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古堡里生活着孤独而又健忘的游灵，它把过去的同伴们全都埋葬在了记忆深处，再也记不起来了。』

    枯楼突然暴起的魔法阵是众人眼中的一个变数——在这座城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不得使用魔法”的这个前提上。

    只要这位尊贵的枯楼大人放开他那高贵的手，自己这肥胖的身躯便会任由大自然间永恒不变的重力随意摆布，最后摔在地平面上溅出可供朗栎所有人生活一年的油水来——卓洛在害怕，恐惧让他尽可能地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他可以全方面地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那么。”枯楼大人没有放手，这个转移魔法阵最后的落脚点是他熟读地图后精心挑选的目的地，“麻烦你们自报家门吧。”他在对自己以外的什么人说话，卓洛紧张起来，伴随着担忧萌生的恐惧也更加占据他的内心，他试着开口询问自己的雇佣帮工在与什么人对话，又恐惧着他的内心本身——卓洛自认为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枯楼虽然也经常会把“健忘”挂在嘴边，时不时地提出来吐槽自己，但这回他却说自己有把握在危机中只救下委托人的性命，并清晰地留下了将魔法阵展开隔离出安全区域后从阴影里窜出直奔他们而来最后扑进魔法阵连带着一并转移走的两个身影。

    袭击者打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胖商人的雇佣帮手超乎寻常地运用魔法只是为了逃跑——高个的袭击者甚至因此暴露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带有【屠龙】属性的巨剑，枯楼曾在商队领袖背上看到过它。

    自己伙伴的武器被暴露给“敌人们”看，身披白袍的火红头发小个子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或者是紧张的神情，而是极为爽快地回应了面前“敌人”“自报家门”的要求，用着高分贝的嗓音大声说着:“好啊！”声音没有降下去，“我被称作LITTLE，又名列托，被叫做过利特鲁，你还可以叫我‘小小’。”他还顺手攀上了高个的肩膀，即使他表现得实在勉强——他们之间有着难以追上的身高差距。

    “他是……”看来小小打算替自己的伙伴也做个自我介绍。

    “不会是‘大大’吧？”卓洛摸了把自己的脸，他的衣领依旧在枯楼魔法的操纵下被拉扯着却保持住不会断裂，他悻悻地将湿漉漉的手塞进他肚子旁掩藏着的口袋里，脱离一个险境又踏入另一个危险状况中的商人出了满头大汗，只能借开玩笑来缓解他的慌张心理。

    “小小”张了张嘴，熄火变哑巴了。显然他理解不了这个听上去简单易懂的玩笑话。倒是他一旁的高个子弯下腰反过来搂住“小小”的肩，面无表情地接上了自我介绍说道:“请叫我ZETA。”紧跟其后的是他对这溜字母的解释，“杰塔。”他重复了一遍，“嗯，我是杰塔。”

    正在此时先前熄火了的利特鲁或者是小小又是列托还是什么的，再度活跃起来，大方地在黑色的二把手以及大汗淋漓的商人面前宣布他们二人的身份，着实是在炫耀一件他认为十分光荣且值得被认可的事情:“我们都是‘纯白的背叛者’。”他说。

    枯楼挑了挑眉，没有回应他，默默地在心中期待这位跟上来的“游客”的下文。

    “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听说过。”见周围陷入一阵沉默，火红头发一根根竖在头上的半大孩子兴奋极了，“‘纯白的背叛者’这个称号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独此一家哦！”

    “不……”卓洛瞟了一眼沉默中的二把手，他现在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不速之客的话才能“不伤害他”。

    “不过。”小小摆出一副要“反客为主”的模样来，“那边长着一张让人不爽的脸的大人物，你是怎么‘使用魔法’的？”他指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事的枯楼，“胖子明明说了进了这城就是魔法使的地狱皆噩梦。”

    ——他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爆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二把手伸出手点在半大孩子的脑门上，枯楼并没有想使用魔法的心情，仅仅只是戳了戳便收回了手。

    “帮我按住卓洛。”

    “好咧！”不请自来的帮手们一左一右，各抓起胖商人一边的胳膊把他摁在地上。沉默不语的杰塔此刻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朝搭档的方向望去，发现小小处于亢奋的状态，压根听不进其他人的话。

    “让我们来好好问问卓洛先生他优秀也令人期待的‘救出计划’。”

    “见笑见笑，哪里哪里。”当地出生的胖商人企图甩开两个似乎没长什么脑子的同伴，挣扎无效后只能尽力伸长脖子凑近刻意离他稍远的“枯楼大人”，“这只是委托一部分，枯楼大人。”

    卓洛的委托并非是“拯救家乡”，只是为了救出那位不知名的“线索持有人”——枯楼无言地看着商人，他想自己应该是不能够理解得了这个世界的普通信徒和“纯白”一方的战士为什么要去作死试探“世界链接点”。

    “登上商队的车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新上任不久的二把手叹了口气，脚下浮现出一个崭新的魔法阵，“靠天赋在路途中布置‘中转站’，为了在这个温暖的南极点占领优势。”

    “但是发现了啊。”枯楼蹲下身，让胖商人能正视他的脸庞，“山城朗栎拒绝了每月来经商的商队，在我进城之前只有本该不被卷入‘不计后果的救济者’即将引发的混乱的游客们。”

    “那是从各地找来的，‘纯白的背叛者’。”胖商人趴在地上费力点了点头，“有的是被信仰抛弃了，有的是自己主动放弃了信仰。”

    “你只是在收集他们？”枯楼瞥了一眼左右两边的高矮个组合，他们还算机灵懂得在雇主被另外的帮手拉进魔法阵的时候蹦出来搭把手，虽然他们可能压根不了解其中的意义何在。

    “你没有想过我会来到你的故乡，也没有想过临海小镇地图上出现的异变。但是你将计就计，跟着我上了商队的车，以自己商人的身份从路过的各地召集来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同伴——也就是你所收集的‘背叛者’。”枯楼说道，“山城朗栎使用的是黑之首领——传说中的勇士不屑认识的文字，即是黑白二界的互通文字。”

    “那是信仰不稳定的劣等信徒才会去使用的文字，也因为有文化的基础才会被救济者队伍给盯上吧？”

    “我不关心是不是所有从商队离开的游客都是你的同伴。”

    “答应委托的时候就想问你了，卓洛。”枯楼再次一脚踢散了刚刚凝聚而成的魔法阵，“你拿这座城市的‘灵力’，干了什么事？”

    ___

    “我们信仰的是‘原罪’。”

    试图让枯楼以实力证明他能配得上恩师身体的B-4348，他的一句话一直回荡在枯楼的脑海中，而且被精灵小姐故意刻在了每一朵飘过的云朵上，成了精灵小姐不说话不作死不搞事时每分钟的必修课。

    “《创世纪》上没有记载的事情有很多。”“黑”只负责保管半本，守着无法打开之门内的资料库的二把手潜入自己的意识海洋翻找着曾经记录下的数据，那都是他懒得读取的无聊内容，和基本常识搭不上边，也与实力提升没半毛钱关系。

    “放弃了人类的原罪神只有六尊，原初的魔法使之所以最终放弃驱逐‘贪婪’，是因为他‘确定’对方再也不会现身了。”他顿了顿，摁住太阳穴强迫自己稍微清醒一些，可以继续包容那些多余的知识涌入大脑，“在原初的魔法使逝世后，贪婪现身了。”

    【那是冒牌货。】意识海洋中的黑脸精灵小姐头也不回地继续刻字，不消多时已经又有十几朵云彩上被记录上了“信仰的是原罪”几个字。

    【怪物的追随者有很多，这次你的出现……因为B-4348的原因爆发的贪婪之血，会引出很多麻烦。】

    精灵小姐像是在犹豫着一些话究竟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可能，还会牵扯到‘世界链接点’的问题。】

    “原初魔法使的自信，源于他实际上已经驱逐了最后一尊神明。”

    那是刻在云海中的一行字，枯楼原封不动地将他照读下来，在卓洛和他那两位“没头脑”“不高兴”的高矮个组合面前。

    “‘黑’的信徒不信仰任何事物，看来你们是异类。”

    “委托内容从来就没有变化，枯楼大人，这与我们的信仰无关。”

    “只是想要委屈您贡献力量，帮助我们找到‘世界链接点’，让我们好得以早日见到所信仰的顶级存在。”

    “那头‘贪婪之兽’。”

    ——大腹便便的商人如此称呼着他们的神明，枯楼又一次挑了挑眉，他这是真心感到不爽，毫不客气的面上表情也宣泄着他内心的想法。

    “告诉我吧，卓洛。”耐下心来——他那么告诫自己，就好当初进城只是怀疑游客还没有开始想复杂之前，枯楼不愿意惹上些疯狂的信徒，他不理解他们也无法使自己去理解，甚至他其实也不愿意去站在信徒的角度思考问题。

    “掌握‘世界链接点’情报的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自始至终，名为枯楼的存在所关心的问题，只有“世界链接点”的情报。

    小小和杰塔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拽住卓洛的胳膊把商人拎了起来，卓洛这才发现枯楼已经解除了固定在雇主衣领上的魔法，泛出幽幽绿光的魔法阵再度浮现在二把手的脚边，得知了原本仅有策划者才知道的有关“山城朗栎消失的灵力”答案的枯楼，当即决定省略等待和准备时间，直接冲向“纯白的救济者”的大本营去。

    他们估计还在庆贺这次的找茬搞事又成功了吧，杰塔瞅了瞅仍旧在兴奋之中的利特鲁，叹着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