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之吾愿有涯

青玉桉(4)

    郁青想到当初,赵佑宁咬着牙拍着桌子跟那些被后世电视剧的美化洗脑说这段时期‘荒唐且美好’的同学争论的样子。

    她记得赵佑宁说过,如果真的可以穿越,每一个后世之人应该做的不是和那段历史沉沦,而是应该用尽自己的所学,哪怕一点,去改变那个结局。

    郁青的心里一阵惭愧。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其实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乎。在她心里,只要能保住这安宁的生活,就算外面尸山血海,她也不想去管。

    穿越前的赵佑宁,活泼开朗、乐于助人。在遇见她之前郁青是生活在阴影里的人,是她把她从阴影里拉出来,说要和她做朋友,带离了那个地方。让她前世短暂的生命里有了几年正常人的生活。

    听到赵佑宁战死,郁青的眼眶发红,鼻腔内充斥着酸涩。

    师父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那常年握着刻刀的粗糙的手拉住了郁青的手腕,将一枚写着‘姜’字的墨色玉质令牌塞到她的手上。这个动作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喘着粗气,在郁青的慌乱中,对她说下了最后的遗言。

    “你要帮他,只有你能帮他......你是......”

    师父终究没能把话说完。

    师兄回来的时候,看着比郁青预想中的要沉静。

    他没有痛哭自己没能见到师父最后一面,也没有过问郁青,师父临终前有什么交代。似乎一切他都不在乎,又或者他都预想到了。

    两人默契又安静的处理完师父的后事。

    尾七后的第二天清晨,悬玉敲响了郁青的门。

    “我要下山了。”

    郁青料到了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嗯。”她的视线越过师兄环顾着她生活了许多年的这个小院。师父所做的傀儡,劈柴的劈柴,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既定的做着它们的工作,完全不知道这院子里已经用不着备三分餐食了。

    “你随我一起下山吧?”

    “嗯。”郁青回应太快太坚定,以至于悬玉以为她是因为走神,没有考虑清楚。

    便又说:“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所想的是这样平静的过完一生,也知道现在外面世道不好,出去后的日子恐怕会很艰难,只是......”

    悬玉还未说完,郁青便已经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说:“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师兄是我唯一的亲人。”

    听到这句话,悬玉似乎松了口气。

    决定了下山,两人当天便收拾了行囊离开。

    山上的小院只有几间草舍,看着十分简陋,但师父和师兄委实不是当初郁青以为的穷苦人家。毕竟制作一个能行动自如跟活人外形无异的傀儡,所废便不止千金。

    两人离开时,那些傀儡便被师兄卸去发条,藏在了地窖中。

    世道混乱,两人轻装简行,只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裳,随身的武器和一点不管到了什么朝代都能适用的金子。

    悬玉出身尊贵,但却并不是娇气之人,即便在山里多年,对如今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可他在面对现状的时候还是很快的适应了。

    郁青直到下了山,才从悬玉口中和周围所见,逐渐知道自己这些年身在何处。

    小院所在的山隐藏在众山之中,那一代被世人统称为雁回山,传闻是大雁飞过都会迷踪的地方,四周常年瘴气环绕。

    雁回一代隶属如今的南晟。

    而南晟则是由前朝叛臣拥立驸马所建立。

    世人都说若非当初驸马拥兵在江水以南自立苟安,不听女帝号令、不驰援前线,大秦也未必不能挡住胡人的兵马。

    郁青听说此事都有些愤愤,但悬玉这个真正的前朝受害者却显得十分平静。只在听说南晟皇后在十年前病故的时候,神色没落。

    南晟的皇帝是前朝的驸马,先皇后自然就是前朝那位鼎鼎大的倾城公主,说来她还是赵佑宁的女儿。

    行走于坊间,郁青知道了许多关于前朝的事情,虽说百姓们所知道的未必都是真相,所说的传闻也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却是大家都认同的。

    倾城公主忤逆不孝,引狼入室。

    据说当初她坚持要嫁给还是一员小将的今上易昶。

    女帝并非看重门第之人,但却对公主下嫁易昶之事十分反对。甚至在公主闹出‘以死明志’的戏码时,女帝仍坚持,说出若公主再执迷不悟,就将这唯一的女儿逐出皇室的话来。

    但天下父母爱子,少有能犟得过子女的。

    公主绝食,奄奄一息,女帝最终还是妥协。

    公主如愿嫁了心上人,身子也一日日好起来。

    她是女帝唯一的子嗣,按照前朝旧例,在没有君王没有男嗣的情况下,公主便是唯一的储君。

    可那件事后,女帝虽然没能狠心真的将她逐出皇室。却将她去除皇姓改从父姓,并将武陵王之子接入宫中抚养,次年立为太子,彻底的断了公主继位的可能。

    因为赵佑宁的缘故,虽然这个世界的倾城公主比郁青年长许多,但她多少还是有些看晚辈的心态,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实在不能理解,赵佑宁的女儿怎么会被养成了一个没心肝的恋爱脑。

    “就因为赵...女帝立了你做太子,公主就放任她的亲生父母战死沙场?就造反自立了?”

    相较于郁青的忿忿不平,悬玉这个当年的当事人的心态反倒平和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许多事情并不像世人所看到的那样,尤其是皇家,更有许多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阿姊和姑母的关系也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样。”

    郁青问,“有隐情?”

    悬玉轻叹,只说:“我记得,姑母接我进宫的前一天,父王叮嘱我,我只需好好念书明理,好好习武强身。如果博士院的先生们教授了权术、心术,都不必用心去学。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也不要和阿姊生分了。”

    郁青道:“武陵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女帝并不是真心让你做太子的?”

    悬玉摇摇头,道:“幼时,我身边侍奉的人私下议论,多嘴说了一句,姑母的皇位是从父王手里抢去的,我们武陵王府一脉,才应该是大秦的主人。”

    郁青戏谑道:“哦?好像很有道理。”

    悬玉觑她一眼,道:“那人说完这话的当天,便被父王打了板子,逐出了王府。

    父王怕我受闲言碎语影响,亲自同我解释,当年祖母之所以颁布诏书让父王退位,并非如世人所传的那样,被姑母逼宫所迫。而是她真心觉得,病愈后走出闺阁的姑母,远比父王更适合做皇帝。

    祖母早年产后亏虚,父王退位后,她只强撑了两年,就去了。头几年姑母初登帝位,时常要北上出征抵御胡人或南下平内乱稳内政,朝中那时虽然大多臣子都被姑母的雷霆手段所折服,但也不是没有人心怀鬼胎。

    尤其是在祖母去后,宫里各家的影子也都动了起来,企图以父王的身份挑动朝局,重新扶幼帝上位,以便他们掌控朝局。

    姑母便将父王亲自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姑母比父王年长一纪,几乎将他当作亲子教养。父王敬他的阿姐如母。也不让我与阿姊相争,怕惹了姑母伤心。

    父王常说,皇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护住我们的家人,和这天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