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试几次，三通和尚果真动也不动，而地火的释放距离已达极限，始终差之毫厘。

    “原来如此，和尚你真行，连我自己都算不到这么准。”

    【地火明夷（精通）】

    “七丈七尺七。”火焰映得三通和尚脸颊通红，“这便是施主地火神通的极限距离。”

    张鲤的气势一下子泄了：“想不到如此不济，唉，我练这功法又有何用！”气得抬脚便踹向火上的铁锅。

    “不可！”三通和尚是烹饪的行家，精什么惜什么，不忍这锅精心烹制的鱼鲜就此毁去，下意识的就闪身去扶。

    而张鲤这一脚的力道也使得巧，锅虽飞了出去，却是横着出去的，三通和尚追上去轻轻一转一拂，便将铁锅稳稳送回火上。

    三通脸上还带着救回佳肴的喜色，忽讷讷道：“我输了。”

    张鲤道：“你相好的死，我并不知情。”

    夜色如水，橘黄色的火苗恬静地舔着锅底，偶尔发出一两声爆鸣。

    “我这里碗就一个，还装着鸡蛋，筷子倒有的是。”张鲤道，“要不一起就着锅吃点？

    三通和尚脸上再次散发出宝光：“正当如此。”

    两人相对而坐，张鲤凑近锅边闻了闻，赞道：“和尚，好手艺。”

    “施主一身本领令人惊羡，不知是哪一派的传人？”

    “凛州城，笊篱街，鸣虫轩代理掌柜兼伙计，张鲤。领的是钱二爷的东，仗的是张老道的势。把醋递给我。”

    三通和尚听了直笑：“小僧法号三通，在红叶寺挂单。”

    “醋递给我。”

    “我在你们铺子里买过一只蛐蛐儿。”三通想擦擦嘴，没找到手巾，舔了舔嘴唇，“张掌柜呢？”

    “不知道，我还找呢。你买的蛐蛐儿不会刚巧是天蓝青吧。”

    “正是天蓝青。”三通念道：“非青非黑复非黄，闪烁不定似天光。晨暮阴晴无定色，千秋难遇此虫王。”

    “话说掌柜的赚了你多少钱……”

    ……

    一顿饱餐。

    “道长，小僧要回钱府了。”

    “钱府有妖。”张鲤道。

    “什么妖，是谁？”

    “不清楚。”

    虽不知张鲤如何得知钱府有妖，三通仍道：“降妖除魔乃佛家本分，还道长请助小僧一臂之力。”

    “一百两。”

    三通一笑：“成交。”

    “别急，鸡蛋别浪费了，你再炒个鸡蛋尝尝。”

    “……”

    ~~

    张鲤与三通来到钱府，发现钱二爷、叶百户等人都去了红叶寺。

    “听说是又出人命了，寺里和尚被妖怪吃了好几个。”郑管家道。

    两人假装离去，复又折返，此时夜已近半，夏风忽潮，飘起雨来。

    凛州的雨季到了。

    张鲤怀里的羽毛不断跳动，“妖物仍在府里。”

    “能追踪吗？”

    “试试。”

    两人正寻着，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像是有七八只手同时敲，深夜之中渗人毛骨。

    三通道：“这声音好熟啊。”

    张鲤想起袭人的话：“鬼敲门，血手印。”

    三通恍然：“不必理会，江湖骗术而已。”

    张鲤道：“你知道？”

    三通道：“我教她的。”

    张鲤道：“你真有学问……”

    三通不知使了什么法诀，雨丝之中滴水不沾身。

    张鲤扯起半幅袈裟躲了进去。

    三通矜持地扽了回来。

    两人在雨中找来找去，最后来到钱府的池塘。

    满塘荷花开得正好，白日里翠密红繁，水珠轻翻，夜里看去，黑暗中点点红妆仿佛阴婚的嫁衣。

    “这下你必须沾水了。”张鲤抹了一把脸，“妖物在池塘里。”

    三通结出大手印，缓缓按入池塘，就像按入一个皮球。

    “水很深。”三通道。

    “深水可种不成荷花。”张鲤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入水。

    黑暗中难以视物，三通取下袈裟上的如意钩，摇晃几下，发出耀眼的白光。

    池中荷花茎下无藕，只坠着数十条长长的须子，飘飘荡荡，不知是什么品种。

    起初水流平静，潜得深了，便能感觉到水底有一股吸力。

    顺着吸力，两人一路下潜，水下的空间相当大，整个池塘就像一个大肚葫芦。

    越往下吸力越大，两人踏上池底泥沙时已经身形不稳。

    三通手持如意钩四下照探，见左右各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便扯了扯张鲤。张鲤伸手一指，示意妖物在右面。

    右边的洞足有四丈宽，水流的吸力正是来源于此。

    里面的洞壁布满褶皱，像肠道一样，两人继续深入，弯弯曲曲不知游了多远，最终来到一处腔室。张鲤扳住三通的肩膀，示意停下。

    在如意宝钩的照耀下，前方出现了一片森林，长在水下的森林。

    黑色的枝干上生有鳞片，沙地中伸出许多粗壮的叶柄，叶柄尽头是一片片透明的膜瓣，宽尺许，长丈余，状如织梭，随水飘荡。

    三通示意张鲤后退，运气打了一记势大力沉的黄金埵，激起的水流滚滚而过，鳞片倒翻，膜瓣摇摆，不久恢复平静。

    两人小心进入。

    游了一阵，两人身上都沾上了一层绿色，细看时，是些纤细如发的苔丝，十分脆弱，一挣就断。

    再往里，张鲤怀里羽毛急速抖动，如意钩闪着白光，照出了前方不远处一个模糊的巨影。

    啾！

    蓦的水流一颤，泥沙激荡，三通和尚竟忽然不见了，地上只剩个如意钩。

    张鲤不敢轻动，感受着水流的扰动，用脚勾起如意钩，在膝盖上颠了一下，凌空抽射，一道白光直奔左上角而去。

    便是这一瞬的光明，张鲤看到三通和尚整个人都被紧紧包裹在头顶的膜瓣里，鼻孔都被挤得翻成猪鼻子了。

    啾！

    水流又是一颤，张鲤早有防备，往边上避开，一块大石被膜瓣吸了进去。

    张鲤一跺脚：“地火明夷！”

    呼！

    火柱在水中腾起，将靠近的膜瓣全部点燃。

    这下惊动了远处的巨大黑影，周身亮起诡异的光斑，真容显现。

    那是两根巨大的肉塔，一高一低，塔身上长着许多小山包一样的肉刺，表皮是半透明的，皮下血液中蠕动着一大群黑毛蛇，互相缠绕交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