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呆滞的立在原地，莫凡宝剑架到了他脖子上，都恍若未觉。

    十几个手下皆是上过战场精通战阵合击搏杀的悍卒，在他们面前，就是上品境武者也得避其锋芒。

    现在，十几个精锐中的精锐，却在眨眼间，就全军覆没。

    更关键的是，他都没看清莫凡是怎么出的手。

    在仙人绝迹的当下，凡人中还有人能做到如此极速？

    剑刃冰寒，触到皮肤，仿佛有一种要被冻僵的感觉，刺痛无比。

    脖颈上的疼痛让大汉从呆滞中回神，他看着莫凡，眼中震惊，继而恐惧，最后复杂。

    “莫凡，十年未见，想不到如今你竟有如此成就。”大汉突然如此开口。

    莫凡略微诧异：“你认出了我？”

    “这十年来，原来那个名字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现在能一口叫破我本名的，大概也只有十年前的故人。

    又这个年纪，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还能有谁。”

    莫凡微笑：“你认出了我，却还否认自己是褚大力。

    难不成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承认？”

    莫凡紧盯褚大力，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是可惜，这一次褚大力的表情完美，无懈可击。

    褚大力只是微愣了下，随即苦笑：“我这十年都用的是现在的名字，我的兄弟们也都只知道我现在的名字。

    你突然出来说我叫另一个名字，我要是直接承认了，我的兄弟们会怎么想？

    我十年经营，才终于有了现在的权势地位，如果在他们心里没了威势，以后还如何让他们乖乖听话？”

    莫凡冷笑，继续试探他的真假：“你知道是我，还想杀我灭口？”

    褚大力目光落在莫凡额间：“我是猜到是你，可我也不确定。

    你小时候有灵纹，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也有些犹豫，觉得我可能是认错了，是别的十年前见过我的人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那就是不相干的人，还与我有怨，那么多手下看着，那当然是除之而后快，我这么做没错。”

    褚大力如此境地，只要莫凡剑动一下，以宝剑之锋利，顷刻间就能叫他人头落地。

    不想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如此硬气的话，倒是让莫凡有些意外，对他刮目相看。

    褚大力目光坦诚，莫凡看不出丝毫破绽。

    心下动摇，或许十年前，福伯那么快出现，并不是褚大力泄的密？

    褚大力察言观色，立时看出了莫凡杀他之心动摇，恰到好处的问出了一句：“莫凡，叔呢？

    这十年来，我也有打听关于你们的消息。

    但自那次大乱之后，你们就没了踪迹，我还以为你们都回村里去了。

    这十年你们都是在哪里，怎么度过的？”

    好似此刻莫凡并没有用剑架在他脖子上，褚大力只是单纯的好奇故人的消息。

    莫凡心下微叹，褚大力的神情和话语都没有明显漏洞，他无法确定褚大力在十年前是否有过背叛之举。

    十年前，他们三人一同离开卧凤村，走出大山，来到这外面的花花世界，便都没有能再回去。

    十年分别，今日相见、相认，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萧索之感。

    莫凡叹息，宝剑离开褚大力脖颈，“呛”一声，归鞘。

    褚大力心下一松，紧绷的身体终于能放松片刻。

    他看向莫凡手中宝剑，眼角余光看到莫凡身后那一地尸体，以及尸体间散落得到处都是的断刀断剑，心中升起明悟。

    葛新城兵败被囚，他曾多次追问仙人法器和仙法下落，葛新城却只说是交给了一个乔装打扮成顿山亲卫的陌生人，再说不出个具体，让他无从继续追查。

    想到莫凡那天也出现在大营中，后来却失踪。

    想来从葛新城那里拿走仙人法器和仙法的人就是莫凡。

    莫凡此刻手中这削铁如泥的宝剑，当非仙人法器莫属。

    联想莫凡方才鬼魅如幻影的身法，这莫非也是仙人法器的功效？

    褚大力心头火热，他早已觊觎仙人法器良久，与葛苏合作的条件之一就是仙人法器。

    现在事成，葛苏答应给他的仙人法器却迟迟无法兑现，实在是让他一口郁气憋在胸中，久久无法释怀。

    现在看到，心中不由念头再起……

    褚大力低头，揉了揉脖颈，借以掩饰他眼底的欲望之光。

    莫凡来到杯盘狼藉的桌前，扫一眼，也就装酒的酒壶还算干净。

    他拿起酒壶，摇了摇，里面还有不少酒，直接仰头灌了一口。

    酒液入口醇香，只微带些辛辣，喝起来竟然味道不错，长出一口酒气，斜褚大力一眼：“你倒是很会享受。”

    莫凡转而说酒，闭口不提十年过往，褚大力并不继续追问。

    豪爽笑道：“我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行当，脑袋别在裤腰带里，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摘了去。

    自然是要及时行乐，怎么好怎么来。

    不然万一人死了，钱还没花，就太亏了。

    这酒还有不少，就在屋里，你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喝，咱俩不是外人。”

    “呵，”莫凡冷笑，背对他，目光投向光明之外的夜空，欣赏此刻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美丽夜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带的游侠儿都是听你的吧？

    你们把这里祸害的民不聊生，所求就只是财物？”

    褚大力听出莫凡不满，讪笑：“葛苏事先承诺给的仙人法器和黄金白银都没能兑现。

    兄弟们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从那些人身上捞回来些。

    这个我也没办法。

    我也不想让他们这么做，可这次帮葛苏成事，我们损伤很大。

    葛苏拿不出来钱，他们就只能去抢。

    别看现在他们敬我一声统领，可我要是真挡了他们财路，顷刻他们就会杀了我另立。

    游侠儿，都是些亡命徒，为了钱，什么都敢干。”

    莫凡灌了一口酒，望着夜空，叹道：“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东南风大了不少，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夜空中，浓重的乌云将残月彻底遮掩。

    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黑云压顶，空气愈发憋闷。

    大雨将至。

    “世道就是如此，我一个人也是力量有限，改变不了。”

    褚大力望着莫凡后背，两人相距不过七尺余，而他的大刀就在身后桌上，抬手就能够到。

    他如今身体有伤，不复全盛时期，但趁莫凡不备，偷袭之下，说不定也能重创莫凡。

    他犹豫着，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院中那一地尸体。

    一怔。

    然后他放弃了偷袭的打算。

    久等不到褚大力从背后偷袭，莫凡没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心安理得杀死褚大力的借口。

    于是他改变了决定。

    随手扔掉酒壶，莫凡转身望着褚大力：“阿爹如果还在世，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为祸乡里。”

    褚大力大惊：“莫叔已经去世了？”

    莫凡不答，转身向大门走去：“以后我会盯着你，如果游侠儿还不收敛，到时我必再来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