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赌斗
“楼玉霄!你给我滚开!”
去私塾的路上,传来童卉的呵斥声。
李佑远远就听见有人在争吵,走近一看,原来是楼玉霄恬着脸跟在童卉身后。
“小童,这是香膏是东海特产,平常难得一见,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滚开!把你脏东西拿回去!”
虽然童卉板着一张脸,但见她脚步放慢,楼玉霄便更加殷勤了。
他几步上前,拉住了童卉的手,说:“小童,之前的事怪我一万个不对,你消消气吧。”
童卉仍然不理他,但也不走了。
楼玉霄见此,自知机会来了,便更加放肆地拉着童卉到一旁的林子里,轻声细语地说:
“你气我也就算了,可你教那姓卢的来教训我,你可知道我心有多疼!”
“死开去!我真心喜欢宏强哥,就像你真心喜欢那王玉媚一样!”
童卉说着,似是气不过,伸手扭住楼玉霄的腰间肉。
楼玉霄假意喊疼,手上却不老实地攀上了童卉的腰。
此处原本偏僻,早课又还没那么快开始,哪知道李佑五感过人,全给听了去!
那刻意压低的嬉笑声传到李佑耳朵里,就如高声面谈一般。
李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心里替卢公子叹了口气,便轻悄悄地过去了。
不多久,楼玉霄和童卉先后进了教室。
李佑扫了一眼,卢公子丝毫没有觉察到她那还未褪去嫣红的脸,眼巴巴地看着童卉进来,换来她咯咯一笑。
楼玉霄则挑衅似得瞪了卢宏强一眼。
将这些看在眼里,李佑不得不感叹这些公子小姐真的会玩,让他开了眼界。
“上回教的玄文,想必大家都在认真研习。”叶先生双眼含笑地盯着大家。
“万事开头难,即使没有掌握,我们也别泄气,还有近月时间,可以好好理解消化。”
“不过,我还是要考校考校你们。”叶先生迈步走到学堂子弟们中间,用手点了点卢宏强,说:
“宏强,你试着将玄文‘化’字写下来,然后给我们讲一讲它的十二种用法。”
卢宏强只说:“叶先生,好巧!我刚学得这个字!”
只见卢宏强挥笔,不一会儿,就写下了这占了满满一方格的玄文“化”字。
李佑细细一看,心里便有了大概的评价。
他这字总体是符合规范的,但有三处笔划衔接时的转折方式不对,若代入玄文经文中,不能同其他玄文嵌合一体,便会产生较大歧义。
接下来卢宏强又讲了那十二种用法。
叶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个字你学到了六成。”
学堂的子弟除了李佑外,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接下来,叶先生将那几处错漏一一指出,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李佑两相比对,发现自己不但记住了,而且理解的也比较深。
看来在玄文习练上,自己天赋不错。
接下来,叶先生又考校了几位子弟,轮到童卉时,只见她将连续完整答对了三个字,大大出了一番风头。
李佑只是在一边默默地记着叶先生的阐释点评,同自己的理解映照。
叶先生见李佑一直低头沉思,以为他心不在焉,便将手中的镇纸敲了敲桌子,问:
“李佑,还有三个字没有解完,你姑且试一试。”
李佑听了,便站起来,将最后三个字一一讲解了一番。
他倒没有什么藏拙的心思,自己只是借了曾盼的面子,在这里学习。
若表现得马马虎虎了,叫人看轻了也不好。
他侃侃而谈,将那三个玄文的释义都详细地解读了一遍,又加入自己的理解,把容易错漏的基础关隘提示出来。
叶先生眼中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
见此,李佑再加一把火,将他学习那套玄文经书时的一些感悟也一并说了。
其中就有凡文和玄文的搭配,玄文结构变化同意义变化的一些规律。
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就是凡文在传情达意方面已经非常到位,为何还要造出如此复杂的玄文。
当李佑说完,整个私塾都静下来了。
对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李佑的话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全都如云里雾里,但也能感觉到那番话深奥非常。
只有叶先生眼中似有精光闪烁。
他看着李佑,说道:
“才刚学玄文,就能想到这些,你悟性不错。”
“为何要学玄文?我且问你,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就如凡文的诗歌,可以给人以万千气象之感,但终归不如眼见亲临。
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甚至自口中说出时、传入他人耳中时、写在纸面上时,
意义便消了大半、变了大半。
越是高级的文字,在表达意义方面的容量就越大,也许简简单单一个方块字,便有数种读音、数种意义。
且可以同其他字进行组合,同其他句段、文意组合,衍生出千百种变化。
所以,凡文的方块字,对很多人来说,便是一道槛,甚至是一座山。
学不了凡文,便入不得我朝千万年积攒的道统宝库,只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一生。
在这点上,你们都很幸运,凡文对你们来说,易如反掌,这其实也是天资。
而玄文,它的意象更宏大,几可传一切法。玄文便如那天梯,若不懂玄文,那便是仙凡之别。”
说罢,冲李佑微微一笑。
……
“你小子今天出尽了风头啊!”卢宏强羡慕地锤了他肩膀一下,又酸溜溜地说:
“你是没见着童卉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情意绵绵啊。”
李佑听了,赶紧说:
“卢大哥说笑了,我一介布衣,和童小姐是两个世界的人。有幸在这里识文断字,那也是托了你的福啊。”
卢宏强听了这话,十分受用。
加上这几天童卉也和他笑闹过几回,顿时更加喜不自禁,拉着李佑说:
“那是。虽然在玄文一道我不如楼玉霄,但他别的本事可远不如我。”
“就这么个浑身铜臭的家伙,还敢和我抢童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卢宏强得意之时,声音也大了不少。
“你说谁浑身铜臭?”
一旁冷不丁的窜出一人,正是那楼玉霄。
他先是狠狠瞪了李佑一眼,又对卢宏强说,
“别的本事不清楚,这背后编排人的本事确实不如卢公子啊!”
卢宏强恼怒楼玉霄成日里纠缠童卉,只恨没有机会教训他,见他送上了门,正合他心意。
“哟哟,你这癞皮狗,上回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次还敢不敢过两招,谁输了谁是孙子!”
这楼玉霄和李佑本无芥蒂,但今日他出了风头,更可恨的是之后童卉暗地里扯了几次李佑的袖子被楼玉霄看见了。
虽然这李佑没有回应,但楼玉霄可是妒火中烧!
搞不过卢宏强,还会搞不过你一个顶替借读的下人!
于是便跟了李佑一路。
只是卢宏强一直和他同行,找不到单独教训李佑的机会。
哪知沿路听了卢宏强的一番污谤,忍不下气自己跳了出来。
“呵呵!姓卢的,上回的事情,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要不然,我跟卢伯伯告上一状,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今天我要找这小子麻烦!你要是知趣,便不要插手。”
卢宏强听他这么说,觉得有趣,问李佑,
“你怎么惹上他了?”
接着又一摊手,“你知道,这孙子嘴巴大,喜欢告黑状,这回你得自己兜着!”
李佑心说,我也没指望你能仗义。
楼玉霄见卢宏强不掺和,便斜着眼睛看向李佑,威胁道:
“我见你今天穿这身衣服太次,平白辱没了大家的身份,所以想教训教训你。
你若识趣,自扇十个耳光,再跪下来叫我一声爹,便算揭过。
要不然,别怪我拳脚无眼!”
“嗤!”卢宏强听得他如此说,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楼玉霄一副吃定了李佑的样子,自己便起了玩性,说道:“小楼好气魄!
这次我本不该偏向谁,但好歹李佑在我卢家做事,若就这么被你欺负,卢家的脸往哪里搁。
要不这样,你们来个公平赌斗,就这里打上一场,赌注嘛……”
卢宏强上下瞄了瞄,
“你腰间那玉佩不错,你要是赢了,我作主让李佑去你府上做半年活计,若你输了,这玉佩归李佑怎么样?”
表面上是卢宏强帮了李佑,但听得他这番话,李佑气得是肝火直冒。
这小子一点平等相待的意思都没有,还是把自己当下人了!
说转让就转让,又不是块抹布,用了就扔!
来自六亿神州尽舜尧的那个时代,李佑骨子里刻着的是人人平等。
这两个纨绔没一个好东西!
他也没显露出来,顺着卢宏强的话说:“卢大哥,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要真在楼府做上半年,不知能否有命见你!”
卢宏强对着李佑会心一笑,说:
“那倒不至于,咱们输得起。就怕家财万贯的楼公子舍不得区区一块玉佩咯!”
楼玉霄听得他们一唱一和,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自忖武艺不弱于卢宏强多少,
但这玉佩甚是珍贵,不好用来作注。
卢宏强那俊朗的脸上,显露的表情却甚是可恶,楼玉霄真想把那玉佩摔上去,
弄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他握着玉佩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还是解了下来,在路旁的大石块上放了张丝绢,将它摆上去。
“好,就赌一回!”楼玉霄脸色紧绷,摆开了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