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反方向的钟
南都市,南都大厦,泰勤律师事务所。
李奥打开保温杯,送到嘴边,眼睛四下扫描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忒!”他狠狠往杯子里空啐了一口,接着压抑住嫌恶,合上杯盖,将杯子放回原处。
他看了眼面前的表格:
18点10分,左脚先进大门,打卡,跟前台说再见。
18点07分,工位落座,右手操作鼠标,等待电脑屏幕打开,出现桌面后,左手翻桌子上的文件。
18点05分,右手拿起保温杯(注:不是马克杯),吐水,将保温杯放回原处。
18点00分,……
这是一张倒计时的行程表,表头非常长,叫做《命数行程表-南都市泰勤律师事务所-李奥20051019》。
总体而言,这张行程表从18点10分开始,到上午8点59分结束,从后往前地安排了李奥在律所一天的行程。
大到起诉状怎么写,小到带薪拉屎看什么网文,全部规定得一清二楚。
更神奇的是,当他开始执行行程表内容时,他的身体非常自然地开始逆向移动,就像在倒放电影。
大脑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仿佛他生来就是个逆行者。
直到李奥坐定在工位上,开始整理穿越前的记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他才突然发现,这个律所里,所有人都在逆向行动。
李奥看着面前的《命数行程表》,习惯性地用笔在20051019下面划了一道线,标示这是重点。
几分钟前,他还在2033年的律所里,指挥律师助理们准备诉讼材料,挥斥方遒,好不潇洒。
根据他的推测,穿越的原因也很简单。
大概是因为当时蹲下身捡眼镜,起猛了,51岁的他一下没遭住,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就到2005年的律所门口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为高级合伙人没几年,一穿又倒退成律师助理了。
作为一名资深网文爱好者,李par还是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带着将近30年的执业经验重来一遍,这不是典型的“重生之我在都市做超级大律师”吗?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静候系统降临,开启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带着穿越后的兴奋,在新世界过了还没到10分钟,李奥就发现两件事。
第一,这里好像不发系统。
第二,这里是个逆向世界。
滴滴,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了两下,打断了李奥的思绪。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他05年的那台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一条短信弹了出来:“你怎么这会儿就开始有偏差值了,长点心,最近风头紧,别惹麻烦。”
发件人:王数字。
他记得王数字,这人曾经是他们学校的保安,在李奥大二那年,被劳务派遣公司违规辞退,李奥免费给他做了法律援助,打赢了官司,工资赔偿一分没少。
不过他记得自从大四以后,他俩就没再联系过了,难道穿越的是平行宇宙?
还有,什么是偏差值?
李奥挠了挠脑袋,这把穿越得够复杂的,无系统、逆向时空规则,还是平行宇宙,相应的,平行宇宙肯定有一堆之前没有的新设定。
这也太烧脑了。
忽然,一只雪白的手伸到他的面前,从他眼前飞快地把行程表抽走,接着又飞快塞过来一张表格。
“严格执行哦~”一个甜甜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话音中透着一股诡异。
他扭头看去,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好的。”不知道为啥,李奥就答应了。
低头一看,原先的行程表被替换成一张新的,内容没任何变化,只是之前在日期下的划线没了。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感觉似乎有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审查着他的一言一行。
然而他却不能去搜寻这双眼睛,因为“搜寻”这件事,《命数行程表》没有安排。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时空规则不同了,社会秩序也不同了,他必须先隐藏好自己。
李奥不能确定,被那双严苛的眼睛发现自己是穿越者后,会是怎么样的处理方式。
以目前已知信息来看,新世界对于与众不同的人,似乎不会太友好。
接下来的时间,李奥顺从穿越后这副躯体的自然本能,按照行程表一板一眼地执行着,顺便观察了一下新世界的律所环境。
这里与记忆中2005年的律所似乎差别不大,整面墙都是所主任自己定制的锦旗,还有不知真假的奖牌,那个永远崭新的挂钟,提醒着律师们抓紧时间努力干活。
而他的工位,也如当年一样,正对着律所大门,人们进进出出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他戏称自己这个位置是常务副前台。
至于刚才那个又甜又诡异的声音,没啥印象了,应该是前台吧。
一通忙碌后,李奥坐回工位开始整理新世界的信息。
“!ANALIABIHSEHZINOAIL”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李奥背后响起,把他吓得一哆嗦。
“?AHS”李奥听到自己也讲了一句奇怪的话。
奇怪归奇怪,但李奥的大脑全明白了。
那个声音是在怒斥他“李奥你这是摆烂啊!”李奥则是条件反射般地回了一句“啥?”
他这会儿终于搞明白了,前台美女那句甜美的提醒为啥透着一股诡异,因为她也是反向说话。
最扯的是,他自己也在讲这种鬼话。
“。IE”那个说他摆烂的人,压低声音说道,“?ELAZIN”
李奥回过神来,他的嘴巴动了又动,迟迟没有发出声音,对面的男人一脸问号,那表情似乎在问李奥:你是不是便秘了?
终于,李奥把大脑调整为穿越后的自然状态,开口说道:“嗯?没咋。”
他感觉对面的男人仿佛长出了一口气,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不按照行程表的台词说话?”
李奥想起来了,这人是多年前跟他一块实习的实习律师。
“咳。”李奥战术性咳嗽,偷瞄了一下行程表上16点左右的区域,又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16点02分43秒,16点02分42秒,16点02分4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