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风楼
春风吹百里,海棠落满枝。
小花走到春风楼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遍地不堪的画面。
美妇人说:“小花要是没有营生的话,就到红姐这来做吧。不累,银子赚的也多。”
面对小花这样的小姑娘,自称红姐的老鸨没有丝毫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目的。坑蒙拐骗都不用,这样的小孩哪有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在她看来,这只是一种体面的选择了,她已经叫人堵在了前门。往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总要先留个好印象。
不过小花摇了摇头:“小花不愿意。”
天真。
红姐心中鄙夷,脸上仍是一副亲切模样,拿捏一个小孩太容易了。
她引小花落座,先是给小花倒了杯茶,紧接着语重心长地劝解:“世俗对我们的成见太深,小花你想想,从古自今,只有男人做皇帝,哪有女人做皇帝?这天下,不就那些男人说了算,何来公平可言。你去学堂看看,男人有多少,女人有多少?为什么?因为大多数人都算得出来账。从始至终,你都是嫁过去,给人生养而已。”
“男人有什么?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力量。有了力量,就能打架,他们的地位都是打出来的。我们打架弱,所以我们地位低。那女人有的是什么?是容貌,是身体。他们男人以体力为长,却又贬我等所长。说我们是不自重、不自爱。说到底,这是个不公平的世界,男人之所长被歌颂,女人之所长被唾弃。若是你也自贬,那正是如他们所愿了。”
红姐笑道:“你看我这春风楼,姐妹们各个不都快意潇洒,比在外任劳任怨不强多了?以我等所长,赚他们的银子,他们哪还有威风可言?他们一个个自诩豪气,自诩大丈夫,可落了我这春风楼,哪还有底气?解了腰带,也不过是大脑空空的愚笨之人罢了,哪有什么吹嘘的头衔?”
“所以小花,世俗对我等有偏见,是因为世俗是男子的世俗。我们女子,不应自贬。或许从前你也受世俗的说辞,认为我这是糜烂之地,可我认为,这是我等女子自立之地,是我等女子自傲之地。”
“红姐打第一面起就知道,你长大后能出落个美人样,上至将军权贵,下至富商兵吏,外面再大的威风,里面不都得臣服于你。你想想,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小花一边喝着热腾腾的茶水,一边平静地听着。
红姐奇怪,这小姑娘怎么没有丝毫的震惊?
要换其他人,早就被这一套说辞唬得失掉东西南北了。
她迟疑,问道:“小花,你有在听我说吗?”
小花点头:“小花有在听。”
红姐不确定,继续问道:“那小花是愿意来姐姐这了?”
小花摇头:“小花不愿意。”
红姐的耐心是有限的,此时此刻不免有点气急败坏:“小花,姐姐我是过来人给你劝告,你若是不听劝,就在我这多待几天。”
小花思索了会,问:“这是要囚禁小花?”
红姐奸笑道:“只是多招待小花几天而已。小花年纪小,刚好趁这个时候多向其他姐姐们学习一下。你若是哪天醒悟了,再跟我说也不迟。”
小花闻言,站了起来:“小花刚刚喝太多茶水了,请问厕所在哪?”
红姐嘴角抽动,冷哼道:“小翠,你带小花去厕所。”
“好的红姐。”
五分钟后,名叫小翠的姑娘惊慌失措地冲了回来:“红姐不好了!那小姑娘实在是太小了,她一蹲下一溜烟就跑了,客堂人多,我一不注意......”
没等她说完红姐就甩了一耳光过去,脸上的红印子都仿佛散发着热气,小翠被打哭又不敢哭,呆愣站在那不断抽泣。
红姐面露狠辣:“没用的东西,看个小孩都看不好。别哭了!前面有人看着,她跑不走。你赶快去叫些杂役,把围墙、库房什么的都搜一搜!”
“切记!动作一定要快!别饶了客人们的雅兴!”
“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要什么好下场!”
与此同时,溜出来的小花正在后房狂奔,她步伐轻盈,在杂物和人流之间闪转腾挪,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了个没人的库房。
库房装满杂物,积了许多的灰,暗无天日。只有最前方有个小窗口,透着一束白光,灰尘在其中翻滚。
小花正要攀上窗口出去,突然脚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
很快,那个东西像是应激一样缩了回去,屋内传来了迫切的求饶:“别打我!求你了!别打我红姐!我做,我做——”
小花停下脚步,蹲下身,轻轻地凑了过去。
一个少女体型的人蜷缩在墙角。
太暗了,看不清。
小花皱眉:“你是谁?”
听到小花的话,那个女孩才停下了求饶,她一顿一顿地移动身体,抬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看到了小花。
小花站在窗口之下,屋外的白光照耀着她的脸。
稚嫩,可爱。
女孩迟疑,眼前是个小孩,疑惑问道:“你也是被她们抓过来的吗?”
小花回答:“差不多,但是小花跑了。”
女孩闻言低头颤抖:“跑......跑不掉的,你还是从了她们吧,否则就会,就会像我一样,被打的动也动不了,没有任何意义......”
小花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小花能看看你吗?”
“我动不了,很痛。”
“小花会轻点的。”
在女孩的同意下,小花走了过去,跪在地上,用双手轻轻托出了女孩的背和腿,一点点的,给女孩挪到了窗口之下。
被小花抱着,女孩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人体的温度,这种温度,像是冬日里的篝火,温暖着全身。
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对不起,很臭吧。”
在白光的照射下,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破烂的衣裳,和全身溃烂的伤口。
小花扫视了一眼,又轻轻地整理女孩的头发,埋怨道:“嗯,很臭,等会要回家好好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