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孵虫。”
索麟囊的回答很直接。
“鸡哥天赋异禀,最擅长捉虫。”
“大乾好像到处都是虫子。”张鲤道。
“各宗派皆有弟子下山,大乱将至。”索麟囊半边脸都是钢片,全无表情,“听说海上有两座仙山消失了。”
“我说话的时候是看着你还是看着鸟?”
“看着我。”
“可说话的是鸟。”
“鸟是我的喉舌,替我说话,你总不能盯着我的舌头看。”
“嗯……到观里详聊吧,我请你吃烤肉。”张鲤对此很好奇。
索麟囊摆手,机关鸟演音:“我已辟谷。”
“奥。”
张鲤不禁想:“这家伙不会喝猛火油吧,对桶吹……”
脑中一旦有了画面,再看索麟囊的眼神就很复杂。
“不吃饭岂不少了许多乐趣?”
“凡俗欲望,颇不足道。”索麟囊耳后簧片忽弹了一下,道:“杜统领上山了。”
杜蘅身后飘着一领红披风,大步走来。
张鲤迎上她:“女上司来啦,观里谈。”
杜蘅雷厉风行,冲索麟囊略一点头,径直道:“不坐了,蛤蟆山南麓有小道直通硝池,这就走吧,陆云已过去了。”
“硝池?”索麟囊问道,他对这个“硝”字十分敏感。
“硝池连着落水洞。”杜蘅边走边解释,“我去过采石场,那边走不通。”
硝质与盐同母,近水而土薄者成盐,近山而土厚者成硝。二者同为朝廷专卖,贩者若无官引,则以为私货而罪之。
而朝廷愈禁,私硝愈多。
熬硝往往是在深窟岩洞中进行,其内腔道复杂,连接不可知处。
瘿萝深入地下水道,张鲤发现的那个落水洞走不通,只能从硝池绕路。
“这畜生倒听话,一路跟着不叫不闹。”杜蘅说的是鸡哥,“它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杜蘅见雄鸡昂扬,通体黑羽,心下甚喜,脱口道:“不如叫小黑子。”
“那可不行!”张鲤立即回绝。
“我鸡哥与小黑子不共戴天。”
……
四人脚程极快,穿过南麓,翻下两道峭壁,来到一处地洞前。
地洞掩在丛林当中,溪水灌入,常年烟雾蒸腾,当地老人称其为黑烟囱。
陆云已等候多时,他擅长发明各类道具,这次带来了鲛灯。
用九幻萤的妖丹制成灯芯,再用鲛人族的鱼鳔作衬胆,施以符印,照得极远。
索麟囊身上真的有个囊,嗤的一下,一束蛛丝射进洞里。
缚紧鲛灯,杜蘅命令:“下。”
鸡哥窜上张鲤肩膀,四人挂着蛛丝接连跃入。
陆云喊道:“我都听不见了!”
人在外面时水声不显,一挂进洞里哗哗的水声震耳欲聋。
头顶烟雾弥漫,泛出七彩光晕。
几人不疾不徐向下垂落,洞口渐渐变小变暗,索麟囊的蛛丝似乎无穷无尽。
越到坑底,落下的水花越大,弄影袍就像荷叶,水珠溅上去一滚就落。
最下面是一个漏斗,入口很小,一根阴木斜倚着洞壁。
鸡哥当先飞了下去,不久,嘹亮的鸡鸣响起。
四人顺着阴木滑入,头顶阳光渐渐消失。
张鲤双脚踩上岩石,到底了。
岩壁湿漉漉的,道道横纹交叠,呈现深褐色。
漏斗下面,水流冲刷出一个横向的洞道,进入后,张鲤听到一阵细腻的转轮声,那是索麟囊在回收蛛丝。
洞道连通一条天然裂缝,开口很窄,越往里裂缝越宽。
不断深入。
裂缝底下是一条更细更深的沟渠,两侧黄泥层层堆积,四人便在黄泥上来回蹦跳前进。
张鲤和杜蘅很快蹭了一身泥,锁麟囊身上却一个泥点也无。
杜蘅道:“这么多淤泥,雨季来时洪水一定很大。”
张鲤不禁想起顾老头的话:“今年涨水,大鱼自己往船上蹦。”
此刻四人还不知道,就在方才索麟囊收线时,外面原本湛蓝的天空忽然翻脸,乌云密布。
继续深入。
前方有一道水帘,那里的岩壁消蚀得厉害,层层横纹变成突出的一页一页。
愈往下,岩层颜色越深,最终变成黑色。
裂缝曲曲折折,连续转过几个弯,水声越来越大。
前方出现岔路,鸡哥选择往右走。
索麟囊举起机关手试了试,演音道:“左边风大,很快就能知道通向哪里。”
四人齐齐往左。
“喔喔——”
鸡哥一路都很安静,此时啼鸣示警。
张鲤巴不得碰到妖魔,摸出一包九转大肠安慰鸡哥,继续转左。
陆云惊道:“吃的比我都好。”
缝隙尽头是一个山洞,穿过后走上一片伸向虚空的断崖,崖上大风吹拂。
张鲤俯身望去,底下深渊万丈,漆黑一片。
杜蘅在断崖上找到一座坟墓,没有墓碑,一旁的岩壁上有刻字:李清静埋头于此。
张鲤道:“李清静,西塘县人,据说是死于十多年,前些日子李家族人重修祖坟,发现他的尸身不见了,原来葬在这里。”
“埋头于此,那身子呢?”杜蘅道,“又为何要分开埋,谁埋的?”
“他自己埋的,身子埋掉了头。”索麟囊的话听来很诡异:“也许此刻他的身子就在深渊底下‘看’着我们。”
“你们能不能不要自己吓自己。”陆云出了一身白毛汗。
张鲤笑道:“你还怕这些?”
“在外头自然不怕,在地底就不好说了。”
鸡哥飞到崖边,锐利的眼睛放出红光,直视深渊。
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鸡哥飞到坟包上,左右几下划拉,果然刨出颗头颅。
向后一踢,头颅从鸡屁股底下穿过,翻滚着撞开几块石子,落入深渊。
张鲤问道:“鸡哥,身子真在下面?”
鸡哥不答,翘着尾巴原路返回,似是在恼众人不听他的。
四人在崖上再没查到什么,转往右走。
淤泥越来越黄,也越来越粘。
陆云闻了闻道:“从没进过这种泥。”当即装了满满一包,打算带出去研究研究。
鸡哥啄了几口泥巴,全吐了。
再往前走,又遇水,洞道变窄,有的地方可以蛮力开路,有的地方则只能从水底潜过去。
四人连续潜水,最后游进地下河,漂流了许久,终于在一处碎石滩上岸,眼前豁然开朗。
穹顶高悬,零散生着几株火灵芝,红光点点。
一条长长的石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