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教训着方乐珠，方玉仁突然顿住。

    眼底杀机隐现，他站起身，面朝南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扬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再藏头露尾，出来一见如何？”

    门外空旷，一片寂静。

    “哼，想跑？”

    方玉仁冷哼一声，抬脚，刹那人已经出现在了十步开外。

    “莫凡，保护好阿妹。”

    “好。”莫凡沉声回道，抬眼，已经不见了方玉仁身影。

    方乐珠也不再闹，放飞红绿小虫。

    红绿小虫飞上高空，盘旋。

    方乐珠仰头看一眼红绿小虫反应，道：“我们周围没其他人。”

    莫凡手持竹笛，警惕四周：“小心为上，我们等阿哥回来。”

    “嗯。”

    二人背靠着背，各自警戒。

    不久方玉仁回来，方乐珠立即迎上去：“阿哥，怎么样了？”

    方玉仁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鼠辈而已，杀了。”

    方乐珠便不再问，转身钻进了小厨房，去生火做饭。

    方玉仁来到莫凡跟前，道：“狸阳我们不能再待了。”

    莫凡见他面颊有几分不正常的潮红，心下一惊：“阿哥，你受伤……”

    方玉仁闪电伸手捂住了他嘴，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别让珠珠听见。”

    莫凡点头，忙扶方玉仁进屋，同样压低声音：“阿哥，这次来的是高手？

    你伤的重不重？”

    “我伤没大碍，调息一两天即可，”方玉仁有些气喘，脚下不太稳，靠莫凡扶着，努力使自己身子不晃，“这次来的是个上品境，我拼着受他一掌将他一击必杀，没弄出太大动静。”

    到了屋里，方玉仁在床上坐下，道：“狸阳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些年想要来抢夺通灵玉石的人，我们杀掉的没有两百也差不了多少。

    总这么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样，等你晋中品境，我们立马离开，去梦泽城取回莫伯伯、阿爹阿娘他们的遗骸，然后……”

    莫凡心下一喜，接道：“然后阿哥和珠珠你们跟我一起回卧凤村？”

    方玉仁点头：“嗯，莫伯伯临终前交代，让你成年后回去。

    等我们从梦泽城回来，你差不多正好成年。

    正当遵从莫伯伯遗言，回去找你的身世。

    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到时候我和阿妹陪你一起回去。”

    “太好了，”莫凡压抑着兴奋，“阿哥，你先调息疗伤，我去跟阿妹说。”

    “好，吃饭不用叫我。

    跟阿妹说我不饿，要练功。”

    “知道。”

    ……

    这两天，莫凡发奋努力，没让方玉仁等足七天，只两天便修为突破，晋中品境。

    两天的时间，方玉仁内伤基本痊愈。

    宜早不宜迟，三个人当即动身，简单的收拾行礼，趁夜驾车离去，谁也没有惊动。

    马车很是简陋，板车上面钉了四块板子，两边各挖两个洞，装上窗帘、门帘，便成了有门、有窗、也能遮风挡雨的车厢。

    拉车的是匹驽马，看着膘肥体壮，实际腿短脚慢，耐力差，走不了多大会儿就累得不愿再走，非要歇够了。

    三人也不在意，悄悄离开狸阳老家，没人知晓他们去向，便不虑再被人整天盯着想要抢夺通灵玉石。

    三人年纪都不大，纵然方玉仁老成，面对一路秀美风景，也不由觉得心旷神怡，是难得的享受。

    既然不赶时间，驽马拖沓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方玉仁和莫凡坐在车厢外轮替赶车，方乐珠在车厢里趴在毯子上补觉。

    终于可以离家出去玩，方乐珠兴奋得一夜没怎么睡，早早地就起床催促方玉仁和莫凡赶紧收拾行礼上路。

    结果，上路没多久，在车厢里待得无聊，她瞌睡虫上来，很快沉沉睡去。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莫凡身上，暖洋洋的，更衬得他面容光洁。

    方玉仁看着他光洁的额头，叹道：“可惜了，十年前仙人已经全部离开文华星。

    不然的话，仙人应该会知道你为什么天生没有灵纹。”

    莫凡摸了摸额头，目光温和，微笑：“阿爹觉得我生来异于常人，可能会遭人笑话欺凌，就用颜料给我涂了假灵纹。

    阿爹也不知道没有灵纹到底是福是祸，不敢向人打听。

    那么多年，都习惯了隔几天涂一次。

    讲真的，到现在，我有时候还会以为额头有阿爹给我涂的假灵纹在，我和其他人看起来一样。”

    方玉仁轻轻抽了又开始偷懒的驽马屁股一鞭子，道：“无论是福是祸，现在都不重要了。

    如今文华星上再无仙人，灵纹等于完全成了摆设。

    有也罢，没有也罢。

    资质好也罢，不好也罢。

    没谁还会在意。

    顶多有人看到，会惊讶的叫一句，‘啊，你没有灵纹’，也就如此。”

    莫凡抬眼环视四周，见周围良田环绕，不时可见农夫在田间劳作，完全不似十年前的荒废景象。

    面上浮现些许敬佩之色：“如果不是真的亲眼看到，我没法相信仙人离开前，还会有那样的大手笔。”

    “是啊，十年前，我比你大不少，那时你还懵懂，我却已经懂事。

    那时的震惊，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以祭祀大典引诱世家大族主要人物齐聚坚城，城卫大军突然发难，那些个大人物连逃跑求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尽皆诛杀。

    一道‘杀族令’，凡敢于称‘族’者尽皆杀之。

    一时之间，世家大族人人自危。

    祭祀大典，祭奠的是始皇帝，祭品却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整个文华星，被杀恐怕不下数百万人。

    说来也是巧合，如果不是江伯那一闹，方家败落。

    恐怕我们方家也要在劫难逃，成为刀下亡魂，用来祭奠始皇帝。

    果然，正应了那句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世事无常啊。”

    “呵，”莫凡笑看方玉仁，“这许多年没有江伯的消息，你说他是不是在那场风波里被杀了？”

    “谁知道呢，他与田家狼狈为奸，偏田家又是仙人必除名单上排前的。

    真说不好他是不是被城卫军顺手杀了。

    不过这么多年没来找我们报仇，想来应该是死了。

    只是可惜，莫伯伯的仇，大概是没机会找他报了。”

    莫凡摇头，随即点指在路边田地劳作的农人，道：“其实，这样也挺好。

    将田地全部分配给所有人，规定了每个人能够最多拥有多少土地。

    你看，以前这里都是荒野，现在却全被开垦成了良田。

    山民源源不断的走出大山，日后，这天下只会越来越繁华，人人拥有土地，人人丰衣足食。”

    方玉仁微微摇头，心下并不太赞同莫凡的观点，不过他却也没有立即出言反对。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且看着吧。

    刀剑可以杀尽世家大族，却杀不尽人心无穷无尽的贪婪欲望。

    十年蛰伏狸阳，十年苦修内力，一朝出山，外面的世界如今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方玉仁也好奇着。

    道听途说来的，终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