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司

退无可退

    沉浸于丧母之痛当中的花野江岛也并不是没有一点警惕,看似平静的浪花下有什么东西,他淡定的往海岸退去,下一刻,一头鱼头人体手上长着水草的尸害从水中越出,花野江岛稍等片刻,转身一刀了结了那怪物。

    把刀伸入海中,浪花将血液冲掉的同时,母亲的身影也已经模糊不清。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便离开了,又返回烟火色里。

    之所以能坐到褚的位置,江岛在武学上的造诣可谓一绝,自持一双清眼,能够洞察敌我的差距,少年时自创的一个功法,能将这种差距无限拉大,因此,倘若发现了比自己弱的存在,他大可不用像别人那样处处小心探清虚实,只需一刀,对那些比自己弱小的都会像是受到陨石碾压一般死亡。

    虽说换做遇上了比自己强大的怪物也就没有了作用,但至今他所见过的邪祟里,除去虚构之物以外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强于自己的存在。

    只是可惜,这回入侵日本的就有三个虚构之物。

    来到酒楼,公主的宴会已经持续七八个小时但是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他本打算装满酒壶就再去海边,可那位三公主找到了他。

    她个子比自己的妹妹还要矮,但是非常的单纯,花野江岛清楚,她日后肯定要因此遭罪,虽然不知大小。

    “公主有什么事吗?”花野江岛行礼,从小生活在这个地方,他对这边的礼节很是厌恶,很快的就直起身子继续装酒。

    “额,那个,我听井叔叔说了些事,所以来看看你。”

    “是小人的家事,也就不劳烦公主费心了,再说今日是您的生辰,可别因此扫了兴致。”他感到有些懊恼的把空的酒罐子推了一下,然后朝着下一个酒罐走。

    “江岛!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她说着脸上有些羞涩的红晕。

    “您的脸很红,喝酒了吗?小孩子不应该喝酒。”

    “我已经十六岁了!差不多是个大人了!”

    “那也许就是小人的问题了,我的妹妹已经二十二,虽说只比我小了一岁,但在我看来她也一样是小孩子。”酒装得差不多了,他塞紧壶口,再次鞠躬行礼。

    “殿下,我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啊!喂!”她不顾仪态的端庄,赤脚追赶上去,撞在突然停步的江岛背上。

    “殿下,我并不想与你胡闹,而且我本不属于琉璃国的人。”

    “那我要花一个愿望,今天你陪着我!”

    江岛拉着她的胳膊向着里屋走,叫道:“八千草!八千草!快来把殿下带回宫里,她喝醉了!”

    公主眯着眼坏笑,“嘿嘿,我已经把她支走了。”

    “哎呀!你就陪陪我嘛!”花野江岛并不是第一次被她缠上,心里清楚若再不按照她的意愿来定是要大哭一场了。

    “那就请带路吧。”

    她兴高采烈的穿上木屐走了出去,外面很是热闹,夜市的氛围洋溢着快乐。不过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向着一座山走去。

    人烟逐渐稀少,路径也慢慢变得狭窄幽静,最终在围栅栏的开阔空地停下,这里显然是被装点过的,打扫得干净不说,甚至还能闻到一些颜料的味道。

    “就这里啦!”她靠在栅栏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尘世。

    “美吗?”

    “美。”

    “我也觉得!”

    “.......”

    四周的森林里突然星光点点,成群的萤火虫在起舞。

    公主看到一处烽火被熄灭然后又点燃,问道:

    “你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

    “不。”

    “那我就再用一个愿望!”

    “.......”

    江岛不情愿的牵住她的手,跟着她的舞步行动,像是提线木偶。

    “开心点儿嘛!”

    于是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嗯,好多了。”

    跳着跳着,江岛知道这只舞要进入高潮了,但是她却减缓了速度,眼睛也开始看向别处,慢慢的步子也错了,整个人变得有些凌乱。

    霎时间,一簇火焰直冲云霄,一朵巨大的烟花炸裂在空中,形成一朵山茶花的形状,公主这也才转忧为喜,立刻带动江岛把舞蹈推向高潮。

    “一朵山茶花,是不能称作山茶花的。”她微笑着说道。随后天空中,从城池各处纷纷涌上许多的火星,黑夜里如同种上了它的树苗,无数朵艳丽且紧凑的山茶花绽放。

    江岛看着,愣神。他牵着公主的手放到她的肩上,为这场闹剧按下暂停键,此时仍在城中的花野井笑容也收敛了,接连饮下三杯酒。

    “绘鹤,你让我走吧。”

    “啊,啊?为什,么?”她突然注意到江岛眼角泛红。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开心,但是,”他有些愤意的注视绘鹤公主的眼睛,这让柔弱的少女感到恐惧,好在他强压心中的不平,“但是,我不喜欢山茶花,我的家人没有一个喜欢山茶花,我的母亲死在叫百色的怪物手里,它用那些花瓣把我的母亲炸得尸骨无存.......”

    绘鹤公主一惊,她从旁人那听到的是,咲初慧阿姨死时用山茶花埋葬,她也就误以为是慧生前喜欢它们,也就准备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对,对不起.......”

    “绘鹤,我真的,真的很烦躁,请,”他又一次强调,“请,您别来找我.......”绘鹤忽然抱住他,江岛实在有些忍无可忍的推开她,骂道:“你真的很,蠢!”

    绘鹤脑子一下空白,刚才想到的安慰的草稿忘了个精光,她头一次见江岛在自己的面前骂人,而且还是骂自己。

    “抱歉,我的问题,可是您贵为公主,你我年龄差距这么大,还要喜欢我,而且你,你,根本从不用考虑做事的后果!我们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可能一个疏忽就会要了自己的命,别人的命!您从小活在蜜罐里.......”他本想说得难听些,可是绘鹤已经先一步流出眼泪。

    他握紧拳头,斥责的话梗在咽喉,这次换做是江岛抱住了这个小女孩儿,轻拂着她的后背。

    “我带您回去。”

    路上,他们也再也没有说话,城里上空的山茶花烟花结束后变成了普通的烟火,虽然依旧绚烂,可是带到的喜悦少了。

    这下,逍遥竹林已然变得和一个小家一样,张纸鸢也因为找到了方法下山也开始变得频繁,只是每次都要一个熟悉的人跟着,以免被还剩下的几大千个幻觉混淆视听,这样的陪伴任务也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纪澜以及伊织的身上。

    别说,这跟着他找尸体的事情还真是挺怪异的,尤其还要在半夜。

    不过夜国的亲军也在日渐加强戒备,巡逻的范围逐渐变得紧凑,特别是在焚尸坑附近。

    张纸鸢靠在墙边,偷摸的看着外面的动静,跟个贼似的,可也就是这段时间,他也就越发觉得古怪。再怎么说,焚尸也应早就结束了,南祁都的人总不能是可以循环利用的吧,可现在不远处的巨大火坑里还在熊熊燃烧。

    近日,愈发熟练的掌握了张江离的一部分能力,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用了三十多具尸体,可那些被自己附着在尸体上的幻觉却还是活灵活现的,甚至还因为他要再次杀了他们而对着张纸鸢破口大骂。

    “这烧了多久了?”他问道身旁警戒的伊织。

    “也有快一个月了,但是每天都有被叫做木偶人的居民被拉到这里焚烧,你今天也看到了吧。”

    “好像看到了。”幻觉太多还是对现实有强烈的影响,好在那颗不明所以的心脏也在逐步的减少他们的影响,让他不至于那么快的被逼疯。

    眼看前方的巷子已经有三队亲兵离开,张纸鸢也想赶紧结束这种偷鸡摸狗,化作黑无常向尸山。

    正在施行转魂之术,敏锐的张纸鸢头快速向左前方看去,放下尸体立马退回墙边。伊织也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下意识的抓住腰间的骨笛。

    就在看到来人后,张纸鸢的与伊织的瞳孔都微微缩了一下。来人竟然是鬼御南行的一把手叶咒,还有衡断。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伊织戳戳他的后背提醒道:“纸鸢,你试试瞳眼看看。”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惧色。

    这一看,张纸鸢还真是被吓了一跳,那个叶咒,准确的来说是楚江南,他的身体上上下下全然布满各色的根心,在五体处的全为金色,而在自己心脏和丹田部位的则是和在白眼太阳那地方的黑色漩涡大相径庭。

    他本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一看旁边的衡断,他的根心非常正常。由于没有武根,他的丹田处并没有光亮。

    就在他们准备窥探他们下一步动作时,铁蹄声从几个巷道传出,好在没有从他们的身后。

    站在尸山旁的叶咒头一偏,看见了上上下下十七八个成阵型散开的亲兵,手轻轻一抬对准他们,张纸鸢本能的感觉到有危险,立刻拉着伊织离开墙体。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叶咒的攻击并没有朝着他手的方向,而是一道虹波顷刻间贯穿了另外一条道路上的一切,直达百米外的一座钟塔,朝两边分散的余波瞬时震碎了周围的房屋。还在他们离开了墙边,尽管相隔较远,可是土墙也倒塌了。

    叶咒从脊背上抽出血色骨链一扫而去,虽然没有造成巨大的破坏,但数十名亲兵已经转瞬即逝。他的手微微颤抖的垂到腿边。

    张纸鸢看到他的根心一时间变少了,但是很快,体内四处分布的白色根心逐渐向着失去金色根心的手汇聚,很快又凝结出一颗金色的闪光点。

    他的手张开,从手腕处突出一根触须把尸体都串成一串,即使是尸体但他们也还没有腐烂的现象,他的触手猛然抽动着,串在上面的肉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然后焦黑,丢入了焚尸坑。

    其体内缺失的空白也在黑色漩涡的派生白球下补足。

    “我们走。”张纸鸢拉住伊织的手眼睛看着叶咒他们的方向,以免会被偷袭。

    可是,这触感怎么这么怪呢?伊织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张纸鸢摸向她的手,呵,跟自己这双长期握刀而起茧子的手有得一拼。

    “摸够了吗?”这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张纸鸢当即把另外一只手转化为张江离的状态,转身就要挥击。伊织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替换成了叶咒,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再同衡断旁边的那样冷酷,而是楚江南那样具有玩味的笑。

    张纸鸢回头看向衡断所在的地方,伊织已经倒在了剩余的尸体上。

    张纸鸢的呼吸突然变得非常急促,死了?

    怒目瞪着楚江南的眼睛,“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整个身体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张江离,苗刀从腰间如同弓箭一样射出,楚江南并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招,即使仰头闪躲可也依然被划破了脸皮。

    下一刻,张纸鸢注意到他身体内的几个根心在向着手掌移动,顿感不妙,打算一记鞭腿踢开他可是被其弓腿轻易格挡,而手掌也在这时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压来,瞬时穿过了他的小腹,在地上轰击出一个几十丈深的坑洞。

    身体仿佛有延迟一般二次受创坠落到坑里又再次加深了坑洞。他干呕出黑色的血液,同时也观测到楚江南的身体内部再次空缺了一部分。

    看来他是消耗内部的丹心才能做到这么强大。

    张纸鸢缓缓从坑里飞出,腹部的空洞让楚江南可以透过看到远方正在向这边张望,站在烽火台上的亲兵。

    “说实话,我很意外,但也比较满意,既然在你身上的实验这么成功那我对战争的胜利很有把握了。”

    张纸鸢可懒得管他的什么狗屁计划,越是主意到伊织带血的死尸心里越发的愤怒。他开始调动全上上下,乃至四周包括楚江南周围的楚江南的灵异,就要在手中搓出一颗炮弹。

    楚江南的声音则出现在自己耳边,“我最会的就是抢东西了。”

    他手指一伸,在张纸鸢手中的球体立刻放大,然后来到了他的指间,任凭他怎么往自己这边拉扯都无法撼动空气中那股巨大的力量。

    “那你要,就给你!”张纸鸢快速靠近球体,一拳砸去把黑球轰向楚江南,然而这一下楚江南却怂了,瞬间闪现到天空之中,可又在那球体快要落到地面时他手中的骨链缠住它当做是流星锤砸向正朝自己刺来的张纸鸢。

    就在相撞之时,空中的张纸鸢被球体均被撞成了碎渣,楚江南对这一幕也颇感惊讶,但抽出的骨链已经无法收回。大地被抽得分崩离析,尘土飞扬,站在伊织旁的衡断从脚下伸出一个立场护住了二人。

    张纸鸢忽然又从更高的地方出现,碎裂的球体像是找到了脑袋找到了身体当即扑上去,覆盖了他的全身。

    仅此一步之遥,张纸鸢却发现他的手掌处又在汇聚白色的根心。

    只好再次躲闪,身体立即向下面的灰尘中钻去,楚江南手掌对天,下一刻一道光波精准的命中了烟尘里的张纸鸢,好在他双刀交叉为盾,虽被切开的光波溅射到了肢体,但好在没有直接将自己抹杀。

    看来要和他硬碰硬还是差的太远了,张纸鸢的目光挪动到伊织身上。

    食指中指并拢,念道:“幻真幻灭,吾念为,空想毅通,阀以无入,摄离魍魅,皆在吾掌,无镜可同!”

    对于张江离的身体掌握越发娴熟,无镜面的展开也变得非常的迅速,一下囊括了周围百米内的一切,可这一次张纸鸢也感觉到非常巨大的压力。上次开启无镜面还有残留的张江离的帮助,而这回是完完全全自己动手。

    虽然在此的身体已经恢复,但张纸鸢能感受到一但自己退出这个地方,自己可能就要做一个人体血泉了。

    他脑中一念,伊织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他拉拢已经软绵无力的伊织,她胸脯的微弱起伏顿时让张纸鸢又惊又喜,但他也迅速冷静下来,她身上的伤痕可不是假的。

    张江离曾说过在这个镜面当中自己就是空间的主宰。于是先动用一部分力量为伊织处理伤势,可这光是疗伤,张纸鸢已经感到自己的力气被消耗大半,无镜面可能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去已经站在一处的二人,双刀入地,手掌对着他们弓起,“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这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