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北方的小年，不管是中午或是晚上，有条件的，都会吃上一顿饺子，条件差点的，来顿素的，好一点的，弄个韭菜肉、萝卜肉的，而我们的小贾同志，今天连吃了两顿。

    小贾先是去了趟琉璃厂，那里的院子是小贾买下的，住在里边的老张，是张老太的本家兄弟，早年做过文盛斋的伙计，出了点事，被人给算计了，丢了工作，靠打零工养活老婆孩子，后来经张老太介绍，从六二下半年起，一直帮着小贾搜集古玩字画。

    这年头开不成买卖，而且老张这里又只收不出，也就名声不显，可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即便他每天在院子里守株待兔，这几年也很是收了些东西。

    从一堆物件里挑了几样觉着不错的，然后小贾奔了西城，拜访了一位长辈，算是提前拜年，一对忘年交吃了顿三鲜馅的饺子，又聊天聊到快四点，才散了场子。

    紧跟着，小贾马不停蹄地赶往鸿宾楼，应邀和即将离京的刘世贵、刘世清两兄弟，又吃了顿羊肉馅的。期间几人聊了很多，尤其是在刘家兄弟未来所从事的产业方面，小贾给予了很多中肯的意见。

    老刘家一直经营铁矿石生意，即便是公私合营以后，国内一些钢厂的铁矿石进口，也仍然有他们的身影。贾公子与他们的相交始于一年多前，那时候，小贾在一张马来群岛的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岛屿，以此打开了双方合作的局面。

    这一次，双方更是互有所求。刘家要在澳大利亚投资，希望得到贾公子的信息、或者说情报方面的支持，股份方面不会吝啬。小贾则提出，在澳大利亚的投资项目中，自己一方可以减少一两个百分点的红利，但请刘家兄弟帮他办一件小事……

    一番交流，宾主尽欢。

    饭后，小贾回了后海，这个小年就这样过去了。

    在秦淮茹母子几人酣然入睡的时候，南锣鼓巷四合院里的张老太，却辗转难眠。她知道，这次把亲孙子惹急了。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没人理她，也没人管她怎么过这个小年。她不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她知道自己的话不中听，可那会儿她就是嘴说秃噜了，平常教训秦淮茹教训习惯了，自己是婆婆，说错了什么，她一个当儿媳妇的，怎么的也得受着不是。可昨天晚上，她忘了自家孙子是向着人家自己亲妈的，招人家母子不待见了。

    哎！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会心疼自己。可这回，怕是得给人家秦淮茹低头了，谁叫自己孙子不亲近呢！那个李厂长也是，叫人送的什么肉吗，净给自己惹事情。不过，这肉，要不要给后海那边送过去，真还有点拿不准这个主意。

    别人说不说自己好，其实李副厂长并不在意，就像他并不在意昨天因为个小寡妇，被傻柱讹了一回，他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跟小民百姓一般见识，不值当的。

    他要考虑的，是上级领导的各项指示，是轧钢厂的后勤采购的方方面面，是兄弟单位的关系融洽，是亲朋好友的你来我往，是自己的仕途经济，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意。

    不过，傻柱这个孙子，该收拾还是要收拾一下的，若不是他，昨天下午，说不定和那小寡妇就成了，那莫样、那身子，弄起来比那个刘岚，一定更有滋味吧。

    眼看快五点了，李副厂长用电话叫秘书通知司机备车，整整衣装后，昂首阔步出门，今晚，他要赴一个上游供应商的邀约，洽谈一下追加采购的事情，不能耽误了。

    秦淮茹一共休了三天假，直到腊月二十七，厂里开资那天，她才去了车间上班。先从会计那里领了工资、这个月的票证和年终奖，又在后勤上把自己分到的年货领了，回到组里，把自己负责的车床擦了擦，该收拾的工具收好，等都弄利索了，才捧着搪瓷缸子，和一帮工友聊着天，等着下班。

    尽管要到后天除夕的时候，才能放年假，可是厂里从昨天开始，已经安排班车，送外地工友回家过年了，现在还留在厂子里的，都是家在燕京城，或者路远不能回去过年的。

    大家的心思都没有在工作上，这个问你家里还有什么没买，那个说前门外的哪儿有什么东西便宜，句句离不开过年采买的那些事情，中间也难免带出些小道消息，像是二车间的奖金比咱们少两块钱，一车间发的带鱼比咱们多两条，如此种种。

    最劲爆的小道消息，却是来自于午后。有人从车间主任杨大侉子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厂里负责后勤和采购的李副厂长，出事了！昨天晚上从小姨子家喝了酒出来，还没到家人就不好了，送医院抢救了一个晚上，好像到中午才脱离危险。

    这种消息，群众最为喜闻乐见，于是，半个下午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更新。什么喝酒的就他李副厂长和小姨子两个人，什么李副厂长的老婆找那个小姨子、也就是她自己妹妹，打了一架，什么医院都准备放弃了，人家老丈人给弄来特效药，缓过来了，诸如此类的消息，真假莫辨，但有一个消息是最为确定的，那就是，李副厂长恐怕是要瘫痪了。

    秦淮茹心里有点乱，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着这件事，恐怕和自己儿子有很大关系，但她又有些不确定。

    这些日子，对那天的事，儿子只口不提，太淡定了，可是依着儿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觉着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了，而且他也说了，他会办好。想到这里，秦淮茹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得有七八成。

    到下午四点，车间里胆子大点的，已经陆陆续续溜回了家，秦淮茹也不准备再傻等下去，她又不准备当劳模。就在她刚要走的时候，支部书记老齐叫住了她，让她现在去一趟劳资人事处，那边打电话找她，问是什么事，老齐也不清楚，她只好往办公楼那边赶。

    路上，秦淮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劳人处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单位，叫自己一个工人去，会有什么事，心里多少有点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