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司

变故

    正对着面前的“垃圾堆”一筹莫展的,纪澜的备用手机就嗡嗡的振动起来,传出默认的铃声。

    来电备注了一个“大”字。

    “喂?哪位?”

    “我,纪澜,你这边有工作了,明天来九区,位置发给你了。”

    “可是我明天有约了。”

    “.......你不会认为拿到了身份就什么都不用做吧?”

    张纸鸢掏出令牌陷入艰难的选择,他既害怕这身份丢掉,又害怕自己不能赴约。

    “工作从多久到多久?”他问道。

    “由于你是第一次,不会太久,掌台考虑到你实力不足所以也不为难你,比较轻松,你来的时候我会教你,挂了,明晚上见。”

    晚上?那还好,赶得上.......欸不对啊!伊织好像就是下午的样子放学!

    想到这里,他准备编出一个看上去非常合理的解释,但无论怎么想,他都认为这有些不负责任,都算是违背了约定,张纸鸢在这狭窄且拥挤的地下室来回踱步。变化来得太快了。

    看见通讯录里那个特别标注出的伊织的电话,颤抖的手指就要点上去,可转手往下滑动屏幕,又拨通了纪澜的电话。

    “可以换个时间吗?”

    “这么急吗?那就一会儿,你看可以吧?”

    “行!”他回答得很果断,关上灯就走出了这个湿气很重的地下室。

    来到街道上,手机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四十七了,这条街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辆。

    焦急的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一辆出租车慢慢悠悠的开到自己面前。

    开车的人是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和蔼。

    听说张纸鸢讲赶时间,刚刚还悠哉悠哉的出租车像是尾巴着火的马,在少有车流的路上飞驰。

    等到了医院,怕回家时没车,张纸鸢就多给了这司机一些钱,他瞄了一眼司机后视镜旁边的全家福说道:

    “师傅,你也不容易,但我也没办法了,就请你等我一下,我尽快些。”

    “没事儿小伙子,反正你这钱也够我明天上午休息了,你去吧,我在这听听收音机。”

    “谢了。”

    张纸鸢放心的转身走去,就看纪澜拿着微型冲锋枪在那里候着。此时的他已经戴上了眼镜,看上去更帅气。

    “怎么是这家医院?”张纸鸢感到有些恼火,自己的混账老爹现在应该还躺在里面。

    “怎么了?有什么避讳的吗?”

    张纸鸢摇摇头。

    “那就走吧。”

    纪澜带着他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他直接将自己的令牌展示出来,那个看着就玩忽职守的保安竟然对他行了个礼,这让张纸鸢好不意外。

    “不是,你们人不是已经很少了吗?怎么这种地方都有安排?”

    一边走,纪澜一边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很少了,但是你可别小瞧他的身份,这方圆二三十里地都是他来监视,这样的观察者很多,但战斗能力不强,或者说很难腾出手来,就叫我们来。”

    他的话有些跑偏,张纸鸢打算提醒,却感觉自己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熟悉:这一条条廊道的方向离自己的混蛋老爹越来越近。

    “我是说怎么会这都有布置你们的人?”

    “其实过段时间这种出示令牌就能通行的情况就会很普遍了。”

    张纸鸢听着,也不想问了,警惕的看着周围一间间亮着灯光的病房,里面空无一人反而看着诡异,就连护士站也没有一个人。

    “就在前面了,你来引走张恒顺的灵魂。”纪澜说道,停在走廊尽头的他看着面前的病房,然后侧过身子从那个如同四次元口袋的西装内口拿出一把割草的镰刀。

    “这是我自己用的,先给你试试,你要觉得好用就回冥府拿一个。”

    看张纸鸢有什么心事似的,他问道:

    “怎么了?下不了手吗?”

    “人的魂魄可以说话吗?”

    “可以,但不能太久,最好是等到了冥府,难道这个死者和你有什么交情吗?”

    “他是我爸。”

    纪澜沉默了一会儿,明白了玄宫大人的话:“这是不可多得的历练机会啊。”他也终于明白这含义。

    心一软,他说道:“要不我来?你看着就是。”

    “不了,还有我想问一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触碰到他的灵魂,就像是我触碰你一样?”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张纸鸢毅然决然的拿过他手里雕琢着流光花纹的短镰刀,向着在病榻上的张恒顺就要挥下去。

    “欸!你这样是杀他不是引渡灵魂!”

    纪澜走到他旁边。

    “用镰刀在将死之人的身体上旋转三圈,在染一些蛇血,再刺下去顺着拉出来,等到你熟练了就可以不用这些规矩了。”说着,纪澜却握住刀口染上自己的血,“我阴气较重所以可以这样做,等你在冥府那边工作久了也可以。”

    张纸鸢迫不及待的开始操作,等到刺下去的时候,那具身体没有流血也没有出现任何的破洞,他看到张恒顺的身体上浮出来什么,像是飘渺的气。

    “你看,那就是灵魂了。”抱着手的纪澜说道,“现在拉出来吧。”

    而张纸鸢在拉出来灵魂时周围的场景顿时变得忽明忽暗,摇摆不定,张恒顺的灵魂也开始变得扭曲要从钩镰上挣脱!

    “对不住了张兄。”纪澜抬起手里的冲锋枪,瞄准了张恒顺的灵魂

    “啊?我做错了吗?怎么变得这么怪!”感受着手中镰刀的颤动他有些慌张的说。

    忽然,医院里开始狂风大作,大楼外却安静得出奇。张恒顺的灵魂狰狞的看着张纸鸢说:“逆子!你敢杀老子!”然后就被纪澜枪中的子弹打得有些散开了。

    可是很快又迅速的缝合在一起,睚眦具裂的挣开束缚,掐住纪澜的脖子,张纸鸢慌张的但见此情形平复下来,猛的一脚踹开了张恒顺。

    纪澜难受的摸摸脖子,已经被掐得有紫色手印了。

    妈的,不仅仅是我说了错的方式,这镰刀也有问题!纪澜心里暗道。怪不得这医院的人都撤走了,我说引个魂怎么这么大阵仗!

    张恒顺的灵魂涨大一圈,床上的身体也跟着变化,而且苏醒过来,他控制那具仍然紧闭双眼的死尸攻向张纸鸢。这时,战场陷入了2v2的境地,可是现在的张纸鸢还是一个普通人!

    纪澜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立刻撤出几个身位,开火扫去,好在他的肉身还没有完全成型,当即倒在地上,腾出空的张纸鸢看见又向纪澜扑过去的张恒顺一个飞扑想要擒住他。可这却恰好坏了纪澜的打算。

    他当即把要形成的符箓转换一个方向,从中冲出的大蛇把走廊尽头撞出一个大洞!

    张恒顺的灵魂也在飞快的变化着,脖颈上的肉开始凸起成多个相连的肉球子,就像是挂了一串佛珠!下半身忽然从脚变成了一团子雾霭,就像是赌场里香烟的白气。一只手变成一颗不停旋转的骰子。这看起来已经有些和实体模样靠近了。

    二人的纠缠一时间让张恒顺落了下风,他急切的想要脱身,一跃到空中就要向外面飞,飞着飞着就像是撞到了什么被啪的击落到地面上。

    纪澜连忙跟上。张纸鸢看着眼前足有四层楼高,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腾在空中的纪澜更换一个弹匣后继续开火,张恒顺被打得抱头鼠窜,在那高高的草里来回扭动。

    “一点!”张恒顺在草里喊到。

    接着,却从方向声音完全相反的地方凭空射出一个红色的球体,被触碰到的地方燃烧起来。

    糟糕!他开始能够使用异变的身体了!纪澜心里一紧,还好这里已经没有除去冥界以外的人了。

    匆匆赶来的张纸鸢看见跳出火海的纪澜问道:“该怎么办!他逃哪里去了?”

    “没事,我来对付他,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他现在不能附身到别人身上,还算好对付。”

    听了他的话,张纸鸢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有问题一会儿问!”

    “不.......这里还有人,我让那个出租车司机在医院门口等我。”

    “什么?!”

    忽然一声剧烈的爆炸从医院门口那边传出来,二人立马跑了过去。

    等到现场,那辆被刮了漆的黄色出租车已经被掀翻在地扣在地上,燃起的熊熊火光点亮了这里,而那个保安捂着左臂,口吐鲜血的瞪着站在车上的怪物。

    张纸鸢能看到那张扭曲的脸上夹杂了一点点泪水,但他的脸看上去狰狞恐怖,很快变得整张脸都布满了枯黄的牙齿,那是贪婪的大嘴。

    “你快退远一点!我还不清楚他有多强,你去打电话,给纪荒,上面备注了荒字的就是!”然后纪澜更换倒数第三个弹夹,将一张黑色符箓悬在枪口。

    张纸鸢正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就看张恒顺那张变成扑克牌的手指着自己说道:“要去哪儿啊?逆子!”

    纪澜的子弹对他来说似乎不痛不痒,虽说击穿了他的一条腿,但那骰子变成了五点。

    瞬间一张网状的切割线呈现五点的形状就朝着纪澜罩去,纪澜扭身躲过大部分,但腰上还是被刮出一个伤口。那个保安也没有闲着,嘴里念着什么,就看见张恒顺的头顶霎时间出现一个正在形成的金钟,大概是他受伤了的缘故,那罩子看上去非常不稳定而且形成得很慢。

    张恒顺不屑的一笑抬起骰子手对准了他,保安脸上产生恐惧的,哽咽了一下口水,加快念咒,可随着一声:“一点。”,一切都于事无补。

    一颗从他左侧打出的红色炽热弹丸从他的左手贯穿了心脏又从右手穿出。也就在他死亡的瞬间,笼罩医院的结界也消失了,张恒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可第一时间他没有逃走,他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孝顺的儿子。

    虽然刚刚的间隙,纪荒的电话已经拨通,但不知道增援什么时候能到。

    “两点。”他指向张纸鸢的位置,两颗螺旋状向内收缩的黑色弹丸即将合在一起。

    “当心!”纪澜喊道,但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个距离来不及了,于是立马换上倒数第二个弹匣,在原本黑符箓上又加上一张黄色符箓,一颗颗带着锁链的黑蛇腾挪着扑过去。

    就在快要触碰到张恒顺时一声爆炸从张纸鸢那边传来,他被炸得重重的砸到了铁栏杆上,本就背上有伤的他,虽然在冥府那里得到一些救治,但这一下火上浇油一时间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张恒顺抬起变成扑克的手臂喝道:

    “同花顺!”

    一张牌墙挡住了子弹的去路。

    “一点!三点!”

    忽然,一颗巨大化的赤色弹丸冲破牌组飞了过来,虽然变大后速度变慢了些,但同样不可小觑。轰的就撞破了纪澜身后的大楼。

    “妈的,还有那么多组合,这也太难对付了!,这人生前是有多恶劣啊!”

    纪澜换上最后一个弹匣,将白色符箓换到黄色符箓的位置,把黄色符箓收了回来。

    “还能将就一下。”

    再次开火,子弹变得密密麻麻,黑色的飞蛾就像是食尸鬼一般饥渴的飞去。

    “黑蛾!啃他的手!”

    张恒顺妄图再用同花顺来阻挡可是却没有达到效果,等到嗜血的飞蛾将他的牌手给啃烂时他才吼道:“王炸!”

    顿时,铺天盖地的飞蛾和他的手已然全部灰飞烟灭,那巨大的爆炸更是摧毁了他周围的一切,冲击波震得青草直打颤。大半西装烂掉的纪澜垂下没有子弹的冲锋枪,深吸几大口气。

    盯着他的同时对着艰难撑起来的张纸鸢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拖到纪荒来!”

    而张恒顺听了,那满面人牙的脸咯咯咯的扭动起来,似乎在笑,“小子!你那天找的那个日本娘们儿不错!老子等杀了你们帮你好好看着!”

    张纸鸢顿时怒火中烧,“纪澜!把你的枪给我!”他怒吼道,想要再用一次骨浪。

    “哼哼,想要保护那个人,就祈祷我能赢吧!”纪澜冷笑一声,转眼间张恒顺和纪澜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他带着张恒顺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的破破烂烂变成了锦衣,这回的战场来到旷野,他有些庆幸的呼出一口气。

    “小子,爷给你一个选择,你跟我去把张纸鸢杀了,我就放了你!”

    纪澜没有回话,戴着斗笠的他此刻从体内爆发出无尽的杀意。张恒顺也感觉到了,抬起剩下的手喊道:“六点!”

    就感觉周围的环境霎时间又发生了变化,变得黑漆漆的,刚刚还只有两人高的张恒顺一时间变得如同一座山一般大,手里拿着一个骰子盅就要向自己盖过来。纪澜也看清,现在自己正身处一个赌桌,剩余方向上还有数不清多少个张恒顺。

    可他淡然的,疾跑躲开攻击,边躲着别削掉自己右手掌上的皮肉等到看见骨头再用右手接住银枪。

    感到大事不妙的张恒顺一时间也慌了神,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出什么招式,但肯定够狠!于是就一二三四五点一通乱喊。

    “晚了!浪!贯穿!杀!”纪澜投掷出骨浪枪,顿时随着那枪飞出,如果说张恒顺此时是山,那么这挟来的就是峰!卷走了他的攻击,高速旋转的枪身刷拉刷拉的刺穿过去,伤口里点点晶莹乍作扭转的彩带撕裂了张恒顺的身体,留下上半空空如也的身体。

    看见他彻底死透,纪澜也没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张纸鸢跑到他身边又看看远处张恒顺的尸体,被烧得只剩下一脚的一张照片随着风飘到他身边,他记得,这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全家福,他原本是多么幸福啊......想到这里,张纸鸢崩溃的捂住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