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六只斗鸡眼
叁水猿被溅了一身水。
昴日鸡:“猴哥,这只蛤蟆不给你面子耶。”
叁水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没有给你面子。”
“我连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还要什么面子。”
“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你,没有软肋。”叁水猿伸手摸到昴日鸡腰下,挑肥的地方拔出一根鸡肋骨。
“你连老婆都没有,你整个肋巴扇儿都没有。”昴日鸡伸手摸上叁水猿的肋骨,把整个肋巴扇儿全部卸下。
叁水猿沉默半晌:“我这个品种很可能就只剩我一只了。”
昴日鸡闻言想哭,昴日一族也只剩下两只鸡了:“你不孤单,你还有我。”又把肋巴扇儿插了回去。
“你插反了,我的胃袋挂在外面了。”叁水猿耷拉着脑袋,耷拉着肩膀,耷拉着尾巴,耷拉着胃袋。
叁水猿的胃就像一个香囊一样挂在体外。
“没关系,再塞进去就好。”昴日鸡将胃袋反顶,然后填进去,表层冲里,里层冲外,表里颠倒。
“这样不消食。”叁水猿已经吃掉了那根鸡肋骨。
“表在里时,里为表外,外就是里,则万物可装,你要是不懂这个道理就打不过那只没嘴的蛤蟆。”昴日鸡又拔出一根肋条:“再给你一根,吃饱了好去打架。”
“不大懂。”叁水猿挠挠头,“肋条就不再吃了,按时按量,我每天只吃一根。”
……
大蛤蟆落地时震动极大,叶府的雕梁画栋毁于一旦,大片烟尘腾起。
娘娘像只母豹子一般从烟尘中跳出,四肢犁地,弓腰拔背,向后滑行了很长一段才停住。
张鲤手脚并用,像只小猴子似抱在娘娘腹下,等娘娘身形一稳,探出头来伸手指道:“娘娘,看上面,六只斗鸡眼。”
从天而降的大蛤蟆,周身火红,没有嘴巴,鼻下是一蓬章鱼须子。
长有六只带柄虾眼,分为上下三对。
虺风飞到蛤蟆头顶,将长尾竖垂一线,置于三对虾眼之间。
大蛤蟆的上下眼柄同时转动,六只虾眼齐齐盯住中间的那条竖线。
六只斗鸡眼。
“不好!”
顾清源背着夜离婆婆腾至高空,捺住身形,锯出两个大瓢扣在一起成葫芦状,中间只留条窄缝,喝道:“陆城主、娘娘,快快过来,蛤蟆要吞人了。”
“放下,快把我放下,我有别的法子。”夜离婆婆坐在签筒中,手里拿着一根船桨似的卦签。
那是一根“履卦”,象曰:“柔履刚也,上天下泽,瞬发而至。”
往云雾中一划,签筒倏忽来到叁水猿身边。
叁水猿的胃袋刚被反塞回去,从外面看只有个洞,昴日鸡便指着那个洞:“一起进去躲躲吧,就是味道不咋好。”
夜离婆婆将“履卦”交于叁水猿手中:“猴儿,都靠你了。”说完与昴日鸡一同钻入反着的胃袋里。
叁水猿捏着“履卦”,便如捏着一根牙签:“我这就扎它去。”
另一边。
“抓紧我!”
娘娘听到顾清源召唤,四肢向下一沉,蓄力一跃跳上半空。
张鲤把伞盖往边角隐秘处一插,紧紧搂住娘娘纤腰,入手温香,但一点也不软腻,反而筋肉韧砌,很有力量感。
娘娘未至第五境,尚不能凭虚御空,身子跳到高点时便即回落。娘娘面沉似水,早有预料,四肢再次蓄力。
陆云谏飞到葫芦旁边后,虚掌一托,虽然相隔甚远,这一托却有如实质,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淡淡掌印,娘娘落上后再次起跳,一偏身便跃入葫芦里。
葫芦肚里大概有一丈方圆,装了四个人丝毫不嫌挤。
“下来。”娘娘轻声叱了一句。
“奥。”张鲤这才松开紧箍的手脚顺着大腿滑了下来,问道:“我们干嘛不跑远些,呆在葫芦里不是擎等着被吞,而且大蛤蟆好像没有嘴,怎么吞?”
顾清源上下打量了张鲤一番:“那种黑色的异火,是张老道教你的?”
“不错,赤橙黄绿蓝靛紫,再加上黑白两色,共有九种异火,我呆得很,就学会了一种。”张鲤满嘴瞎话,编得有模有样。
陆云谏道:“顾仙师,怎生出去?”
顾清源道:“这恐怕还要靠这位张小友。”
“靠我?葫芦不是仙师你的吗?”
顾清源伸手按在葫芦内壁上略一感知:“我们已经在大蛤蟆的腹内了,葫芦可以暂时保住我们不被消化。”
张鲤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们干嘛不一开始就跑远些,呆在葫芦里不是擎等着被吞?”
“跑不掉的,我们从一开始就在里面。”顾清源道,“大蛤蟆天生无嘴,却能生吞万物,因为他的肠胃是反长的,外就是里,我们站在外面,就是站在里面。”
面子当了里子,表层冲里,里层冲外,表里颠倒。
六只眼睛一对上,里面都在外面,外面都在里面,无需张嘴,生吞万物。
此先天神通,名曰:“山河表里。”
……
魏公子站在大蛤蟆头上,左边是连厄,右边是涂先生。虺风则充作一条竖线,一直垂在大蛤蟆六只虾眼中间。
虾眼瞪长虫,六只斗鸡眼。
眼干眼涩,迎风流泪。
蓦的眼皮一合,周遭时空似乎颤抖了一下,顾清源的葫芦便不见了。
叁水猿感觉自己眼花了,在那一瞬间他看见大蛤蟆身后有个黑影张开大口,长舌弹出,像粘苍蝇那样把葫芦粘进嘴里去了。
于是叁水猿便绕到蛤蟆身后,想找找那个黑影。
魏公子道:“大猴子,你怎么没被吞进去?”
叁水猿道:“昴日见多识广,提前破了‘山河表里’。”
魏公子道:“如何能破?”
叁水猿道:“告诉你也听不懂。”
魏公子道:“愿闻其详。”
叁水猿的胃袋也是反的:“蛤蟆的外是里,但我的里是外,里外里,抵消了。”
魏公子笑道:“有趣,有趣。”
涂先生懵懵懂懂:“竟如此高深,我都快看不懂表和里这两个字了,教主肯定能懂。”
叁水猿已经够大了,但比起蛤蟆仍要小得多,大概只相当于蛤蟆的一条前腿那么大。
蛤蟆胖乎乎的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
叁水猿不紧不慢走过去,在大蛤蟆周围来回转悠,想找个开口扎一下。
“你吃饭不用嘴,总不能拉屎不用腚吧。”
叁水猿找到了后面的眼儿,决定就扎这里。
刚要下针,罡风卷,莲子落。
连厄道:“当我等是摆设不成?”
叁水猿回了一句歇后语:“蛤蟆顶上的苍蝇——明摆着。”
罡风携着莲子刮来,落针不稳,叁水猿只好用巨大的手掌挡住罡风,那画面,很像张鲤在给张老道点烟时护着火儿的样子。
涂先生跳到参水猿耳边,海螺壳呜咽发声,其音甚哀,奏的是名曲,泣斑竹。
传言:“帝崩,二妃啼,以涕挥竹,尽斑。”闻此曲者悲从中来,肝肠寸断,心神俱伤。
叁水猿只觉甚是吵闹,掏了掏耳朵。
魏公子阴掌向下,阳掌向上:
“归四海。”
罡风拧成漩涡,周遭灵气一时全都向魏公子涌去。
叁水猿的手臂的在罡风中摇晃不定。
“罢了,扎哪儿不是扎。”叁水猿不再执着于后眼儿,直接落针。
魏公子招式再变,阴掌向上,阳掌向下:
“伏八荒。”
如果说归四海是向内吸敛,收束灵气海上的大潮。
那么伏八荒就是将积攒的灵力一瞬间放出。
反掌间罡风逆转,海潮决堤。
叁水猿被带的一个趔趄,一针扎到了大蛤蟆脚趾上。
“太偏了,会不会不管用。”叁水猿紧忙又拍了一掌,“履卦”没柄而入。
魏公子、连厄以及涂先生纷纷停手,不安的四处窥望,因为时空好像又在颤动,而且是胡乱颤动。
叁水猿趴在地上,眨眨眼,感觉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