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练武的事，张远起了个大早。

    刚要出门，就遇上给他送早餐的小环。

    看着张远把饭全吃完后，小姑娘才满意地点点头，收拾起桌子来。

    “二小姐在吗？”

    “在啊。”

    “我找她有事。”

    “现在？”

    “嗯。”

    “很急吗？”

    张远点点头，说道：“嗯，挺急的。”

    小环放下收拾的饭盒，小跑去了商素雪那屋。张远也无事做，索性跟在后面。

    到了屋前，小环推门进去了，而张远则在门外不远处候着。毕竟是女子的房间，总要顾忌一些。

    “小姐！张远找你有急事！”

    “小环别闹……你说什么！？”

    只听屋里一阵乱响，之后就是：

    “这个好看吗？那这个呢？”

    总之，半个时辰之后。

    小环终于走了出来，把张远叫进去了。

    商素雪穿戴整齐地坐在屋里，等着张远过来，进屋的时候，张远还注意到，屋内一角还点着檀香。

    若是张远再仔细观察一点，他会发现商素雪在脸上用了一些淡淡的胭脂，去掩饰昨日熬夜的疲劳，嘴唇上也略施一点刚好的唇红。

    “之前你说要离开商府，我仔细考虑过了。”商素雪见到张远进来后，没给他讲话的机会。

    “你不是商府的奴仆，你的去留，我商府管不着。可你是商家的佃户。虽说也可以用银子抵去每年的田租，但是，我不收！”

    小环在一旁点头应和：“对，不收！”

    “你父亲和商家，三年前写的租赁契约，是五年为期，如今还剩一年有余。父债子偿，不管怎么说，即使你不想种菜，也只能一年后再离开。”

    小环继续点头：“嗯嗯。”

    张远倒觉得这主仆二人十分有趣。腿长在他身上，即便是有契约，但他想走，还有人拦得了他吗？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什么契约，毕竟还不一定活的到那个时候呢。

    “可以。”他利索地答应道。

    商素雪准备了好几个安抚张远的方案，可唯独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下来。明明昨天还说得那么坚决。

    “哦，嗯，好啊。”她连忙答应道。

    或许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希望张远离开。因为他救了自己吗？还是吃张远种的菜，吃出了感情？

    商家现在内忧外患，张远厉害又忠心，现在这个时节，为了大局着想，还是让他留下吧。商素雪这样安慰自己。

    “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张远道。

    “你说。”

    “我要借钱。”

    商素雪疑惑道：“借多少？”

    “五百两吧。”张远道。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清元最近的一处山脉，若是单人步行，得一个半日。若是有匹好马，则半日可到。他现在浪费不起时间了。

    除去马匹，还有武器、药品要买。若是那内力也用钱买，则不知要花费多少了。他估算了一下，便打算借上五百两。加上他还剩的三百两，应当够了。

    商素雪回身取出一张整千的银票，拍在张远面前。

    “这些借你，不许不还！”

    她气势汹汹。各种意义上的。

    “嗯。你还没吃早饭吧。”

    经得张远提醒，小环这才想起，自家小姐折腾了一早上，还没来得及吃上饭。于是连忙出去准备了。

    商素雪还没习惯张远这种跳脱的思维，解释道：“我也不是每天都起得晚的，只是昨晚看东西睡得晚了些。”

    张远等小环走后，站起身来，用他一贯的，平静的语气说道：“商素雪，你九十天后，会有生命危险。”

    他没用什么“如果”，也不问商素雪愿不愿意相信他，就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出了不可思议的话。

    上一次张远也是这么看她，然后和她说话的。那时候她觉得他有点可怕，就像捕猎的狮子盯住可爱的小白兔。

    但现在的商素雪不同了，她现在是一只撸过狮子毛的小兔子。

    她看着张远，听着他说这种近乎荒唐的话，微微歪头嘟嘴，一双生动的眼眸忽闪忽闪，说：“哦。”

    接下来的沟通进行得异常顺利，两人一个说，一个答。

    商素雪很快就把刺客那事的前前后后，加上其余几家织布皇商的信息招了出来。她很愿意和张远多聊一下，只要不涉及商家的核心。

    “你放心吧，刺客那事之后，关伯将手上管家的活放了出去，专心带人守在府里。不会有事的。”

    张远倒不是很担心，毕竟系统说是九十天后出事，现在反而安全得多。

    “好，那我走了。”他也说了自己的计划，这句走了，就是去山里的意思。

    “张远！等一下！”

    商素雪追出门外。

    “你这么帮我，是为什么？”

    她不傻，自然知道无事献殷勤的警示。她自己尚能对自己说：要张远留下，是因为报恩，也因为张远颇有武功。但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张远又为何要帮她？他又有什么目的？

    张远既然把九十天的事告诉商素雪，剩下的，也不想瞒她。

    这毕竟不是独身的时候，现在想两个人都打破命数，极限生还，必须相互信任，相互合作。

    “九十天后，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今天我说的一定保密，走了。”

    张远倒是实在，说走就走。他已经在这耽搁许久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今天就赶不到白虎山下了。那样的话，便又要浪费一天。

    张远走后，商素雪一手扶门，一手按着自己不断上下起伏的胸口。

    “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张远这话不住回响在她耳边，就像一柄铁锤，一遍又一遍锤打在她心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情窦初开的商素雪，哪里经得住这种山盟海誓的情话。

    小环此时提着饭盒过来，看到商素雪愣愣地站门口，连忙过去扶住她。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商素雪抿了抿嘴唇，“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小环只当她是饿傻了，赶快扶她进去，盛好了粥。

    “小姐快喝吧。今天是银耳呢。”

    商素雪用勺子吃粥，没成想盛了一勺空气送到嘴里。

    “小环！”

    “啊？怎么啦？”

    小环被一惊一乍的商素雪吓了一跳。

    “你觉得张远怎么样？”

    小环想了想，说道：“他挺好的呀。”

    商素雪心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嗯！”

    她肯定小环的同时，也是在肯定自己。

    说完，又吃了一勺空气。

    看着空空如也的勺子，摸着刚刚被填满的心，商素雪仿佛卸下了商家兴亡的重担，重新做回一个少女。与小环嬉闹，然后像风吹铃铛般，笑了起来。

    哪怕，她将在不久后，面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