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营的士兵们依然没有脱掉封建军队的习气，他们打着火把，在那些死者身上搜寻着财物，包括衣服，盔甲还有兵器，所有能拿走的都被抢夺下来。唐无病眉头皱了皱，在封建时代，劫掠是十分普遍的事情，特别像碎金营这些穷困的流民组成的队伍，对方任何东西都成为战利品，死者身上的衣服改一改可以给孩子穿，残破的刀枪都能融成铁水给家里打两把锄头。

    一股无名火猛然窜起，唐无病跃马上前，挥动马鞭抽打着两个正在给尸体脱衣服的唐家子弟，大声吼着：“你们两个混蛋，就这点出息，从死人身上取财，不怕老天报应。”两人傻子一般看着唐无病，不知道躲闪，从来没有看见过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辛成连忙上前，“大人，为何发怒。”他也有些心惊，连忙拉着唐无病的马头。

    唐无病语气森然，“去，制止士兵们的劫掠。跟他们说，这一战必有丰厚赏赐，不要再做这种伤阴功的事情。违令者斩！”一时半会说不出太多的理由，只能以此说事。

    辛成连忙下令：“千总有令，不得劫掠尸体，违令者斩。”碎金营的士兵们一头雾水，但手下立刻缓了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位孝廉千总是笑面虎，军令面前是不敢乱来的。

    两名士兵在前面打着火把开路，唐无病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全是无头的尸体，大明朝军功的计算方法，让这些流寇以最悲惨的方式丧失了生命。放在穿越之初，唐无病会因为屠杀痛苦得呕吐，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这些尸体将成为他晋级的阶梯，对所有敌人都不应该心存怜悯。

    刚才的愠怒渐渐平息，唐无病回过头询问起王子顺是怎么回事，原来李成栋一追杀起来，丝毫不管小兵，转挑有头目的地方杀过去。王子顺带领着二百多人越过小溪逃跑，这个蠢货逃的时候连旗子都没有扔掉，这么大个目标自然让李成栋穷追不舍。天没黑，李成栋就追上了王子顺，手下一个突击就将败兵击溃了。李成栋追上惟一骑马的人只两个回合就将他斩于马下，割下他脑袋后，李成栋生怕认错了人，专门抓了几名俘虏辨认，结果都认定是王子顺。

    唐无病发现李成栋最善于的就是追逐对方的头目，上次在洛川秒杀苗成就是如此，看来他真称得上战斧式巡航导弹，专门斩首。为了保险起见，唐无病又拉过一名被俘的头目，让他辨认，那人又承认这便是大寇王子顺，唐无病这才相信。上次一个四当家都是三百两银子的悬赏，现在砍了老大，那不得过千两的赏银啊，唐无病刚才的不舒服已经烟消云散了。

    郝进忠运气没那么好，他拿着一个据说是苗美的脑袋四处找人辨认，可是俘虏们众口一词都不予以证实，气得他拿刀就要吓唬俘虏。唐无病连忙制止了他，结果再三审问，有人看到苗美统帅了两百骑兵，跑得最快，一早就越过步卒逃得没影了。

    唐无病轻轻一笑，历史啊，巨大的惯性并非那么容易被打破，在那辈子史书中就说了，洪承畴破贼于黑水峪，王子顺授首，苗美领二百骑逃逸。只不过杀王子顺的由洪承畴变成了他唐无病。

    第二天一早，唐无病让人将所有首级堆放好，开始清点数字，这一场伏击战，总共砍了八百二十四颗首级，单单两个陷坑里就拉出了四十多具尸体，俘虏的人数只有可怜的二百三十多人，这还是到了后来，唐无病下了命令才手下留情才得以保留的生命。根据过往的经验，斩了贼首可是需要活口作证的。三千多人的流寇队伍只有一千多人死伤被俘，说明还有两千人逃之夭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的兵力太少，打不成歼灭战。但稍带还得了十几车的粮食，还有五百两的银钱，算是弥补了一些遗憾。

    唐无病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自己现在报兵一千，一级功是六十颗首级，三级功就是一百八十颗，千总上去是守备，守备上去是游击，游击将军是跑不了了。再往下分给众人，批发十个守备都轻轻松松。至少还能剩下五百个人头领赏，根据朝廷规定，五百个人头是八十三级功，每级赏银五十两，这可是四千一百五十两白银的赏赐啊。这还不算首贼的功，王子顺这种大贼人头，至少值一个百户的世袭，首级虽然是李成栋砍的，但功劳还要记在唐无病头上。赚大发了！

    碎金营战死三人，十七人受伤，死伤者大部分是分散追逐逃兵时，被反噬遭受的损失。如此小的伤亡取得如此大的胜利有许多因素，首先两个陷坑让流寇乱了阵脚，其次铁甲步兵装备上占了优势，许多人被砍了两刀，不过是破坏了一些甲片，并不能令人受伤；最后那场大雨有利于更有组织和纪律性的碎金刀阵，而让流寇更容易陷入混乱之中。

    这几乎一面倒的胜利让部下兴奋不已，但对于唐无病来说，更多的是震撼，冷兵器时代的胜负如此之快便分出，失败的一方，只有被追杀屠宰的份。这个结果更加坚定了唐无病的决心，要以更严格的纪律和训练武装自己的军队，要让他们成为这个时代最完美的杀人机器。

    碎金营继续在营地停留了一天，唐无病让下面以什为单位召开总结会，总结在战斗中的利弊得失，然后是以哨为单位开会，到了晚上，所有哨长归纳了部下的意见后聚集到一起开会。

    几匹死马让大胜之余的碎金营饱餐一顿，唐无病还破例给每个人准备了酒，酒席开始，众将都看着孝廉。

    唐无病一手提酒壶，一手提酒杯，斟满一杯对众将道：“这一战，首功是庄正，如果不是他提醒了不要在谷中设伏，恐怕流寇有了提防也不会胜得如此容易。来，这杯酒我敬庄正。”

    下面众将一起扯着嗓子喊着，“万胜！”一饮而尽，庄正本来因为没有成为战斗的主角喝着闷酒郁郁寡欢，这会一下子成为众人的中心，顿时飘飘然起来，摸着胡子，举杯朝众人示意。

    唐无病又斟了一杯酒道：“这第二杯酒我要敬庄五，你的哨打的威风，一鼓作气击溃流寇三个方阵，一举为我军奠定胜局，这杯酒敬你的勇猛。庄五，汝为唐家张翼德也。来啊，大家干了。”

    “万胜！”众人再度举杯，这会轮到庄五牛起来了，大大咧咧朝众人抱抱拳拿起一坛酒干了半坛。

    唐无病拿起第三杯酒道：“第三杯酒我要敬成栋，阵斩匪首王子顺，使我碎金驿首次出战便取得完满大捷。”

    “万胜！”李成栋起身，恭恭敬敬地将酒一饮而尽。

    唐无病又拿起第四杯酒，“这是最后一杯，敬那些死伤的兄弟，如果不是他们拼死而战，任何胜利都不会获得。”说着将酒倒在地上。看着孝廉的脸色，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悄悄把酒倒在地上。

    开场酒喝过，唐无病一声，“各位随意。”众人顿时进入疯狂之中，吆五喝六，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

    喝得差不多了，庄五一手持着骨头，一手举着酒杯，来到唐无病面前，打着酒嗝，喷着酒气道：“爷，这杯酒是敬你的，你是诸葛亮，你是刘伯温，连流寇逃跑的路线都能未卜先知。嘿嘿，庄五佩服得紧。”

    唐无病微笑着和他碰碰杯，一饮而尽，看着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唐无病一跃而起，对着四周摆摆手，闹哄哄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唐无病道：“好了，先把酒放一放，大家先安静一下，我们来总结总结此战的得失。”

    众将七嘴八舌地将白天开会的内容汇报出来，庄五说：“战列依然不够紧密，有的士兵会擅离岗位。”

    辛成说：“刀阵中士兵各砍各的，互相之间缺乏配合。”

    李成栋道：“没有考虑到时间问题，如果将此战时间挪到早上，那么追击起来会去的更大战果。”

    庄正道：“弓箭的威力还是不够，面对有盾牌的步卒，远程射击没有取得很大的威胁。”

    唐无病吩咐书记官将众将的意见一一记录下来。最后由唐无病进行总结性发言，唐无病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笑容，脸色甚为严肃，“辛成，你知道为何我要喝止那两名士兵劫掠死人的东西吗？”

    辛成想了想道：“叔是觉得从死人身上劫掠有伤阴德。”

    唐无病不置可否，扫视了一下四周，众将都不吃不喝地看着他，唐无病又问道：“你们都说说，是为了什么。”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庄正嘟嘟囔囔，“爷，当兵的那点军饷哪里够养家，不都是为了打仗能有点收获吗？而且又不是抢百姓，到底为什么不许他们劫掠？”

    唐无病道：“记得长峁团练成立第一天，我给大家约法三章吗？其中有一条就是缴获要归公，你们可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我跟你们讲讲。一支军队最重要是什么？你们谁能给我说说？”

    庄五道：“当然是勇猛了，瞧我们昨日一路平推过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那股子狠劲，任谁见了都怕。”

    唐无病点点头，“对，庄五说得对，那对方比你更勇猛呢？”唐庄五嗯了一声，说不出话了。

    李成栋道：“还有就是智谋，料敌在先，预设战场，加上勇猛可破敌矣。”

    唐无病点点头，“说得也没错，智勇双全。可如果对手不上当，又比我们勇猛呢？”李成栋又没有话说了。

    唐无病道：“可能在你们心目中打仗靠的就是智勇双全，有勇有谋必将无敌于天下。可我不这么想，像昨日下大雨，成栋说说，还有哪支军队能保持战阵，奋勇向前。”李成栋想到这个，顿时皱起了眉头，在那个时代，缺乏有效的指挥手段，军队作战缺乏有效的指挥，往往遇到雨天，雪天都不能作战，只能各自收兵回营。

    唐无病道：“我们的哨能在如此大雨中一直奋勇向前，靠的是流寇没有的纪律，纪律懂吗，就是严格服从军令的铁律，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都义无反顾地向前，身边的兄弟倒下了，其他人会严格按照训练情况补上。雨中能保持队列这不是靠勇猛，也不是计谋，而是严格的训练，和严明的纪律。这才是我们碎金营与流寇的区别，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庄五道：“那跟劫掠有什么关系。”

    唐无病道：“纵观史上强军，没有一支不是强调军纪的，岳武穆的岳家军有着冻死不拆房的美誉，戚武毅之戚家军同样如此，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如果仍然对这些蝇头小利念念不忘，他们终归会因此付出代价。历史上无数的战役表明，抛弃财物是瓦解一支军队士气最好的方法。当士兵们都顾着劫掠财物的时候，必然无法形成战阵，也有可能为了争夺财物伤了兄弟之间的和睦。大伙试想一下，如果当我们的士兵在劫掠死者财物的时候，苗美突然率军反击呢？我们会遭受多大的损失？如果对方以财物为诱饵，丢弃在路上，我们的士兵沿途拾捡，而敌军突然来攻，我军还有能力结阵对抗吗？上了战场无论战前战后都就要一心杀敌，不为财物所动，本人赏功罚过自然不会亏待大伙。因此这种习气必须杀住，必须继续强调一切缴获归公的铁律，无论平时还是战场，不得私自搜掠财物，违令者斩。”

    唐无病说完，众将默默无言，在他们心目中对此还是有些不理解，但唐无病的话在这个军营中就是死命令，吐口唾沫砸个坑，无人敢提出异议。

    唐无病举起酒杯朝众人示意，“今日是碎金营出征第一场胜仗，将来还会有更难的仗，更大的仗，更残酷的仗等着我们。无病希望这支军队在未来成长为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铁军，横扫天下，涤荡乾坤。无病与诸君共勉。”

    “横扫天下，涤荡乾坤”众将浑身发热，每人用最大的声量高喊：“万胜！”

    ……

    跌出月票前六，轻车不说啥，好好写书，尽快更新，咱这速度的确有些对不起大家，可看在咱码字认真的份上，兄弟们多多忍耐。轻车别无所求，只希望码出更多能引起共鸣的文字，轻车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