，缓缓说道：谢谢您让管家救了我，我会偿还的。

    少女没有说话，笑了笑。看着这个瞎子乞儿，目光闪了闪，抬起手，让绿翘将果盘未剥的荔枝赏给了小瞎子。

    小瞎子被带走了，和荔枝一起。

    红裳少女见林伯走了，便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拉过绿翘的小手，又自顾自的枕在她的腿上，抬头望向北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翘忍不住了，林伯才不是管家呢！他是，他是...他是林伯

    捏了捏小人儿婴儿肥的小脸，自顾自的说：

    来自北方，身上的疤痕是镰痕，只有北梁飞镰军，也就是现在的镇北军飞镰营才能造成那种伤疤。

    本就被边军追杀，现在又因为一起乞讨的朋友惹上了皇甫奇。

    我倒要看看这小乞儿如何偿还我这救命之恩。

    绿翘却很是不解，既然小姐已经从靖安司哪里知道了小瞎子的底细，为什么还要召来询问呢？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摸摸绿翘的头。

    绿翘好似不服气，小姐，那你怎么还赐下荔枝呢？既然知道他的处境，他也无法帮助您啊！

    红裳少女噗嗤一笑，抚了抚青丝。

    是他求来的啊！

    他倒也聪明，知道得罪了泰安城的大人物，只有在我这儿能乞活。

    而且我也想看看我留下这路边的野狗，是否能变成我府中恶犬。

    至于是不是北边的破落户！

    入了我安王府，那便是有了门楣。说罢少女眼中精光大盛，浑身气势如虹。

    如果上京城的大人物看到肯定也不外乎会动容。气劲透体十六岁的内息武夫。安王也不外乎如此罢了，虎父无犬女！

    三千里路的北境官道，飞镰军的追杀，一路乞行，还是个瞎子，真要有那么简单，那便没有小姐召见野狗这一幕了。

    林伯带着小瞎子来到了后院偏房，看了一眼小瞎子手中的荔枝，嘴角抽了抽。

    你小子真的像路边的野狗一般，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小瞎子笑了笑，也不反驳，他一路乞行来到泰安城，不就正如那野狗不甘冻死在那路边，又或者被屠户拿去做了那狗肉烹？

    小瞎子突然跪下，大喊，请师傅教我武道。

    林伯就这么看着小瞎子，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小瞎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林伯作势，严肃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会教你？

    小姐说的！小瞎子答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能教你？

    是你带着我去花园，风声告诉我的。

    胡说，小姐都没说话，怎滴让我教你武道？

    小瞎子提了提手中的荔枝。

    我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如何教你习武？

    你会缩地成寸，小瞎子再答。

    老头叹了口气，我这一生，自己的武道之路都没有走完，仍旧困在这囚笼里。

    小瞎子沉默一会儿说，你教我缩地成寸，剩下的路，我替你走。

    老头被气笑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淬在地上。

    什么鸟靖安司的贡茶，难喝的紧，去城西给我买一壶好茶来，要西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