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额，”李奥翻到16点02分那一页，一字一句地棒读，“我不懂，不知道，搞不来。”

    他看到面前的实习律师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能感觉到对方在努力地投入情感：“救急救急，这个起诉状你会写吗？”

    李奥扫了眼行程表，继续棒读：“咋了，有啥事？”

    “咳，”实习律师用手遮住嘴，低声说，“能投入点不？”

    然后他很有感情地说道：“诶，李奥！”

    听得出来，他在扮演一个很急迫需要起诉状模板的人。

    完事儿了，这一段的行程表到此为止。

    李奥回忆起，在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里，多年以前，在这家律所、这个工位上，他确实和对面的实习律师有这么一出对话。后来李奥实在不忍心看他被所主任训，还是把模板给他了。

    只不过他也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连他本人都回忆不起来的细节，这张《命数行程表》竟然连每个字都打印在上面，标点符号都符合当时的语气。

    这东西到底是谁做的？

    李奥目送实习律师倒退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不，李奥摇摇头，现在要全身心地接受新世界的时空顺序和逻辑，抛弃穿越前的思维惯性——他不是“倒”着回去，而是“正”着回去。

    换个角度想想，穿越后的世界倒也省心，按部就班，不费脑子。

    时间一直倒流，重生大律师是当不成了，但至少能越活越年轻，莫欺少年穷。

    正想着，李奥看到面前的行程表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蚊子大小。

    一开始还是一动不动，当他的视线与小红点接触上以后，这个红点就跟鬼畜一般抖动起来。

    越抖越快，都抖出残影了。

    李奥想揉揉眼睛，转念一想这动作有点大，又不在行程表里，于是把眼睛闭了起来。

    一片黑暗中，他看到，小红点在他的眼皮上鬼畜着。

    李奥猛地睁开眼，小红点又回到了行程表上。

    什么智子行为？

    李奥缓缓吸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慢慢地闭上右眼，这叫控制变量实验法。

    实验结论，一个小红点在他右边眼皮上鬼畜，另一个小红点在行程表上鬼畜。

    李奥感觉头皮发热，他左右环顾，小红点就跟随着他的视线左右横移。

    忽然，小红点静止了下来，李奥死死盯着它，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会结束。

    他猜对了。

    短暂的停顿后，小红点飞速在他的眼前移动，红色的残影形成了一行文字：

    【新手候选人提示：】

    【初级课程将在40分钟后开启，请前往任务地点：南方公寓】

    【倒计时开始：39分59秒】

    【倒计时：39分58秒】

    ……

    “系统？”李奥先是一喜，后又一惊。

    他翻了翻行程表，40分钟后他应该正在主任办公室挨训。

    一个小时以后他才从办公室出来。

    这系统让他40分钟后去南方公寓，那是他租房的地方，从律所坐公交过去要半小时……

    李奥想起王数字发给他的那条提醒短信，真回了南方公寓，这偏差值不得逆天了啊。

    别人系统送钱，我这系统送命啊。

    “系统，放弃任务。”李奥小声嘟囔着，同时小心地打量着周围。

    【倒计时：38分37秒】

    【倒计时：38分36秒】

    ……

    “系统？放弃任务，我做不到啊……”李奥咬牙切齿地说道。

    【倒计时：38分35秒】

    忽然，李奥感觉有人正注视着自己，他整理了一下狰狞的表情，抬起头，一双笑盈盈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上了。

    是刚才给他更换行程表的前台美女。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用手托着下巴，侧着身子，认真地看着他。

    哪怕加上李奥在穿越前生活的51年时间，这个女孩也算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没有之一。

    一个律所前台，竟然染着一头红色长发，高高的鼻梁让她有了一丝异域风情，瘦削的脸庞配上雪白的肤色，透着一股清冷的感觉，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始终带着笑意，像是雪山上暖暖的阳光。

    这么特别的人，李奥的前世不可能毫无印象。

    他记得在穿越前的2005年，律所主任为了省钱，前台是由实习律师轮班兼任的。

    新世界的主任舍得花钱请美女当前台了？

    没等李奥想明白，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正在从里往外推他的眼珠子，同时仿佛有把锯子正在嘎吱嘎吱地锯他的天灵盖。

    剧烈的疼痛甚至引起了炫光幻觉，李奥感觉自己被一阵强光包裹了起来，他的意识悬浮在半空中。

    他向下看去，两张立体照片正平铺在下方，一张是那个红头发的美女，另一张是他自己站在前台收邮件的照片。

    怎么还有人偷拍我的？李奥心想。

    忽然，两个立方体开始加速，向彼此冲撞过去。

    又是一阵炫光。

    李奥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律所前台，与红发小美女仅有半步之遥。

    在这个距离，那张精致的脸庞显得更好看了，脸颊红扑扑的。

    近距离观察，他才发现红发美女的身材也很精致，职业套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一双又长又直的黑丝美腿彼此交叠，一只脚悬在空中，高跟鞋翘在她的脚尖上……

    不对！李奥突然反应过来，他的《命数行程表》上可没这个鉴赏环节！

    他立刻转身，准备回到工位，然而周围奇异的景象让他定住了脚步。

    律所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变成了定格画面，有人在饮水机旁接水，飞溅的水滴都停留在半空中。

    李奥抬头看了眼挂钟，秒针纹丝不动。

    “我的金手指是时停？”他的内心再次沸腾起来。

    说了莫欺少年穷！

    他决定找个对象试一试。

    目光在红发美女和饮水机之间来回穿梭，李奥还是选择用水滴作为实验对象。

    一开始不要玩得太变态了。

    他走近饮水机，确定接水的人按的是凉水，接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水流下。

    手指穿过水流，但没有任何感觉，水流也没有断开。

    李奥皱了皱眉，又用手轻推了一下饮水机，整个手臂从饮水机中间穿过。

    这算啥金手指？

    只给看不给摸，办画展吗？

    李奥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赫然发现工位上还有另一个自己，正贼目鼠眼地盯着前台这边。

    他又看了眼挂钟，刚才在这个时间点，他正在疑惑新旧两个世界的前台为何不一致。

    李奥有了一个推测，可能当他意识到穿越前的记忆，和穿越后的情况不一致时，就会进入现在这种场景。

    然而只能看，不能对场景内的事物施加影响，更像是记忆画卷，而不是时间停止。

    李奥叹了口气，系统送命，金手指送寂寞。

    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小声道：“这咋退出啊？”

    话音刚落，景象开始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形迅速变小，最后与周围的景象一道，缩成一小团，消失在大脑深处。

    李奥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工位上，正在和红发前台深情对视，后者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赶紧抽回目光。

    在记忆画卷里感觉停留了很久，现实世界貌似只过了几微秒。

    “王队长？”

    前台美女的声音打断了李奥的思绪，他抬头朝律所门口看去，三个身着白色警服，戴着大檐帽的男人，正站在律所门前。

    领头的那个男人一脸络腮胡，眉头皱成一团，他的身材看上去精干结实，但有一点驼背。他一边和前台讲话，一边看向李奥，冲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王数字，一个记忆碎片出现在李奥的脑子里，天命督导局第三中队队长。

    啥是天命督导局？李奥问自己。

    然而顾不上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李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不禁低头又确认了一下当前时间：2005年10月19日14点整。

    在他眼前不远处，王数字伸手在空气中拨拉了几下，一个全息屏幕出现在半空中，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曲线图。

    李奥看见王数字用手又凭空扒拉了一下，一个年轻男人的全身投影，出现在空气中，栩栩如生。

    这可是2005年，李奥心想，这科技树，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