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铁线虫
铃声一停,张鲤从幻境中醒来。
形似小蜘蛛的蛛血蛊还未爬净,一只接一只的从过山彪的眼眶里爬出。
看来铃声只响了一小会。
小蜘蛛们目标明确,只管行军,并不攻击旁人。
一开始是朝彩楼二层爬去,后来铃声一响,集体转向,成群结队朝斗鸡台上爬。
张鲤跟进玉蜩园中,来到彩楼下,只见:
白霜绿竹之间,所有人都陷入梦境。
魏忠指着左千峰的鼻子骂,手指就停在左千峰鼻尖,一动不动。
铃声响过,似乎连时间都凝固了。
唯一稍微能动的,是端妃娘娘。
楼上三层,张维维撑着黄金伞盖漂浮于空中,伞下无数亡魂张着大嘴无声嚎哭。端妃娘娘扶住张维维的手臂,亦漂浮于空中,双眼横竖变幻,不停闪动。
端妃娘娘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堕入梦中,但无法醒来。
索性,试着用自己的意识操纵梦中幻象,为所欲为。
这念头一起,无眼道君便出现在梦中:“痴儿,眼睛还来。”
端妃的眼眶里有横竖两对眼睛,她挖出那对竖着的,双手捧起,高举过头:“道君在上,透过用这双眼睛,我看到了虚月将至,混乱将蔓延人间。”
无眼道君的脸是无序的,鼻子歪歪斜斜长在嘴巴下面,两个眼洞一大一小,双耳卷曲重叠,长在一起,像团泡发的黑木耳。
“虚月就快要抵达特定的位置,你必须管好自己的想象力。只要你坦然接受自己的罪恶,穿越那黑色的深渊,等待你的将是永恒的神奇与荣耀。”
画面一转,在千机山脉背风的阴影之中,端妃娘娘吻上了那团黑木耳。
十指相扣,脸上赤潮阵阵。
……
人们陷入梦中,一动不动,保持着铃声响起之前的姿势。
也许是因为响铃时张鲤在玉蜩园外,也许是因为梦里煤制油喝多了,总之张鲤提前醒来,场间只有他一个人能动。
夜深寂静,只有小蜘蛛爬行的声音。
以及娘娘的喘息。
以及瞎子滚动的声音。
瞎子被烤坏了,仍保持着棍子的模样,就那么滚在地上。龙胆三变功法特殊,即便在梦中,他也是根棍子,又长又圆的棍子,而圆的真意,是滚。
佐木优奈一身未亡人的装扮,低头躬身,双手交叠于小腹前。
她好像永远都在道歉。
“要不要干点什么?”
“我也演一集时间暂停系列?”
“你下头!”
“想当年弼马温定住七仙女之后反而去摘桃子,我要发扬这种优良品格。”
“况且,我爱的是昆虫,是节肢动物,不是高级灵长类!我从小就爱爬树捉锹甲,我从小就喜欢看蚂蚁打架。”
“我要看小蜘蛛搬家!”
……
斗鸡台上。
小蜘蛛正在搬家。
昂尾和铁距已死,羽毛散落,蛛血蛊离体而出,在疙疙瘩瘩的鸡皮上留下许多手指粗细的空腔。
叶公明的头连着内脏一嘟噜全爆出来,螳螂身子已经完全死透了,但假胎没有。
所有的蜘蛛都围在叶公明尸体周围。有的扛回他的断头,有的拖动内脏塞回他肚子里,有的从东边找回一条后腿,有的打西边捡来一片刀齿。
小蜘蛛不辞辛劳,将溅得到处都是的叶公明从各处寻回。
远远看去,残肢断臂在地上诡异地移动着,大肠拖着心肝弯弯曲曲像蛇一样钻进叶公明的胸腔。
瞎子和聋子两师兄弟都会用人脸蜘蛛炼制蛛血蛊,但谁也不知道炼成的蛛血蛊里居然藏着福大人。
甚至是他们的师尊,那位悟出龙胆三变的高人也不知道。
蛊虫与寄生虫有区别吗?
炼蛊的过程,即是召唤福大人的仪式。
小蜘蛛原本要回到的雌蛛母亲身边,铃声一响,小蜘蛛体内的福大人便苏醒了。
福大人雌雄同体,拥有群化之术。
群化在树木当中很是普遍,树木生长过高,易遭雷劫,故而往往横向生长,一木成林。
群化之后,一人是一族,一族是一人,每只小蜘蛛体内都有一只铁线,每一只铁线都是福大人,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福大人食肉寝皮,世上常有恶鬼披画皮,装扮成娇滴滴的美人挖心取肝。
那画皮便是福大人寝过的皮。
现在福大人吃饱了,想要一张皮。
于是雌蛛背上的小蜘蛛们便将母亲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张皮。
但雌蛛的皮太小了。
小蜘蛛找来找去,吃掉了五福。
但是五福鼻孔朝天,太丑了。
小蜘蛛找来找去,吃掉了过山彪。
但是过山彪的皮太糙。
找啊找啊,爬啊爬啊,一只蜘蛛腿上的绒毛碰到了叶公明,福大人立时感知到叶公明体内的假胎还活着。
假胎是仙山飘走之后才渐渐出现的,福大人还从未碰到这种生命形式,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一声令下,小蜘蛛们拼好叶公明的躯体。
之后,小蜘蛛们脊背裂开,一只只细长的铁线虫从中钻出,扭动身子爬到叶公明断肢连接处,开始钻咬缝合。
铁线钻进钻出,两边一收,线头扎紧,一颗头就缝好了。
紧接着是刀齿、心肝、腿、翅膀……
连柳供奉那半张人脸都缝上去了。
血脉勾连,铁线侵入,假胎噗噗跳动起来。
张鲤目睹着这一切,想起了一位名叫“角都”的忍者。
这只螳螂将成为福大人新的皮。
三角形的头动了动,福大人还不太适应这具躯体。
仰面躺着,四条腿乱动,翻不过身来。
忽然光线一黑。
一颗人头伸过来,挡住了月光。
张鲤蹲在螳螂旁边,俯视着福大人。
螳螂的嘴是咀嚼式口器,两颗大牙左右张开,下颚须轻轻颤动,两只复眼中映出千百个张鲤。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对视着。
“我也要进化。”张鲤道:“融合进化”
【地火明夷、小章鱼喷墨水均已大成,消耗寿命八百年可合并进化】
【当前寿命:二百四十年】
“但是我的寿命不够,你借我一点?”
“我小时候抓过许多感染铁线虫的螳螂,一丢到水里就会钻出来,像团活的黑面条,扭来扭去的。”
“第一次看见你,我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跟着爷爷去钓鱼,结果你钻进我的小唧唧里,后来就尿路感染了,得去卫生所,我最怕去卫生所。”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护士大妈,她手上没轻没重的,而且,镊子很冰。”
“她的白大褂里带着围裙,围裙上还粘着面粉。”
“我想把你裹上面粉下锅油炸,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