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司

有惊无险

    然而这一下并未如他所愿,超出了他的预设。

    楚江南二人头顶上方裂开一个豁口,两条钩镰极速缠绕住他们的躯干,随后就要收缩拉断他们的五体来个五马分尸,但就看要达到极限时,张纸鸢的手臂突然崩裂断落。

    “欸?”他不可置信的向后坠去,随后又利用无镜面立即修复自己的手。

    被缠附的二人只是费力的甩动了一番,看似无敌的降罪钩镰被震段成一条条的段落,四周漆黑的一切也开始出现崩塌的症状。

    劫后余生的衡断已经没有了镇定从容,催促着楚江南道:“你快趁这小子没成气候废了他!我有伤在身不好动手!”

    楚江南也是感到不妙,抽出骨链,剩余的金色根心混合着除去黑色涡旋以外的根心集中到手上,但这一下,张纸鸢敏锐的察觉到没有了根心的部位已经宛若抽走地基的大厦开始晃动。

    这是真的要结果了我啊。张纸鸢心如死灰,只是看着怀中还仍有生机的伊织不甘雌伏。御出一刀飞去妄图打乱楚江南的攻势,另一只手握紧了刀刃,准备迎接最后这一避无可避的鞭打。

    无镜面也已经在这时彻底破裂,之前受到的伤也让他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瞬移肯定是天方夜谭了。

    就在飞刀将切到楚江南空门大开的左侧身体时,衡断对着他身旁一指,在他左面立刻被撕裂一个空间,他再转向张纸鸢,飞刀就从右方对着他拦腰斩去。楚江南的血色骨链也已经从自己的左侧袭来,而且非常的迅猛,张纸鸢被那速度晃得一度以为是一面扇子。

    它所触碰的后方已经只剩飞灰,张纸鸢半蹲而下,利用现在的身体为伊织筑起一道肉墙,飞刀先一步杀来,因为张纸鸢极力的阻挡而卡在了手臂上。

    “草!真是该死啊!还什么都没有解决!他妈的,我就是个傻子啊!还拯救苍生改变世界?到头来自己在这种存在的面前屁都不是!”

    骨链一瞬间与苗刀触碰到一起产生一道道尘波,可是延伸奇长的链条顶端绕了一个圈就要从背后抽来,他死命的用意志想要调动卡在胳膊上的刀刃,可是没有作用。

    “妈的,那就,死吧......”张纸鸢万念俱灰,可忽然感到皮层之下好似有鱼在游动,极快的控制了他的关节,强行让他抵挡了一方的攻击,而那种游动的感觉不只一处,疼得张纸鸢龇牙咧嘴的呐喊。

    忽然数十根竹条从他的背部破肉而出,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血字阵令,接下了那一击,可是并没有挡到全部的伤害,骨链周围散发的异样气息如同灼热的汽化硫酸,蚕食张纸鸢的肉体。

    陷入僵持的局面也不得不作出更大的牺牲了,衡断掏出一个卷抽放于空中展开,尽管他的身体也开始滋滋滋往外喷血,但还是坚持着,一些放着雷光的飞镖从中射出。

    挨个扎在了张纸鸢的身上,其中也有的刺入了伊织白皙的肉体。

    “你妈!穹炎近烈!”这时,张纸鸢的一颗眼珠被崩飞而出,他深知现在肯定做不到,但还是要试,从流血的眼眶里,一股股红色的气息开始向天空满溢,在触及到一朵云彩时燃起熊熊烈焰,顺着烧到了他的脑中。

    “烤脑花是吧?脑子不要了也罢!给我烧啊!”

    张纸鸢看见衡断又要再施展什么法术,自己身体上的雷镖也在剧烈的颤动。身后的竹片也快要碎裂,露出多条裂缝。楚江南的骨链更近一步。

    终于天空终于被彻底点燃,张纸鸢痛苦的哀嚎,但也没有忘记下达攻击指令,火柱从天空落下,但准度极差。

    就看衡断的法术就要生效,一阵箭雨裹挟着张纸鸢的火焰落来,衡断手上的卷轴被刺入土里,他当即展开一个立场,可是那些箭矢仍旧有部分穿过了他,把他变成了一只火焰刺猬。

    楚江南心下一惊,玩脱了!

    手腕处瞬时伸出一根触手刺入衡断的尸体,把他的一切吸收过后,在把他举起当做盾牌,躲过了箭雨。

    “老东西,反正今天也要杀你的!”

    他也不再执着于拼死抵抗的张纸鸢,收回骨链,身体也恢复了敏捷。

    “移!”化作黄沙,楚江南感到非常恼火的怒视已经一动不动但还保持着防守姿态的张纸鸢。

    “停!”一个打扮不同于亲兵的人呵道,身后的百余人立即把手中的弓箭放下,浩浩荡荡的走向这片战场瓦砾之间还能看到不少人的尸体肉块儿。

    重甲无声,她走到张纸鸢身边,摘下了头盔,一张英姿飒爽的女人脸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面前。她将手捏在张纸鸢的肩上,那块儿肉也被拽离他的身体。

    放在手中捏了捏,化成了灰烬。高大的张纸鸢也在这时缓慢褪去张江离的外壳,暴露出本来的模样,而盘旋在背后的竹简也在这时齐刷刷钻入他的肉里,填补腹部的空洞。

    “带此人到我的帐内。”

    “那这女人怎么办?”

    “同样,顺带去请军医。”

    “是!”

    一行人离开不久,又赶来许多的道衣人士,他们飞到空中,带着狐狸面具,在手里的书上写画,而在最后,十八人齐心协力,将各自的画卷推向中心,被分离的书页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图球,最后一位从天而降的人手掌按在上面,把它推向地面,更大的画卷展开,覆盖在废墟之上,此后,数百座楼房拔地而起。

    就在南祁都外,安置了密密麻麻的营帐,纵然已至午夜,却仍可以听见士兵的操练声,平日里默不作声的亲军在这里似乎非常的活跃,也许是军纪的原因。

    张纸鸢头一次睡得这么好,完全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就连会出现在脑中的幻觉杂念也全然不见,就好像刚才的时间里自己不是在战斗而是在除杂。

    伊织同那名女将一起骑在高大的马匹上,张纸鸢因为伤势很重,经不得颠簸,也就让士兵背着行进,好在路途不算遥远。

    女将的营帐大过百余个当中的任何一个。军医来时被张纸鸢这副怪异的模样吓了一跳,一颗眼珠垂在眼眶外,被一条极其细的血管拉扯着,手臂也断了,头上还有其他部位都有不同的烧伤,特别是腹部那个被竹木球填补的窟窿,这能是活人?

    反观伊织,好了不止一点,伤口已经愈合了许多。

    “梅将军,这属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女将点头,她也只是想试一试,虽说张纸鸢的气息微薄,但现在还在喘气。

    军医从门外招来两个提着药箱的年轻人,他们是这位老军医的弟子。胆怯的为张纸鸢处理伤口。

    经过好一番忙活,太阳已经上升到正中,军医一夜的工作做成了入殓师,让张纸鸢看来像个正常人了,身上的药膏味道浓郁。

    因为他的肚子是空的,喂下的药都会滚出来,两个弟子就轮番用手把药放入他的体内,等待他吸收,好在是有用的,可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有一丝血。

    “梅将军,在下尽力了,虽然此人生命力顽强,但我估摸不超三个时辰就要去见阎王了。”

    “赵永叔麻烦了。”

    “梅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

    “此时不同往日,我已经可以不再用将军的职称。”

    “嗯,”赵永笑笑,“但军心还是得有将军来管,那么,小川,叔就先走了,这儿的药如果他还能醒你就给他服下,至于那边的姑娘,”他眉头皱起,手捋胡须,“已经没有大碍,可能会很早醒过来。”

    梅易川也是看去已经伤势愈合完好的伊织,这样的人是怎么会沦落到此番境地的呢?

    “对了,小川,叔问你个事儿,你为何要出手救这二人?前方战事吃紧,我们作为第三道防线,还出手救这些费药的修人,可不划算,刚才给他的药已经够医治半个小营了。”

    “顺手救下,鬼御南行的人愈发猖獗,我等叛国也不就是为了拯救苍生吗?”

    “况且,这人与叶咒打的勉勉强强算是有来有回,未尝不可试试拉他加入我们。”

    “怕是不止这些吧?”赵永的眼睛看向桌上仍然保持活跃的竹球问道。

    “确实,闪刹竹胄本是不详之物,而且是皇家的法物,在这人身上却用出了防御和救人的效果,实在匪夷所思。”

    “嗯,没准儿真是个贤才,那,我就先告退了。”

    “嗯,慢走。”

    梅易川走到周边布满血字的竹球边,它的字非常的古怪,但她认得出一个,“刀”。想要拿起来仔细观察,可血字似乎是牙齿,一下咬穿了她的护手甲不说,还猛吸了一口她的血。

    梅易川一下把它丢到地上,手握住身旁的长矛,警惕的靠近。

    密闭的竹球忽然裂开一个缝隙,把血给吐了出来,然后灰溜溜的滚到张纸鸢的身上,又变成一条条小鱼,钻入他的皮肤在里面游动。

    “嫌我的血不好喝?”

    梅易川褪下一部分铠甲,整个人一时间矮了一截,她把剑放于桌上,搬了个椅子沉着的等待,隔了一会儿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看得眼神放光津津有味,这也算是趁着这个空隙偷偷懒了,因为她不确定自己在战争中能否活下来,本来担任夜国亲军将军就责任重大,好歹自己也是个女儿身,别人都在光鲜亮丽的时候自己要戴着盔甲上战场,休息,奢求而已。

    这一看就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伊织也早早的醒了,但是张纸鸢仍然面如死灰。

    经过和伊织的交谈,梅易川也对他们有了些许了解,也同样明白了这两人也与鬼御南行有着仇恨,那么自己的打算没准有着落。

    “军中的吃饭比不得城里,你就将就吃。”梅易川的声音不同于救下二人那会儿,听起来像是邻家的大姐姐。这也让有些冷酷的军营多了人情味儿。

    “在这种时候有得吃就已经很好了。”

    梅易川赞同的点点头。两个人之间能聊的话题并不多,天色渐晚,梅易川也到了需要巡营的时候。

    她嘱咐道门外的守卫还是要加强对帐内警戒,她可不想出任何的岔子,随后穿上那身铠甲又回到了威严的将军形象。

    “真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啊。”梅易川望着天空的孤月感慨,身后的士兵在她面前也没有防备,同样感慨,他们似乎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伊织看着虚弱的张纸鸢,感到非常的复杂,当初无意帮助的人如今三番五次的舍命相救。

    回想到初次问纪澜为什么要带走张纸鸢的回答。

    “嗯,有为了交差,也有看他舍命救你的缘故,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啊,落到这般田地.......”

    她也同样感到有些自责,如果那天没有去商场,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坐到他的身旁,伊织把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抚摸张纸鸢的脸颊,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观察除父亲和兄长以外的异性。

    脸上明明没有皱纹,但看起来已经有苍老的感觉,自从进入了那个幻境,张纸鸢经历许久的沉睡过后伊织就有这种错觉,他也和自己心里的设想有很大的区别。

    头一次见张纸鸢,伊织感到这个青年是一只流浪街头的小猫,听到他对自己父亲别样的复仇方式觉得他异样的独特,在他告诉自己要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觉得有些不明所以,因为这个世界在自己看来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毕竟没有坏人是不可能的,当时也就想是他的中二梦想,现在则只希望他能够先保护自己,这个世界强大而危险的人和物太多了。

    “妈,我好想你和谷阳。”张纸鸢突然说起梦话,伊织认为这是一个好转的征兆,脸上挂上笑容。

    “嗯......是,我还没有找到他.......”

    “不可能,他不会死.......”

    “.......可能.......”说道这里,他的眼角有些泛红,伊织轻柔的擦去溢出的眼泪,张纸鸢的手却不自觉的抓住了她,“别擦,我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哭,您就给我宽限宽限。”

    梦境中的张纸鸢身处于一个白色的空间里,这里没有太阳没有灯却异常的光明,人不多,一个是弟弟张谷阳,一个是母亲常琴,一个是自己想象中的张江离,没有那股凶恶,也许是他当时的声音,让他的形象在这个特殊的梦里成了一为头戴官帽的状元,梦总是这么奇怪。

    纪澜也在只是隔的很远。

    还有一人,花野伊织,只不过她在这里非常的高大,穿着日本女生的高中服装,这是他的固有印象。而且自己想对她说些什么她却做不出回应,也没有注意到自己。

    “我?我不知道,也许死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张纸鸢指着张江离,然后上前抱了他一下。

    张江离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他没有说话。

    “哼哼,这一下怎么感觉我的性取向有问题似的。”

    梦外的伊织眉头一皱,有些尴尬的笑,然后继续聆听。

    “唉,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奇怪,对了,我的心脏。”梦中的张纸鸢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也就无所顾忌,手向着自己的心脏抓,准备掏出来看看,破魔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梦外的情景真是让伊织毛骨悚然,他的手已经嵌入自己的皮肉,伊织立即阻止往反方向拉扯。

    梦中,他也同样感受到了异常,“怎么回事?有东西在拉我?”

    “破魔心的秘密这么不想让我知道吗?我都死了。”他加大力度,这可苦了梦外的伊织,他本就没有武根,而且也不练武,手上的力量自然弱。

    “快醒醒啊!纸鸢!张纸鸢!”这下连手都腾不出来使用骨笛了,因为可能稍微松懈,这小子就真要把心给剖出来。

    “嗯?你看得到我了?”梦里的张纸鸢抬头看到伊织向自己投来视线,手上的力度也就变小了。

    “哼哼,不知道你活下来没有,应该没有吧?楚江南他们那么强.......”

    “哦!遭了!”张纸鸢突然开始向着纪澜的方向跑,但是这距离始终无法缩短,他也就双手当做喇叭,喊到:“纪澜!快离开竹林!令牌可能有问题!”但转念一想,他肯定是听不到的,声音也就减弱了。

    在外的伊织经由这无疑的提醒,各种血腥的画面在脑内乍现。

    趁着张纸鸢没有动静,一幽幽的曲调从骨笛传出,飘向帐外,化作了一只黑色的鹤鸟向着云涧飞去。

    门外的守卫当即来到帐内查看情况,而在外巡营的梅易川发现这黑鸟是从自己帐内飞出时也是感到意外焦虑:自己好不容易救下的人,难道是敌军的卧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