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昏迷的男孩望向激光扫射过来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幻想。觉得下一秒会看见瘦成人干的母老虎大姐，抱着激光炮冲过来。又或者是已经不良于行的外婆。

    她可是用针扎几下，就能治好邻里的头疼脑热。

    但幻想迅速被下一道闪光打破了。

    那光穿过了他的左小腿。

    起先，葛文鑫并没感觉到什么，然后，胫骨的位置有点发痒，再然后就像被人生生插进脚趾里一根生锈铁针。钻心地痛起来。

    他尖声大叫“啊……啊……啊”。

    不过，身边，已经没有了包围着的猎手。

    因为缉私队员全忙着一边拨枪还击，一边朝他们开来的缉私队小型天狼星SC9号撤退。但是，奇袭他们的火力异常猛烈，而且非常有规有距地先从两边压制，再进行中央突破。

    随之而来的是，红色荒漠里此起彼伏的哀叫。

    好在，这些刺耳“嗷嗷嗷”声并没持续太久，因为缉私队登陆的7个人里，已经被爆头3人，重伤1人，轻伤2人。只有那个中年男人下落不明。

    而地上的三个猎物，也不同程度地出了血。

    发际线后退的伤得最厉害。

    他的脖子被流弹打穿，已经烧出个黑洞，接近大动脉的部分也发出了焦色。一直不断地咳着，两只眼睛鼓得像探出的乒乓球。

    厚嘴唇的受伤最轻。

    他全身缩着，被流弹打掉了捆锁后，就用两只手肘捂着脑袋。听见大概没什么突击声了，才两只鼠眼四下望。

    接着，葛文鑫在他脸上读出一丝狂喜：

    “二……二当家？”

    在一边倒着的一个红发缉私队员，也勉强直起烧出两个小洞的前胸：“咳咳，你……你们这些刁民，居然……敢……”

    没等他说完，一支黑色细口的老款挑花短口枪就直接抵住他的眉心。

    一个女人激动地吼道：“第八缉私队，下地狱去吧！”

    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扑吧”声。

    葛文鑫看见个血红色半圆球体，连着具深蓝色躯干，跳了一下，就冒着丝丝青烟，倒在他鼻子前。白色，好像石子的一样小东西，还蹦在他氧气面罩上。

    定睛一看，居然是颗连着些许红肉的牙齿。

    顿时，在飞船上被逼供的记忆，好像一大盒子拼图被批头倒下来，然后又一块块，迅速组合在眼前。

    把他用长杆机械手臂抓上来的，就是那个发根发白的深金色头发中年男人。

    等三个伙计和底层舱里的圆筒货物，都被依次堆在顶层船舱的金属甲板上，中年男人的对面，过来个身材高挑、金黄色头发的年轻男人。

    他四肢欣长。深蓝色制服跟其他人不同。袖扣到肩膀的两侧，各绣着一枝银色凤尾花。

    “费舍尔少尉。”大条子紧紧贴在他身边，想把什么东西塞到他白皙的手里。

    金发军官猛地转过脸，冷冷盯住他，让大条子尴尬地退后半步，直搓脸颊。

    他旁边的程英则突兀地换上身浅蓝色长裙。褐色卷发上，还斯文地束了条同色发带。假模假式地，别提多可笑。

    葛文鑫“噗嗤”一声，惹得少尉看了他一眼。湖蓝色眼睛，又大又长。让少年霎时有些懵。原来影像上那些天神的蓝眼，是真的那么深邃纯净啊。

    程家二弟，则缩在这一层最后排的起飞稳定架中间，权当自己隐形。

    不过，缉私队五个深蓝色缉军装成员也没谁理他。

    “少尉，一整船的军火啊！这些上面的，全是幌子！老子，不，小人干了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死多少次都不够啊！”

    缉私队员纷纷添油加醋。

    大条子红了脖子，口水已经湿透了整个胸襟：“长……官，长官！他们还都小……宽恕这次吧。下次再不敢了！”

    年轻军官只顾低头去检查违禁品。

    大条子癞皮地又想从后面，去抱年轻男人深蓝色的军装衣袖。就听“咔嚓”、“哐啷”和“唉吆”一声惨叫，大条子就抱住左手，蹲下半个身体。

    他整副面孔，都跟着扭曲紫涨起来。

    刚才还完整的左手，也少了食指和中指的前两个关节。鲜血汩汩直冒。地板上还躺着两块、沾着鲜红血液的金砖。

    程英本能地一晃，就要扑上去扶起大伯，却见年轻金发男人弯腰，把这两块大金条捡起来，怼到他的左眼跟前：

    “这是贿赂吗？”

    “不……不，是道歉，道歉！长官！下次再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一回！”

    “你再敢这么干，我就把你们全送去缉私法庭！”

    葛文鑫只觉得心里发热。因为这是第一个，他亲眼见过的，拒绝别人塞钱的大人。

    之前，大条子店里每回克扣姐姐的工钱。借口都是：“干什么不要钱去打点吗？”

    这时，把三个伙计捉上的中年缉私队员插了进来：“少尉，人数刚好。四个！”

    “阿卡中士，四个？”年轻军官抬头回望，狐疑地瞪大了蓝眼睛。

    但是，大条子却顺着中士的目光，脸色由紫红转成煞白。他一下扑到程英和包围她的缉私队员中间：

    “让她走吧。大人，您要多少钱，小人都出！都出！她还是个孩子！”

    “开什么玩笑？老子多少时日都没捞着打猎了！”

    “求求您！要不，让小的代替她？！您几位行行方便？！”

    缉私队员可不惯着他，上去就要把这个巨人一样的家伙拉开。大条子却使出很大的力气，让三个缉私队员一起上，都拖不动他半分。

    程英也上去撕咬。一个缉私队员就去从后面拖她的头发，马上被大条子一拳捣到一边。

    嘴里的碎牙合着血，吐了葛文鑫一脸。

    就听见少尉大吼：“都住手！你们这是在抗法！抗法！”

    趁着大条子一愣的功夫，另外两个缉私队员拔出了胡椒球枪。

    但是，大条子就像头受伤的野兽，红肿着左眼，吼叫着左扑右踹。三个缉私队员外加阿卡中士根本按不住这对父女。

    “X的，大条子疯了，快！快叫人支援！”

    中士只好呼叫援军。

    很快，对接送货船的缉私快艇上，又冲进来三个深蓝色军装缉私队员。

    但，八个人都被大条子断指上的血，染得脸上和身上越来越花哨。

    一个浅褐色头发的小个缉私队员两次被甩飞到少尉身上。他只好捂着发红的脑门，回头请示：“少尉！少尉！这东西太难搞了！要不，让他出一笔罚金？”

    费舍尔阴沉着眼睛，皱眉低声道：“你是要纵容这些老鼠抗法？”

    中士擦擦下巴，瞟了眼不远处的程家二爷，轻拍下少尉的肩膀：

    “长官，大条子家……确实家财万贯！您看这些军火！他可是干了不少年黑市的……”

    少尉猛地抖掉手下胳膊。闪电般，他从背后拔出把小巧手枪。那东西，在食指和拇指间，仅露出根女士香烟粗细的黑色非金属制枪管。

    大条子的眉心，立即被画出个红色亮点。

    程英想扑上去，就被六个缉私队员集体按在地上，只能使劲踢脚。

    等葛文鑫想再看清楚些，大条子的头颅已经变成了团黑炭。只听“匡兰兰”，他右半个脸上的金属部件，都撒在了铁灰色地板上。

    接着，大个船主双膝向下一沉，扑倒在一堆灰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