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
……
“好啦好啦,张总使,这是做什么呢,快把气势收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温润平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双方僵持之态。
说话之人一袭锦衣,手持折扇,正是离国相国之子——张仁傲。
“见过掌令大人。”张仁厉慌忙收了一身气势,躬身行礼。
“拜见掌令大人!”其余黑衣人则是单膝跪地,高声道。
见此情形,沐家几人心中暗暗警惕。
“都起来吧。我们巡察司虽可先斩后奏,但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
张仁傲对着黑衣人们训诫道,随即转身面向沐家众人,一副凛然而又和蔼的姿态。
“今日之事显然有些误会,我巡察司定然会给你沐家一个说法。”
张仁傲朗声说道,随后其话锋一转,“至于定金嘛,事情并未查清,何来定金一说呢?
倒是沐掌柜你们不依不饶,撒泼耍赖,公然妨碍办案……
不知是巧合呢……还是另有所图?”
“你……”听闻此言,沐望澜大怒,正要上前争辩,一旁的沐望才却是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此刻他仍然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操着浑厚饱满的声音说道:
“嗨呀嗨呀,张……啊不,大张大人,张掌令。
沐家什么情况,您肯定是知道的,穷啊,太穷了。您看这是我亲弟弟,穿的像个马夫一样。”
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沐望澜向身边拉了拉,然后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实在是因为没钱啊。为了节省开支,他其实偶尔也得顶替一下马夫的位置,我们这是小家族,可养不起闲人。
况且商队进城,王城卫兵是检查过的,怎么会存在不配合一说呢?
您说说……您到底让我配合谁啊……
至于定金,哎,咱实在是穷怕了,如若您巡察司的大人们今天走了,一不小心,贵人多忘事,沐家今年这二亩薄田可又白种喽!
没了收入,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可怎么过冬啊……”
沐望才说着,情至深处,竟又作势要哭。
此番言罢,围观之人无不感慨沐家的落魄。
只有张仁傲领教到了这胖子言语的厉害,寥寥数语,尽作弱者姿态。
不光把扣给沐家的帽子推掉了,顺势还给沐望澜乔装进城找了个理由,众目睽睽下,今日已无办法再带走沐家之人了。
“好,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便等到日后慢慢查证吧。
不过我巡察司一向秉承王恩,替子民着想。
张总使,把你的佩刀给我。”
张仁傲一边说着,一边向张仁厉伸出了手。
后者也不废话,取下佩刀双手呈了过去。
“沐掌柜,收好我巡察司之物,待此事调查完毕,我等自会登门取回。”
张仁傲说罢,将长刀横过,单掌推向沐家众人方向。
这看似只是轻飘飘的一掌,但那黑刀离手之后却立马化作一道残影,向着沐望才疾射而去。
沐望才一脸凝重,赶忙调动全身灵力聚集于双臂,向着长刀接去。
“嘭——踏踏踏——轰。”灵力碰撞间,激起地面烟尘,一个身影倒飞了出去。
居然是沐望澜,原来刚刚在其兄长接到长刀后,强大的力道使其止不住的后退,脚下的砖瓦也是纷纷碎裂。
沐望澜见状便欲上前帮助,但双手刚抵住沐望才后背,便被撞得倒飞出去。
不过有了他的帮忙,沐望才也在继续倒退了几步后,堪堪止住了身形,没有跌倒。
此刻沐望才赶忙呼气调息,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血,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
“嘿——”刚刚被撞到草药堆里的沐望澜轻喝一声,一个纵身从后边跃上前来。
只见他此刻灰头土脸,头发与衣衫上尽是药草碎屑。只见其扶着沐望才的肩膀关切道:“哥,你没受伤吧?”
“唉唉,没事儿没事儿,我皮糙肉厚,没事儿。”沐望才在此刻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看到眼前的沐家胖子接住了长刀,对面的张仁傲眉毛一挑,似是眼前之人的表现有些出乎其意料。
“沐掌柜,收好。”说罢,张仁傲便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众黑衣人也赶忙跟上。
张仁厉临走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沐望才一眼。
沐望才也不理会他,只是揣着黑刀,抻着脖子朝黑衣人们喊着:
“哎,哎,张大人,谢谢您嘞!您慢走啊。各位大人,不送了哈!欢迎改天来小店喝茶。”
望着远去的巡察司众人,沐望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立即揉着肩膀,做出一阵痛苦至极的表情。
“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哥!”沐望澜大惊失色,连忙运气灵力搀扶其兄长。
“哎,不打紧不打紧,就是有些伤了元气,没事的。”沐望才手搭在沐望澜的肩膀上,略显虚弱的说道。
“望澜啊,我感觉此时腰酸背痛,怕是骑不了马了……你如果能背我回去……想必就……”
“好!快上来……
哎!……
你……你走!下次我必不可能再信你。”沐望澜正要俯下身子,突然察觉不对劲。
看着胖子眼神中的一丝小小期待,一时间很是无语,气冲冲地推开了他。
“嗨呀小弟,怎么还生气了呢?……哎呦,我这老腰喔……
哎,你怎么就走了?你这小子,目无兄长……
嘿!……你等等我。”
沐望澜与沐望才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城内某处走去。余下的沐家之人则是开始整理散落的药草。
此时天色已大亮,这场进城的闹剧在这里算是告一段落……
……
朝阳之下。
王城的大道上,有两人骑着马向王宫方向而去,正是刚刚的张仁傲与张仁厉。
张仁厉由于任务失败,此时面色略显苍白,随后咬了咬牙开口道:
“兄长,对不起,是我无能,我用神魂探查,车内确实没有武者波动。
便自以为只是沐望秋那个废人和一群孩子在里面……”
“好了,不必再说了,你只是按我说的去做了而已。
我本想将计就计,直接由你出手教训一下那废人。
可惜,贪多了。这次是我小瞧了他。此番事情,足见其狡猾奸诈比起当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仁傲骑在马背上,摇晃着折扇缓缓说道。
“大哥,后边怎么做,要不要我……”张仁厉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不不不……他现在修为尽失,并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
我此番动作,只不过是想趁着他离开家族,给他一个教训。
况且上午这件事后,就算我不说,你以为沐家之人会好过吗?”
张仁傲折扇一顿,做制止状,后又继续说道:
“而且刚刚我扔刀之时,试探了一下那沐老二的实力。他居然能接住,可见其内力相比于你来也是不遑多让。但他的境界,却还比你低一筹。
呵呵,看来这沐家,并不如表面这般老实啊……”
“毕竟七年那件事之前,沐家与我张家能平起平坐。”张仁厉随声附和。
“呵呵,仁厉啊,你我同族兄弟,不必说这些漂亮话,当年我们张家完全是被沐家压制的。”
张仁傲虽反驳了张仁厉说的话,但对其能有如此态度,却是非常满意。
他无比享受周围人等对其的敬畏与顺从。
“遥想当年求学之时,此人仗着有些天赋,在西川书院攀龙附凤,十分招摇。且心胸狭隘,我等一众同门皆受过其暗中构陷。”
言至此处,张仁傲淡然平静的眼神中泛起一抹妒恨。
“那就这样放过沐望秋岂不是便宜他了?
况且……今年他儿子也会参加测试……如若此子有其当年之姿,怕是……”张仁厉并未说完,只是看向张仁傲。
“哼,无妨,李家之人和我说过,此子从小体弱多病,至今连锻体三重都没有修到,一个小废物罢了。
本想着沐望秋会知难而退,但他既然把脸凑上来,我岂有不打之理?”张仁傲冷笑道,脸上浮现出快意。
“他沐望秋当年天赋能和兄长比肩,为何儿子如此差劲?”张仁厉不解道。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太知晓,只是听还在书院的同门说起过。
沐望秋到了中洲后似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再次出现在西川已是七年之前了,正是当年演武事变之后。当时的沐望秋就已是一个废人了。
他还抱回了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就是那个小废物,想必是行了苟且之事,最后惹祸上身了。
哈哈哈哈,这冥冥之中的天命啊,哈哈哈哈,怎会有如此命数?”
张仁傲说道此处,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竟是控制不住笑了起来。张仁厉不敢打断,只是继续听着。
“当年的青国隐隐有超越东边三国之势。他老爹沐山贵为青国大将军,又是青国公的亲姑父。他自己又号称西川第一天才。
结果短短月余时间,他自己废了,只能回到西川。结果他老爹也没了,青国也没了,儿子也是废人。
啊哈哈哈哈,可叹可叹,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事?!连我都替他难过啊!啊哈哈哈哈……”
张仁傲大笑,脸上三分邪色六分得意还有一分隐隐的害怕。
只怕是说话间把自己代入了沐望秋的遭遇,不由得生出一阵胆寒。
可能也是这份寒意让他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表现有些过火。
张仁傲此时突然停了下来。
但诸君细想,这也怪不得张仁傲癫狂失态却又心生恶寒。
这世间最令人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拥有……
“啊呀呀,失态失态。”张仁傲用折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
反观张仁厉,他此时已是不敢再继续搭话。
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一座宏伟的宫殿前,二人下马,一路进了离国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