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峦叠嶂、雷电交鸣

    重雷派，地处荆襄之地随州，炎黄故里桐柏山脉上。开派祖师张休，乃东汉大家张衡之后，其天生异赋，精通天文地理之术，又习得各地武艺，互为融合进而创造出独具一格的武学套路，其招式疾风如雷、迅猛如电，因而在江湖上有“稳如少林、快如重雷”的说法。现任掌门张甫正，其下有三大长老负责各项事宜，门派弟子近两千人。

    而在距离重雷派百十里地的盘龙镇上，有一贫寒人家，男主人姓陆，名识路，年约五十。此人曾在重雷派求学三年，因学艺不精又偷懒成性被赶了出来，之后就一直在镇上以帮人解决问题为生，无非就是仗着自己会点武功干点地痞之事。后来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也没人怕他了，常受众人之辱。

    “你个逆子，又跑回家干啥！？老子让你跑、跑！”，陆识路迈着不灵光的腿脚，使劲挥着鞭子向一个毛头小子打去。

    “爹、爹，你饶了我吧，那地方我真的不想待了！”毛头小子串的飞快，还时不时停下来让陆识路喘口气。

    “风儿，别惹你爹生气了，你想气死他啊，快坐下！”从厨房走出一中年妇女赶忙劝道。

    “娘，你帮我说说呗。你不知道我在那山上过得什么日子，光吃苦不说，还尽学些无用的把式，我宁愿回来种田！”毛头小子抬腿一跳，嗖的一下躲开了鞭子，刚好落在了桌上。

    “你看你这不是有点本事了吗”，陆识路看这小子的身手，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不觉明历。

    “这算啥啊，和我一同进去的那些人都开始练进阶的招式了，就我还在天天耍棍，真没意思！”。陆识路一听，就知道这小子练得是雷鸣棍，此乃重雷派最基础的武学，一般都是让那些没有晋升可能的弟子长期练习。

    “儿啊，莫急啊，你爹当年不也练了三年吗？”

    “是啊，所以您不就是前车之鉴吗！我不早点离开以后迟早也要被赶下山的”，毛头小子振振有词的回道。

    “你个龟儿，敢嘲讽你老子，我不抽你！”

    说着，两父子又上演起了猫捉老鼠，只是这只‘猫’有点被‘老鼠’牵着鼻子走。

    “好啦、好啦，你们爷俩儿别闹了，家里本来就破还打来打去”，中年妇女围帕一扔，端上两道素菜和一锅糙米饭：“赶紧吃饭！”

    两人闻到饭菜香，不觉肚子已饿得咕咕叫，停下追闹走到饭桌前。只见毛头小子抬来两把椅子，然后逐一摆正，笑嘻嘻地说道：“爹、娘，坐！”

    屋外下起了汐汐小雨，一家人围着张已显破烂的桌子吃着晚饭，虽然只有两个菜，可互相之间仍要夹菜，时不时听到老子教育儿子的吼声，也有老娘重复多次的叮嘱。这样的场景，毛头小子在十年后，十分怀念……

    晚饭过后，陆识路已感到几分酒意，今日喝得有点多，看着身旁的儿子，眼中有关心也有不忍，话匣子不知不觉打开了。

    “你爹我当年那是有天赋的啊，镇上算命的王太婆说我是几十年出一个的练武奇才。后来你爷爷想法设法让我去了重雷派，本想混出个人样，未曾想却误了我一生”，陆识路拍了几下桌子，脸上已有些的痛苦的表情。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勤学苦练，争取当个护法堂主啥的。可去之后一直让我练雷鸣棍法，练了一年的时间，我已经练得不错了，同级比武还拿过前五名，我想着接下来怎么也该让我进阶了吧，结果名单里面没我，还是让我继续练棍！哎，后来我才知道，这批弟子里有达官贵人的孩子，还有各长老下面的人，他们这些人每年都是优先进阶的，只有名额空缺才会从我这等身世的人中去选”。

    “那后来呢？”毛头小子从不曾听父亲讲过此事，愈发好奇。

    “后来就是你爹时运不佳，连续两年都没了名额。我不服啊！跑去大闹内堂，结果……结果被那些管事安了个‘无视派规、恶意喧闹’的罪名，永远不得转为进阶弟子，这是让我一辈子耍棍啊！”

    陆识路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爹我觉得没意思，那地方甚是恶心。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再怎么努力也是这个样，每天浑浑噩噩，练武也是两天打鱼三天嗮网，过了一年，他们就以偷懒耍滑的名由把我赶了出去”。

    讲到此，中年妇女也从旁屋站了出来，眼中有些许泪光。

    “我也确实是自暴自弃，回来后也懒得解释，只是这心啊，疼！”

    “可这镇上有些人可恶啊，他们拿我被撵出师门的事做文章，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经常以此取笑嘲弄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娘。我哪能忍得住啊，学了几年功夫终于派上用场，日后干脆也就以此为生，什么道义啊纲常啊都丢了。没想到过去大家口中的练武奇才，如今却成了全镇人眼里的公敌，呵呵……可耻可笑啊。”陆识路说完往后一靠，又想端酒来饮，却发现酒壶已被拿走。

    “别提以前了，现在不都挺好的吗，儿子可不能再像你咯”，中年妇女抹去眼泪，手上提着酒壶，尽力微笑着。

    “翠兰，对不住你了”，陆识路看着妻子，语气虽平缓下来，可透露着些许内疚。

    听到这儿，毛头小子开始心疼起他爹了：“爹，我知错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可你教我做的事，我实在做不来，我太笨了！”

    “你还没做吗？！”陆识路又急了起来。

    “您让我去讨好那些演武堂的弟子，我也试了，本想给别人说好话，可从我嘴巴里就说不出来像样的词儿，结果说错话反而得罪了那些人。而且我也没钱去孝敬那些师兄，他们胃口又大，我一月才几个钱，他们也看不上”。

    毛头小子挠挠头，一脸委屈：“上个月，演武堂周长老来看我们操练剑法，我一直都在耍棍，根本没怎么碰过剑，自然耍得也不好，被周长老给看见了。他过来问我，我的剑法跟谁学的。我以为他是觉得我耍得好所以才只问我一人，心里想着爹你让我要多给长老们说好听的话，就回答说：是周长老指导有方，能有今天的表现离不开他老人家的悉心栽培”。

    陆识路一边听着，一边把头微微低下，尽量憋着怕自己笑出声来。

    “话刚说完，周长老一脸铁青，瞪了我几眼就走了，旁边的人都在那儿大笑，我才知道自己又搞错了。至此以后，每回见到周长老都感觉他不怎么待见我，我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哈哈哈......”陆识路两口子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合不拢嘴，刚才沉闷的气氛一下活泛了起来。

    “你看吧，有其父必有其子”，母亲翠兰盯了爷俩几眼。

    “喝！你个傻儿......你爹我就是个不会说马屁话的人，让你学着点也是不想你步我后尘，这世间都讲究个能说会道，上面没点人罩你，难啊”，陆识路顿了顿，想接着说什么，可看着儿子一脸心酸的表情，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不说了，咱也犯不着那么委屈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就算了呗，我们家就没这传承，我不行，我儿子也不行，正常正常，没事儿没事儿”。

    “嗯，就是啊爹，你老逼我也没用，我天生也没这种啊，是吧？嘿嘿”。

    “你这小子，当初给你取名侠风，不也是希望你日后能快意江湖、行侠好意吗，不说当个大侠，当个小侠也行吧。你爹我过去有这个想法，结果现在成了反面教材，妈的，真是悔啊！”。陆识路一拍双腿，站了起来，看着儿子认真地说道：“风儿，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爹只对你有一个要求，别学我，有点能力去做点实事，行不？”

    “行，爹，我肯定能当个侠的，不管大小，一定给您挣个名号回来！”陆侠风来了精神头，眼中充满了希望。

    “哈哈哈哈，好，是我陆识路的好儿子，老子等着这么一天”。

    “那爹，重雷派我能不去了不？”陆侠风小心地问道

    “你必须回去，我不让你拍马屁，可没说不让你继续习武啊”，陆识路听出儿子想撤，语气又强硬起来。

    “我自己在家也能练啊......”

    “你练个屁，咱们这孬地方有啥好学的，学武功还是得去大门派，那才有前途。这样吧，你回去以后，找找锦书堂的副管事梅竹简，他和我同年弟子，过去关系不错，他还欠老子3两银子呢”，说到此，陆识路下意识瘪了瘪嘴。

    “没主见？！听名字好像不咋行啊，爹”。

    “瞎说什么呢，叫你去就去，我知道锦书堂的胡长老和其他人不一样，还挺有圣人之风，只是他不怎么管练武这块儿，平时为人低调，但至少是个长老吧。你去找梅叔叔，让他给你引荐引荐，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对了，我等会写封信，你带上准没问题”。

    看着父亲笃定的表情，陆侠风也没办法了，只得应承下来。其实就这样离开重雷派他也是挺不甘心的，毕竟想要成为侠士，身上还是得有点过硬的功夫才行。另外吗，那地方还有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呢。

    第二天一大早，陆侠风就被父母撵了起来，丢给他一大包裹东西和一封信，催促他赶紧上路。他走出村口，看着那棵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银杏树，已开花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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