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的概念第一次进入毛多利的头脑是在老师讲课偶尔提及到，他一下就对这个概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考虑到，一种浸入式体验会令人与人的交际从圈子到社区、由现实到虚拟，这将令社交网络发达后人与人的疏远得到修复，在云社区中，我们选择我们想要扮演的角色，或者，我们就是我们自己。今后，一切会议都可以在一个云会议室中展开，来自不同地域的人通过网络在线上呈现自己的形象，实现实时通话。

    只要能够将自己的形象上载到线上，构建一个和自己实时同步的模型，而这个模型的外观还原或是可修改，远程视频通话将和现实越来越接近。

    毛多利的思想对于那个时候是超前的，而在张世棋所处的A时空，人们已经通过一种名为晶体智能的智能眼镜实现了这一切，那副眼镜为透明，和普通眼镜一般重，只要戴上眼镜，一个由数据搭载的二维世界就呈现在眼前，通过这个二维的界面，我们可以任意组合命题相关元素节点，由抽象的命令使页面拉伸成为三维，这个三维的空间是全覆盖或半覆盖于现实世界，而晶体智能的CEO，就是阿峰，在A时空的阿峰，生命中并没有接触过名叫毛多利的人，而C时空的阿峰和毛多利从大学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并且，这些关于人工智能到虚拟现实的想法，是毛多利最初和阿峰展开。

    那已经是毛多利到A国的事了。他进入机械工程系，和阿峰一个专业。在A国，举办party是一种流行的文化，学校内部，有一个有钱人的团体，是由一群有钱人家的女儿组成的，几乎每天都办party，阿峰来了没多久，就通过校园的论坛，得知这个团体的存在，并且恰好发贴的人就是团体的成员，他便主动咨询是否需要调酒师，那个女生约他见了一面，凭阿峰一来就成为众多新生眼中的传说，她当然愿意他来她们调酒。而且，她们女生的团体，除了几个固定的甚至一起长大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她们很少接触到新鲜血液。

    毛多利来了之后，阿峰就推荐毛多利也到这个名为Key的团体，和他一起调酒。在那里，毛多利看到有一个女生，长得非常像阿莲，一问，才知道人家叫阿唯，家里相当有钱，一家人在她初中就迁居到了A国，Key团体就是阿唯一手操办起来的，最初是个灵异事件小组，后来由于A国人对这些没兴趣，则是更多的办一些化妆舞会，到最后，固定的几个有钱人家出生的女生，而且多是华侨，由于其父母意愿她们和阿唯接触，便齐齐成为了Key的团员，也令这个组织越来越无聊，外界有戏称她们是一群不愁嫁的愁嫁女。

    “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阿唯来到吧台，戏谑的露出一抹猫一样的微笑，她看着刚调好多利之夜的毛多利，夺过乘着冰蓝色与亮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你的色彩太鲜明，我看来这杯沿可以再加一片柠檬，在冷静与炙热间挂起一轮年代久远的月亮，它一直看着如蝼蚁却渴望伟大的人们，被冰与火淹没，在尘世间行走的人，没一个不在看到它的时候，感到心底一丝丝宽慰。”

    阿唯摇晃着酒杯，她已经醉了，被她自己灌醉了。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只是疑惑地望着自己，她就好像骚扰出家人修行的女妖精，看着毛多利不解风情似的表情，感到相当好笑。而毛多利近看了阿唯，才发现她和阿莲并不一样。阿唯的五官很精致，介于阿莲的妩媚温柔和小云的俏皮可爱之间，她没有阿莲那份能够包容自己的成熟，也没有小云那种依偎感十足的幼稚，阿唯带给毛多利的更多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诱惑。

    毛多利陷入在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幻觉，仿佛一阵烟就会把她吹跑，而他心甘情愿地与她沉沦，哪怕明知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渊。毛多利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最初遇到的就是阿唯会怎样，或者倘若小云这个时候还在自己身边，自己是否还是会诚实地被眼前这个女人吸引。

    对，是女人。

    起初被阿莲吸引，不明白女人的概念，她只是她的姐姐，也是像姐姐一般令自己感到心安，杂念只是在暗处涌动，而所谓杂念，在小云那里释放了，一切欲望幻化而成仿佛就是作为自己身体的另一半，依偎在自己怀中，而眼前这个叫阿唯的女人，她既令自己感到一种像姐姐般的心安，又生出一种保护欲，想要占有她一生一世。

    阿唯的笑像猫一样，她和阿莲以及小唯的那种笑不同，在她的世界里仿佛没什么烦恼，而且，透露出一种来自强者的挑衅意识，她每一次微笑，都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这是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自信，宣告着被征服者已然成为自己的猎物。

    毛多利的心里，仍旧有小云的存在，他不想太快接触其他女性，可他已经在幻觉中，覆上了阿唯的唇，就好像一场梦，那些对阿莲涌动的情欲，和小云出体般的纯洁的拥吻，在这一刻对象成为一个人，不过，这只是他的一场白日梦，也只能是一场白日梦。

    “嗨，你怎么了？流了这么多汗。”

    阿唯见眼前的人盯着自己仿佛灵魂出了窍，关切地用手拂了拂毛多利的额头，她当然不知道毛多利此时在想些什么，毛多利这辈子也不会让她知道。毛多利不明白，像阿唯这样的女生，如果知道自己初次见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是否会内心很有征服感，可他还是很想就这样仿佛一头被驯服的羔羊，沉溺在阿唯的怀抱，再也不想离开。不过，阿唯如果真的因此而感到自己很有魅力，也就不是阿唯了。她就是有一种空灵的气质，令这世间一切关于美的描述都想要穿透她，到达她灵魂的最深处。

    这就是一见钟情。阿唯还是阿唯，而毛多利在这几分钟，幻想自己是任意一个能够和阿唯亲密的对象，唯独不是他自己。

    他连邀请她共舞一曲的勇气都没有，他尽力地克制爱火的燃烧，别一开始就灼伤自己和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