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刚到李卑那，唐无病就碰了钉子，李卑除了按照约定给他匀了十副皮甲，三十副棉甲之外，两手一摊，“秀才啊，咱也知道那弗朗机的火器好使，可咱哥们又多养了一百个亲兵，实在没闲钱买火器。”

    唐无病一肚子不高兴，但也没法，只好向他借了十名兵丁帮着套了一辆大车，说好了把盔甲送回长峁村，每人给二两银子的报酬。李卑满口答应下来，拨了十名骑兵，还是家丁借给了他。

    李卑买不起，那就找其他买家，唐无病又看上了贺人龙，老贺豪爽地把唐无病这个米脂老乡让到军帐里，拿出一坛酒就要开席。

    唐无病连忙拿了一个小杯：“贺大哥，再拿大碗干，兄弟可能片刻便倒，谁跟你喝个通宵？”

    贺人龙哈哈大笑，“行，你用小杯，我用碗。”

    两人就这么边喝边聊，据贺人龙说，洪承畴巡抚延绥，希望他们这些跟随征战已久的陕镇官兵跟随前往，结果，李卑、猛如虎和贺人龙三人愿意追随，目前洪承畴正在上奏兵部请调。贺人龙咧着大嘴边吃边喷，“大人说了，我这一千人马还有李大舌头的八百马军将编成抚标中军。老猛始终不是汉人，洪大人仿佛信不过。”

    唐无病道：“那抚标参将？”

    贺人龙大眼睛骨碌一转，“老乡，你说我能当不？”

    唐无病道：“听实话还是听虚言？”

    “废话，说假话，我问你作甚。”贺人龙哼哼着。

    唐无病道：“大哥，你是个守备，人家是延安路参将，本来就比你官大。合并成抚标中军指定是他李卑当参将。”

    贺人龙脸色一变，郁闷地喝了一碗酒。唐无病又道：“大哥，你也不必担心，洪大人懂兵略，你跟着他必然战功不断。你想啊，如果李卑当了参将，不过是平级调动，一有战功，那不首先就得升他啊。他升上去了，这参将的位置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

    一番话说的贺人龙满心欢喜，呵呵一笑，“嗯，听起来靠谱。”

    唐无病趁着机会道：“大哥，听说火器好使啊，你这眼看要到延绥，外有西虏，内有流寇，怎么不得装备一些压压阵脚啊。”

    “火器？得了，就军械司那些破烂？年头给我拨了几杆大铳，才他娘的打了两炮就炸伤了我五个人，那玩意就听个响，不好使。”贺人龙啃着个羊腿，摇着头。

    唐无病道：“弗朗机的鸟铳听说过吗？”

    贺人龙眉毛一挑，“听说过啊！山东那边不是正练着一军吗，听说都是用弗朗机铳装备的，怎么？”

    唐无病道：“小弟有个胡商朋友，手里有批弗朗机火器拉来西安两年了，却一直无法出手，正在寻找买家。”

    贺人龙哦了一声，依然不紧不慢地啃着羊腿，“有多少？”

    唐无病道：“一百杆鸟铳，两门弗朗机铳。正好装备一个哨。”

    “要多少银子？”贺人龙翻着眼皮，显然有点动心。

    唐无病趁热打铁，“听说要一千五百两银子，真不贵啊。”

    贺人龙嘶地一下，棒槌粗的大手指头伸进嘴里鼓捣半天拔出一条肉丝，“一千二百两，太贵了，开拔的饷才给了两千两，哥哥我买不起。”

    唐无病看着贺人龙，这个老粗真不好忽悠，但上杆子不是买卖，又斟了一杯酒，跟他碰了碰，两人扯着闲篇，天南海北一通胡侃，直到日垂西山，唐无病才以不胜酒力为名起身告辞，“大哥慢慢喝，小弟告辞了。”

    贺人龙也喝得差不多了，并不挽留，起身送秀才到营门口，看秀才出门要上马了，才扯起嗓子叫道：“我说秀才啊，能不能便宜点啊。”

    日他先人，老粗还真会砍价，幸亏自己搞了五百两的富裕，“好吧，给哥哥问问去。”

    第二天一早，唐无病又来到军营，一番神侃，说什么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砍到一千二百两，实在不能再低了。贺人龙一拍大腿，“得了，哥哥就当帮你的朋友吧，走看货去。”叫上二十名士兵，套了几辆大车，跟着唐无病出门。

    唐无病一行先去把阁陀斯叫上，一起到了一个仓库，贺人龙在里面看了火铳，果然一水崭新的火绳枪，唐无病偷偷盯着贺人龙，只见他摸摸这支，看看那支，又看了看两门十二磅行军炮。

    贺人龙在军旅里呆过，通晓火器，一眼就能看出火器质量的好坏，这些真正的来自西洋的火器，真比朝廷军械司里那些仿制的鸟铳和小炮强了不知道多少。当即要求试试，阁陀斯没有意见，就带着人把三杆铳拉倒西城脚下。贺人龙在城边放了三套棉甲，用火铳放了三炮，果然不错，五十步距离穿透了湿水的棉甲。

    贺人龙脸上露出笑容，拍拍唐无病的肩膀，“嗯，这些玩意看样子还挺好使。”

    唐无病面露微笑，自己这个小小掮客总算成功了，二百两雪花银到手也。等回到仓库，贺人龙一挥手，手下人就开始搬东西，“银子跟我回营取去。”

    唐无病对着阁陀斯眨眨眼，意思是事情成了，你稍安勿躁，等着收钱。到这时阁陀斯才知道唐无病把货转卖给了军方，还以为他赚了不少钱。

    唐无病和贺人龙回到军营，贺人龙命人搬出一盘银子，“兄弟，你也知道，军马开拔，哪里都需要用钱，这批货我买了实在是帮朋友，可是一看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这里是一千两，你回去跟你朋友好好说说，就一千两吧，以后还有好货，我贺人龙还要。”

    听了贺人龙这话，唐无病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日你先人啊，谁他妈说军汉粗鄙，贺人龙简直是个奸商啊，一千五百两的开价，给他明砍暗砍，生生砍到一千两，自己一毛钱好处费都没落着。唐无病拂袖而去的心都有，只是他可不能这么做，货都到人家手里了，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唐无病面色有些尴尬，只得说再去跟他朋友说说，出得营门看到李成栋就骂了三句“日他先人”。搞得李成栋一脸诧异，秀才连忙解释，“不是说你，我日他贺人龙呢，哪里是什么守备将军，简直是个奸商。”

    ……

    看书友就漏题引起了争论，这是好事，那轻车给大家略微解释一下，明清两代有名的科场弊案有几个？反正轻车查了半天资料，十个手指数得过来，那大家认为是揭发的多还是没有揭发的多？自然是后者多嘛，不要把事事都想得那么坏。而且还跟大家澄清一下，明朝弊案是不会死人的，钱谦益让一个文盲中了举人，也不过革职了事。喜欢杀人的是辫子。明末吏治处于崩溃状态，科举舞弊的多如牛毛，比如本书里的情节，就是借用了明朝笔记中的一个典故，作者还说这种事屡见不鲜，党争双方都身有屎，谁也不拿腐败的事攻击对方，这在明末党争成了一种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