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春录

第一章

    建武十二年底,破败的成都城内一片萧条,刚刚结束的大战以蜀军的败亡而告终,城里充斥着悲伤与绝望,到处都是呼唤亲人的哀嚎声。而在一座塌了一大半的茶楼废墟中,竟零零散散围了近十来人,其中多是伤残的人士,他们经历了蜀汉之战后侥幸存活下来,身上满是战乱留下的伤痕。在他们中间,却是一位年过甲子的说书人,正在讲述着一段江湖的故事。可能在破败的家园里,能让周围这些刚刚经历战争的人有少许的慰藉也就是口中的故事了,而这故事又是遥远而漫长。

    四月的长安城满是诗意,最适合文人墨客舒展文采。成都城内,人声鼎沸,街上商铺琳琅满目,佳人才子同游共赏,好不热闹。

    一家酒楼内,一位说书先生正在说这江湖之事,引得众宾客纷纷驻箸倾听。那说书先生说的绘声绘色,令宾客们不由得身临其境一般,毕竟江湖之事,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乃无数人向往所在,连酒店老板伙计都放下手中活,侧耳倾听起来。

    这时,宾客中有人高声问道:“听你说了这么多人和事,那江湖上到底谁的武功最厉害啊。”众人纷纷附和。

    说书先生喝了一杯热茶,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天下武功,路数各异,能广为流传下来的无不有独到之处。武功之法,以剑、刀、棍、枪、鞭、拳、掌、内力为多,但除此之外也不乏精彩,例如梁州九幽楼,以笛为武,颇为精妙。当前武林,云集百家之多,恐难推选出武功之最。但如果往前推二十年,那可不一定了。”

    “为何如此之说。”众人忍不住道。”

    说书先生不紧不慢继续说:“二十年前,还剑山庄举行十年一度的论剑大会,论武选出最强者,赠予山庄铸造宝剑昔年剑。论剑大会吸引了众多高手参加,其中一名叫柳清霜的少女只剑打败众多高手,一路打到了最后。正当众人都以为宝剑归这名少女所有时,一位与少女年纪相仿的少年登场挑战,结果这一战比了足足千招都没分出胜负,而这两人却不打不相识,起了相逢恨晚之心,山庄惜才,破例赠予两人昔年、亦归双剑。那届论剑大会,成为唯一一届赠予两柄剑的大会。”

    “然后呢?”有人急切问道。

    这时酒楼聚集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几乎把整个酒楼都占满了,没有位置坐的宾客就站着听,都听得入了神。

    说书先生接着道:“两人自论剑大会后携手同游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倒也过得快活。但没想到三年后,那柳清霜居然成了江湖浩劫。”

    “这是怎么回事?”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尤为惋惜道:“柳清霜杀了当时的武林盟主谢纯安及其家眷侍女一十二名。谢盟主在武林中备受尊敬,这一死直接导致了她被整个武林追杀。而柳清霜剑法高强,追上的武林同道大多死的死,伤的伤,就连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昆仑派掌门云轴子也惨死在她剑下。”

    “你说她杀了武林盟主谢纯安,有人看见的吗?”

    “以天宗、星月教为首的各大派掌门均是目击者,那天正好是各大掌门约定相聚的日子,但当人们去谢盟主府上时,却看见柳清霜提着沾满血迹的剑站在谢盟主尸体旁。虽然众人合力阻拦,但仍让她杀出一条血路而去。此后她一直躲避追杀,半年后,柳清霜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从此杳无音讯,而那时,她已经是身负重伤,可能不久于人世了吧。”

    “那名少年呢?”人群中有人提出。

    “那少年虽震惊,但也不得不信,同样参与了追捕柳清霜的行动,后来柳清霜失踪后,少年也不见了踪影,从此淹没于江湖之中。经此事件,江湖中有名望的高手凋零过半,可惜那柳清霜身负绝世武功,到头来却是个杀人魔头啊。”说书先生沉沉一叹。“下个月论剑大会即将举行,也不知道这次有无新的杰出后辈出现了,只是希望别再有像柳清霜那样的杀人魔头了。”

    正当众人沉浸于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时,角落里一个声音响起:“先生说这话未免太小看年轻人了。”众人回目望去,原来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那柳清霜虽力败众多高手,但江湖人才辈出,柳清霜即使活到现在,焉知没有能打败她的人出现呢。”少年面带微笑,语气充满了豪气。

    说书先生看那少年年约二十一二,但英气勃发,器宇轩昂,眼神充满了骄傲,不由得暗暗赞叹好一位英雄少年。刚要开口,就听见人群中一声冷哼。

    “好一个狂妄的小鬼,听你语气,倒像是你能打败柳清霜一样。”

    那少年看向说话的人,不禁有些骇然。那人身高八尺,生的是虎背熊腰,体格壮硕,眼**光,一看就是有着深厚内力的高手。

    少年定了定神,微微一笑说道:“柳清霜武功高强,武林中人尽皆知。不瞒这位大侠,在下还真想向她讨教几分,只可惜此人早已消失,生死未卜,还真是遗憾呢。”

    那壮汉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哈哈大笑起来,“后生可畏,啊?”随机站起身便欲离开,忽然又问道:“在下名为韩放,年轻人你叫啥?”

    “在下萧白芷。”少年鞠了一躬。

    “萧白芷,哈哈,希望你今后能一直保持这份自傲。”韩放说完,转身离去。

    萧白芷倒也不介怀,坐下独自饮酒。这时,一位男子走到萧白芷桌前,问道:“这位少侠,这边空位是否有人?”

    萧白芷忙道:“兄台尽管请坐,不用客气。”

    男子道了声谢便坐了下去,开口道:“萧少侠刚才一番话尽显少年英雄气概,可是难得的很啊。”男子语气谦和,充满敬佩之意。

    萧白芷听得男子话里有话,说道:“兄台敬意,小弟实在愧不敢当。”

    男子摆摆手,“我说的并不是客气话,少侠可知刚刚那韩放是谁?”

    萧白芷毕竟是出入江湖,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小弟实在不知,不知兄台可否告知一二。”

    “看来少侠果然是初入江湖有所不知,那韩放以乾坤掌法名扬天下二十余年,武林中可谓无人不知。此人初入江湖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凭借乾坤掌法打遍天下,也惹了不少事端。但不知从何时起,韩放突然收敛了许多,甚至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这次少侠语出惊人,若是按韩放以往的性格,必定会出手和你较量较量。”

    萧白芷点点头道:“原来韩放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男子继续道:“我年长你几岁,可否称呼你为萧老弟,我名为石斐然。”

    萧白芷抱拳道:“石大哥。”

    石斐然道:“萧老弟一看就是身负绝学之人,武功家世必属上乘,眼光高点是应该的。但愚兄还是要奉劝一句,江湖之大,远超想象,身怀绝学者比比皆是,像老弟刚才那番话,千万不可再说,武林后辈者,无论身怀几何,当以自谦为重。”

    “石兄教训的是,小弟自当铭记。”萧白芷嘴上这么说,内心却不置可否。

    “愚兄只是建议,可不配教训,哈哈,来喝酒喝酒。”

    喝了几杯后,两人都有了些醉意,说话更加坦然。石斐然大谈武林趣事,毕竟是武林中人,故事比起那说书先生有趣得多,萧白芷听得兴趣甚高,很高兴自己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石兄可否讲讲那还剑山庄之事?”

    “还剑山庄乃武林三大名家之一,设立于括苍山脉,开庄已近百年。其以铸剑起家,铸剑术历经百年发展早已是江湖之最。被传到山庄者当以解剑还鞘以示其尊而得名。至于论剑大会则是由第二任庄主文言鹤所创,十年一届,选出山庄这些年铸造之最好宝剑赠予论剑大会胜者。不仅仅是铸剑术,其剑法也是武林一绝,十方剑意以快字当头,剑风所到之处花叶皆可伤人,因此江湖中也无人敢觊觎庄中之剑。”

    石斐然看着萧白芷向往的神情,淡淡一笑,“萧老弟可是也想试试那论剑大会?”

    萧白芷心思被看出来,只好点头承认。

    “那萧老弟便跟着愚兄走一趟吧,正好我也打算去看看论剑大会的盛景。”

    萧白芷很高兴,“好,那我们就一同上路了,来,干杯。”

    “哈哈,干杯。”

    曲音离静静地看着眼前宏伟的大门,光是门前匾额上的两个大字就足以让人感到震慑,天宗,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圣地,江湖第一大门派。此时的天宗已经闭门,夜空之下只显得更加森严寂静。

    今晚又是一个流血之夜,曲音离自己也不知道剑上最终会沾上多少鲜血。虽然天宗里要解决的目标同样只有一个,但临渊阁里自己能肯定对手只有阁主一人,而天宗里众多弟子肯定会对自己群起而攻之。不过曲音离都不在乎,不管自己的对手有多少人,不管要杀死多少人,自己都会向前走。当踏进江湖时,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曲音离早就明白了。

    离开岚音阁至今只有短短十天,曲音离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比剑的情形,阁主带给他的压迫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身上的剑伤还隐隐作疼,曲音离离开之后仅仅去医馆敷了药包扎完事,并没有做过多休息。

    曲音离走到墙外,纵身一跃飞上墙头,往里望去,有少数值更弟子提着灯笼在夜巡。虽然人数不多,但从行走速度和路径来看,必定是经过严格考究的,确保不遗漏任何一处,一旦发现有人闯入也能及时示警,天宗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派,即使是夜里,值更弟子也是如此严谨。

    曲音离暗自赞叹一声,确定了目标方向,跃下墙头,钻入旁边的密林中,待近处的值更弟子经过后,施展轻功向着远处疾驰。

    曲音离一路上小心谨慎,躲避着每一位弟子,这时被发现就意味着要提前解决旁人,动静一旦闹大能不能接近目标都是未知数,徒劳消耗体力是不明智的。

    终于,曲音离来到一座院落前,这座院落修建在天宗最深处,周边被树木所掩盖,一般人甚至很难发现这里。院落看上去已经修建了很多年了,显得破败不堪,未经修饰。而院落里,依旧能看见几点烛火,似乎里面的人还未入睡。

    曲音离劲直走进院落,来到烛火未熄的屋前,正犹豫是否该推门而入时,屋内却有人先出声道:“既已来访,何不进屋内一叙。”随后门被缓缓打开,曲音离向里一望,只见一人正背门而坐。曲音离没有犹豫,走进屋内,问道:“荀礼宗主?”

    “早已不是宗主了,现在只是一退隐江湖人。”荀礼开口道,“为何不是她本人前来?”

    “师父委托我来,也是一样。”

    荀礼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曲音离看到了那双深邃的眼睛,蕴含无穷智慧,又仿佛看尽人世沧桑。

    “我与尊师最后一面,转眼已过一十六年,但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她本人,却是她的弟子。”荀礼说道。

    曲音离环顾了一眼,“宗主收到信了吗?”

    “少侠的书信早在半月前就已收到。”

    “那为什么不设个埋伏呢,多安排点人手也好啊。”

    “此事与旁人无关,少侠只是要找我一人,又何必让旁人卷进来呢。”

    “宗主难道认为只您一人就足以对付我了吗?”

    荀礼摇了摇头道:“尊师当年以拂雪剑意和凭阑秋思两大绝世武学名动江湖,曾力战多人而不败,我也伤在拂雪剑意之下,侥幸留得一命。少侠既是柳清霜的弟子,必得她的真传,如我自认为可独战于你,那也太愚蠢了。”

    曲音离皱了皱眉,“但宗主最终还是胜了师父。”

    荀礼暗暗叹息一声,眼睛看向远方,仿佛在回忆往事,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实在惭愧,以多胜少,虽胜然耻,实不愿回想。”

    曲音离冷冷一笑,嘲讽道:“宗主想的要比做的好啊。”

    荀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对曲音离的嘲讽之言毫不在意。“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尊师武功高强,若论单打独斗,当时众人都将丧命于她的剑下。”

    “不知谢纯安之死可曾细查过。”曲音离换了个话题。

    荀礼闭上了眼睛,沉默良久后才睁眼,“谢盟主之死,当时众人皆目睹了尊师下手的过程,而且尊师面对质问也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故一开始都无人对此有过疑虑。直到尊师重伤失踪后数月的一天,有一位自称是谢盟主府上护卫的人来到百药谷,风谷主去看时那人已是性命垂危了,临终之际将一封书信交给风谷主。而那封信上写的是谢盟主邀尊师来府上一叙的事。风谷主便将此事写信告知于我等四人,然而没过多久,风谷主就失踪了,而除我之外的三人也相继逝世,现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晓此事了。”

    “既然已知此事有蹊跷,为何不告知于江湖。”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江湖上已对尊师的认知早已形成,要想改变根深蒂固之念,岂是一封书信可成,而且此信已随风谷主失踪而消失,仅凭我这里的一封手书又有何人能信?”

    “那就任凭家师蒙受冤屈不成?”曲音离语气越来越冷。

    荀礼带着惭愧的话道:“尊师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无人知晓,而谢盟主确为尊师所杀,何来蒙冤之说。然此事背后势力之强,难以想象,如若强行揭露,江湖必将陷入混乱。我一人性命不足惜,然整个天宗都可能成为血光之地,两相权衡,唯忘却此事或可保众人平安。”

    曲音离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一个怜悯天下的说辞,既然宗主认为自己命不足惜,那现在就请拿出来吧。”

    “武林从未真正平静过,若牺牲一人可保武林平安,那人该感到荣幸才是。。。”

    未等话完,曲音离拔出长剑刺向荀礼,荀礼手持剑鞘一挥,把剑锋挡开。

    “宗主好内力啊,宝剑不出鞘吗?”

    荀礼手一抬道:“我早已封剑,这支剑鞘就可以了。”

    曲音离眼中寒芒一闪,明显被这句话给激怒了,“哼,宗主可别太自负了,当年你破了师父的拂雪剑意,不知今日还能破解否。”说罢,执剑点向觉真胸前,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然则速度奇快。荀礼身子一侧,长剑从身侧穿衣而过,削下一片衣角。曲音离手一扬,长剑又扫向荀礼,荀礼向后一退,但已来不及,胸前衣物被划开一道口子,出现一条血痕。

    曲音离执剑后退,冷冷道:“宗主还要等吗?”

    荀礼看了看胸前的伤口,开口道:“施主剑法高深,老衲佩服,适才礼让三剑,已尽长辈之道,接下来,我就要出手了。但此乃地你我均施展不开,何不到院中一战呢。”

    曲音离虽觉麻烦,但还是转身走出门外。荀礼也随之走出。此时周边并无火烛,只有淡淡的月光撒下,周围一片沉寂。

    “少侠放心,此处为天宗内院,天宗弟子没有得命不得来此,你我可以放心交手。”

    “有人来我也无所谓,不过是多几剑的事,宗主请出手吧。”

    荀礼深吸一口气,衣服瞬间在内力的作用下变得膨胀起来,脚边落叶无风自动,让曲音离不由心生警觉。

    荀礼沉声一句:“施主小心了。”右掌拍了多去,这一掌速度缓慢,任何一位习武之人都可避开,但曲音离已看出此掌看似无奇,实则暗含多种变化,若接上一掌,必受重伤。当下不敢大意,身子向右一闪,提剑朝着荀礼左臂而去。荀礼左手不避,却反手向着剑刃抓取,似要取其长剑,右掌不停,直击曲音离胸前。

    眼看左右两掌将至,曲音离快速斜斜一挥剑,角度匪夷所思,荀礼立刻收回两掌向后一跃,沉声道:“施主勇气可嘉,竟甘愿两败俱伤而不退,果然少年豪气,佩服之至。”

    曲音离淡淡一笑道:“谁说是两败俱伤了,我自有办法全身而退。”随后一剑攻了过去。

    两人身影再次交错,展开了对攻,两人不再如之前保守,因为都知道今晚必须有一人倒下才能结束这场对决。曲音离一剑快过一剑,荀礼的身影都被笼罩在剑光之下。觉真手持剑鞘穿梭在剑光之间,不时用剑鞘挡开剑势,同时右手在寻找出掌的时机。

    大约百招过后,曲音离的剑势逐渐慢了下来,上衣渐渐浮现出血迹,还未愈合的伤口重又裂开。突然之间,两人身影一合即离,胜负已分。

    觉真闭上双眼,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腰部血迹不断流出。“这一剑果然出其不意,少侠深得尊师真传,了不起,我败了。”

    曲音离微微喘气,眉头紧皱,想来也赢得并不轻松,“宗主谬赞了,剑掌双绝,单独看两者都不难,但剑鞘为守,掌法为攻,或互换之,能配合的如此精妙的天宗里恐怕只宗主一人了吧。”曲音离由衷赞叹道。

    荀礼睁开双眼,摇摇头道:“武功之道,博大精深,哪敢谈精妙二字,倒是少侠,我有个问题不知可否一问?”

    “说说看。”

    “拂雪剑意讲究心剑合一,当年尊师在众人追杀之下因远未迷失本心而使得拂雪剑意未发挥出全部威力,使我得以侥幸胜之。如今少侠远胜尊师当年,却不知少侠小小年纪,又何以心剑至此?难道尊师。。。”

    “住嘴。”曲音离脸色一冷,缓缓走到荀礼面前,提起长剑,正待给荀礼最后一剑时,突然停住手,转过神来,眼睛盯住院落门口。

    只见黑暗中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个身影,一人劲直走到曲音离面前,低沉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少侠可否就此罢手呢?”

    “你们是谁?”曲音离已经看出来人内力深厚,不在荀礼之下,因此也提高了警惕。

    “老夫方云慕,身为当代天宗宗主,不能任由少侠在我天宗杀人,故前来阻止。”

    荀礼这时摇摇头道:“师弟,这本是我与这位少侠之事,与天宗无关,就让我自己处理吧,怎么劳烦师弟前来呢。”

    方云慕道:“师兄身处天宗之中,如何与天宗无关,自不会任由他肆意妄为。”

    曲音离嘲讽一笑,“我是无所谓,反正不过是多几剑的事。”

    “少侠好狂妄啊,既然不肯收手,那就由老夫来领教领教少侠的剑法吧,少侠小心了。”方云慕说完张开右手,直往曲音离剑上抓去,竟是空手夺剑的套路招式。曲音离撤剑躲开方云慕手掌,紧接着迅速攻上,哪知方云慕右手竟始终贴着剑锋,二十招过去,曲音离未能占得丝毫便宜,如急待攻上,必被方云慕夺剑。

    又过了十来招,曲音离撤剑后退,“宗主这一手空手夺剑不同于别家,天宗武功果然与众不同。”

    方云慕道:“老夫所学不过是皮毛而已,荀礼师兄武功远胜于我,仍旧不敌少侠,老夫只好从巧学入手了,不知施展这一手,能否请少侠收手呢?”

    曲音离笑道:“宗主别误会了,我所说的并不是指天宗武功真有多大本事,不过是略胜别家而已,但在我看来,这些依旧不过是雕虫小技。”说完又提剑向前。

    方云慕脸色一沉,明显被曲音离所激怒,迎身向前,但不久便暗道不妙,不同于刚才,这次方云慕却跟不上剑势,反被曲音离的剑弄得手忙脚乱,早已顾不上夺剑了。

    曲音离又一阵急攻,把方云慕迫的后退了几步,曲音离却不再紧逼,反而转身急跃后退。

    时间很短,短的让方云慕来不及做出反应,方云慕正疑惑曲音离为何后退时,抬头望去却看见荀礼的胸前插着一柄长剑。曲音离抽出剑,看着荀礼倒下死去,嘴角竟扬起笑容,

    方云慕急怒攻心,“少侠如此无情,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双掌一扬,攻向曲音离。方云慕毕竟是天宗宗主,内力之深超乎寻常,曲音离若挨上一掌必受重伤。但曲音离不仅轻松躲开方云慕掌法,反而用剑不停伤到方云慕。不一会儿,方云慕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方云慕眼看无法制住曲音离,只好收掌,“既不能独占施主,那就休怪天宗以多欺少了。”方云慕提高了嗓音:“天宿剑阵何在。”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飞出数十位弟子,将曲音离围在中间,一眼看去,这些弟子眼神平静,即使看到荀礼倒下,仍旧不动声色。每人手中皆持剑,但长短各不相同。

    “这三十六人乃我天宗天宿剑阵之组成,自天宗建立以来从未集体出动过,今日情势所迫,不得已才动用他们。少侠就请赐教吧。天宿剑阵听命,今日务必将这位少侠留于院中。”方云慕沉声道。

    三十六弟子集体应了一声,对曲音离展开围攻。每位弟子都是武林一流高手,更何况三十六人同时出手,一时之间迫的曲音离只有招架之力。

    三十六人配合默契,互补之不足,百余招过后,曲音离仍旧找不出破绽。咬牙一狠心,对一位弟子的长剑不加闪避,反而快速欺身而上,任凭长剑直插肩头,长剑一挥,重伤了那名弟子,其余人来不及补位,转眼间又被曲音离的剑伤了四五位,缺口一旦形成,曲音离自是不会放过,施展轻功,纵深一跃飞落墙头,借势登空,眨眼便消失于黑暗中。三十六人包括方云慕都急急追上去,但无一人能跟上曲音离脚步,曲音离在寺中穿行,但凡有巡视的弟子都被他一指点住穴道,速度丝毫不减,几个纵深就出了天宗正门。

    众人还要去追,但听得方云慕沉声一叹道:“罢了罢了,看轻功就明白了,哪里是你们能追的上的,今夜天宗已是颜面丧尽,还是先把荀礼师兄的后事办好吧。”说完转身离去,天宗今夜已是无眠。

    萧白芷认为这几天成都之游或许是十八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了,这是他的第一次出远门,家境优越、无忧无虑的日子未免太显单调,每天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即使出门也是在自家宅院的附近,身边还跟着一推护卫,自是不能与成都之行相比。萧白芷一路上赏花、饮酒、听曲、品茶,再加上有石斐然这个万事通的陪伴,这几天过的是非常开心。

    这夜,两人看完了灯会回到客栈,石斐然道:“萧老弟,这几日咱们已把成都城玩了个遍,你觉得如何?”

    “石兄,不瞒您说,这是我的第一次离家,以前从未有过这番体验,几日之游,不虚此行啊。”萧白芷有些意犹未尽。

    “哈哈,如此甚好,愚兄可是生怕陪伴不周,老弟如此高兴,我就放心了。”顿了一顿,石斐然又道:“还剑山庄论剑大会眼看将至,届时江湖各路高手都会前往,或为剑或为凑热闹,既然成都已经赏玩,不妨我们明日就将上路如何?”

    “石兄说的是,那我们就明日一早启程。”

    “好,那老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上路。”石斐然说完,便与萧白芷告别,各回客房。

    萧白芷回到房中,洗漱完毕打算入睡,刚一躺下就听见隔壁隐隐有谈话的声音。明显隔壁的人可以压低了声音,但萧白芷功力深厚,听觉远非常人,谈话声还是传进耳内。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但宗主勒令弟子不得随意外传,只修书三封,派遣我和另外两位师兄弟分别赶赴昆仑、长生门和李盟主府上,而昆仑之地甚远,无数月不可达,故在下先来告知赶赴还剑山庄参加论剑大会的许施主您。”

    萧白芷内心道:“原来这也有个参加论剑大会的人,但不知又是何事让这两人如此慎重。”遂又听了下去。

    “但荀礼之死实在太难以置信了,到底是谁干的?”

    “这个恕在下不知,只知是一位年轻人。我本为传信而来,多余之事并不得知,恕在下告辞了。”

    开门声过后便是一阵沉寂,突闻一声喝问:“什么人?”,萧白芷一惊,暗道自己难道已经被发现了?正待出声回应,又听到一人声音响起,“许大侠不愧为昆仑派首席弟子,我自知隐蔽的无声无息,没想到还是让许大侠给发现了。”

    一人影穿窗而入,站在许径庭面前,此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和许径庭年龄相仿,丰神俊逸,气质高雅。

    “在下苏循,打扰许大侠休息,望恕罪。”苏循拱手一礼,语气谦和,充满儒雅之气,倒是令许径庭不好发作。

    “你偷听是为何?”许径庭问道。

    “在下本欲前往还剑山庄凑凑热闹,路过成都,借宿于隔壁,听得许大侠与方才那位弟子所言,甚为震惊。荀礼宗主德高望重,武林威望极高,被杀一事如若传出,必将震动整个江湖。”

    “所以呢?”

    苏循淡淡一笑,“方才那位弟子说了,此事天宗已经封锁消息,只派人通知昆仑派、长生门和李盟主三家,所以是这三家与少林关系深呢,还是别有用意呢?”苏循盯着许径庭眼睛,两道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许径庭内心。

    许径庭眉头一皱,怒道:“哼,果然来者不善,你这样问是何用意?”

    苏循依旧一脸平静,“没什么,只是比较好奇罢了,本以为许大侠身为昆仑首席弟子,定会有所了解,看来是我多疑了,打扰了,在下这就告辞。”说完,便穿窗而出。

    许径庭看向苏循离开的方向,意识到所谓住在隔壁也是谎言,此人轻功卓绝,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许径庭沉思了一阵,却也想不到此人意图何在。

    萧白芷听隔壁已经没了声音,便熄灯休息了。

    第二天,萧白芷和石斐然吃完早饭,便拾起包袱策马西去。短短一上午,两人就遇见了近十名向着还剑山庄而去的武林中人,其中不乏名门正派。

    “萧老弟,你对昨天听到的荀礼被杀一事如何看待?”石斐然问道。

    萧白芷一脸惊讶:“石兄原来也听见了?”

    石斐然点点头,“昨晚喝酒有点上头,打算出去走走,正好听见这一幕。萧老弟你初入江湖不久,可能有所不知,荀礼虽退隐江湖多年,一直闭门不出,但江湖地位不减,德高望重,名声依旧,武林中无人不对其敬畏三分。正如那苏循所说,此事若传出,江湖必为之震动。但令我比较在意的是,是何人武功如此之高,竟能进入天宗取荀礼之命,然后还能安稳逃出,不被天宗所擒,江湖中真有人能做到如此吗?”石斐然自问道,明显觉得不可思议。

    又是一阵的沉默,石斐然仍旧在沉思,萧白芷看着他皱眉的样子也不好出声惊扰。过了片刻,石斐然一声长叹,“萧老弟,我思索半天实在想不出有何人能做到如此,除非是。。。”停顿片刻,又道:“算了,多思无益,我还是给你讲讲这还剑山庄的迎宾之阵吧。要知道每届论剑大会去的人数众多,其中不乏滥竽充数之辈,因此,还剑山庄特别设立了一座迎宾之阵,凡是参加论剑大会之人须得通过此阵才可入庄。”

    “迎宾之阵?”

    “对,迎宾之阵,过者迎之,不过且返。迎宾之阵由四人组成,皆是还剑山庄弟子,此阵虽威力不足,但胜在一个巧字,一般武林中人很难破阵,如是破了阵,代表你有资格参加论剑大会,萧老弟凭你的实力,自是不成问题,到时候为兄可以观赏一番你的武学了。”

    萧白芷沉吟了一阵道:“那迎宾之阵通过的人数大概有多少?”

    “不足两成。”

    “这么低?”萧白芷吃了一惊。

    “迎宾之阵设立日久,每届论剑大会都有所不同,具体如何只有去了才知道,所以也谈不上各家思索破解之法,一般江湖人自是难以破解。如不设此阵,整个还剑山庄怕是都招待不了如此多的江湖人了。我们此去还剑山庄大约要十日路程,我们还是要赶快些。”说完,两人一扬马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