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休息室建在地下，是一间能容纳50人的大型寝室，李奥的床位被分配在墙边。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能听到墙外低浅的嗡鸣声，那是中和器运转的声音。

    安宇佳告诉他，天命督导局成员的生活区域，都用小黑盒和中和器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时间停滞区域。

    因为长期在时间停滞环境生活，天命局成员的年龄和相貌都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普通人在这种区域里会产生排异反应，根本无法入睡。

    这次新兵营，除了李奥，大家都是正式队员，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个个倒头就睡，为明天的正式训练养精蓄锐。

    熄灯后，休息室一片黢黑，几个人交头接耳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

    “你听说没？今年新兵营有个偏离度2%的家伙。”

    “听说了，我感觉是谣言吧，怎么可能啊？”

    “不过南都那边有个11%的，今天我还跟他打招呼来着。”

    “我也碰到他了，心气贼高，都不正眼看我。”

    “咳咳！”马瑞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道：“睡不睡了？”

    交谈声平息下去，寂静笼罩了黑夜。

    ……

    认真的？

    李奥看着面前的拼图，歪了歪脑袋。

    他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立刻做出一副思考到头痛欲裂的样子。

    休息8个小时后，新兵们被教官们分组领走，之后又每人分配了一个单间，单间里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五份拼图碎片，还有对应的参考图，最小的是一个苹果，最大的画着一艘游轮。

    胡启明通过房间里的喇叭宣布道：“第一轮训练开始了啊。是训练，也是考核。

    “各位按照面前的参考图，把拼图拼好，全部完成后按手边的红色按钮，结束考核。前三分之二完成的，通过考核。后面的，淘汰。

    “开始吧。”

    李奥拿起最小的苹果拼图，漫不经心地拼了起来。

    有参考图，说明这一关考的不是记忆力或者空间想象力，用不上记忆画卷。

    眼前这五张拼图，最大的游轮，也只有A3纸般大小，对空间思维能力也没什么太大挑战。

    整体而言，也就是小学生水平。

    李奥忍不住又看了眼摄像头，看来天命局对智商没太高要求？

    一边胡思乱想，他手上也没停着，顺手就复原了最小的苹果拼图。

    第二张拼图复原到三分之二时，李奥开始减缓速度，他感觉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别动科主持的新兵营，以高难度、高淘汰率著称，怎么会出现这么小儿科的考题？

    李奥思忖片刻，开始放空思维，他要让穿越后的本能来控制自己，从逆向时空的角度看看这些拼图。

    原本简单的拼图，忽然开始变得难以理解了。

    李奥看了看面前的成品参考图，却怎么也无法与手中的半成品对应上。

    他任由本能引导自己，手上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拆卸已经拼好的部分。

    拆毁，让他感觉很舒服。

    建造，他无法理解。

    “034号房间啊。”胡启明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李奥一哆嗦，他就是034号房。

    “你干嘛呢？”

    “总教官！报告，我在修正拼图，总教官！”

    李奥啪地站起来，想要对摄像头敬个礼，但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现在完全被逆时空规则控制了，在没有前置动作的情况下，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敬这个礼。

    “抓紧时间。”

    李奥调整回自己穿越前的状态，敬了个礼：“是！”

    坐下继续，李奥看着散成一团的拼图碎片，刚才那种无力感完全消失了。

    他明白了，这一关考察的，是精细控制自己思维的能力。

    这个世界的顺民，只能按照既定程序做事，而且大部分事情，都是拆毁已经完成的工作。

    在他们的视角里，天命局就是一群逆向行动的怪胎，不受束缚，是“无命之人”。

    而这个拼图考核，要求学员们进一步克服本能，完成没有前置程序的创造工作，把每一块拼图精准无误地放到正确位置。

    对于这世界的原住民来说，难度堪比登天。

    想清楚考点以后，现在的问题就是，李奥要装多久。

    他扮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拿着拼图碎片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迟迟无法放下去。

    放下，拿起，思考，再放下……

    20分钟能搞定的事，李奥足足拖了1个多小时。

    ……

    走出房间，李奥伸了个懒腰，沿着指示灯走到了等待大厅。

    推门一看，大厅里只有四个人。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来。

    “李奥！”安宇佳从座位上蹦起来，一蹦一跳地朝他跑过来。

    另外两人也站起身，转身冲他点头示意。

    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背影端坐在原地，毫无反应。

    不用说，肯定是马瑞，摆造型呢。

    “你好快啊。”安宇佳欣喜地说道。

    李奥尴尬地笑了笑，他已经尽力拖延时间了：“你们出来很久了吧？”

    “我们也刚出来，马瑞第一个，我和另外两个同事差不多时间出来的。”

    李奥点点头，这个马瑞虽然有点傲娇，但应该还算靠谱的，希望仿生秘境能抱他大腿。

    安宇佳拉着他在马瑞身边坐下，后者正在闭目养神。

    另外两名队员也凑了过来，开始交流通关心得。

    “这个拼图游戏挺难的，我估计至少一小时后才有人出来。”

    “别管他们了。诶，你是哪个队的？之前没见过你呢。”有人问李奥。

    “我是南都三中队的，我叫李奥，是编外队员，所以可能之前没和大家接触过。”

    “编外？”对方瞪大了眼睛，“我听说三中队的队长蛮厉害的，没想到你们队的编外都这么强啊。”

    “是啊，别动科的测试，你一个编外1个半小时就完成了，你怎么做到的？”

    李奥只能嘿嘿傻笑，他总不能说：我随便拼拼就拼好了。

    “我是对照拼图碎片，把参考图分割成对应的形状，”安宇佳插话道，“然后照着拼的。”

    “我也是。”另外两人连连点头，“这测试太变态了，我中间都有点想吐。”

    李奥跟着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干的。

    有安宇佳这样的朋友太省心了。

    “咳。”马瑞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是这个思路。”

    “马瑞，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吧？”安宇佳问道。

    马瑞露出一丝微笑：“我在脑子里画好了辅助线，比你们快一个动笔的时间。”

    除了李奥，大家都发出惊呼声。

    ……

    “行为模式分析中……”

    “别分析了，”胡启明打断了随身AI的计算程序，“这演技肉眼可见的拙劣。”

    34号房间的监控回放中，李奥正在抓耳挠腮。

    “胡队，这小子玩啥花样呢？”一个年轻的教官问道。

    在他身后，还有四名教官正在一起围观李奥的表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另一个教官说道，“这小子懂得韬光养晦，是个人才。”

    其他人发出赞许声，纷纷表示必须招入别动科。

    “屁！”胡启明说，“这家伙三中队的，八成是被老王忽悠瘸了。”

    众人恍然大悟。

    “他自己不进别动科，还拉着别人也别进，什么人啊！”

    胡启明点点头：“没事，我早料到了，老王现在被拖在总部，第二轮还是别动科的仿生秘境，这小子我要定了，天王老子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行为模式分析完毕，结论：他在演。”

    “我不是让你别分析了吗？”胡启明看向肩膀上的银白色金属盒。

    后者一声不吭，只有一盏淡蓝色的指示灯闪了一下，像是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