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文明之幻爱

同一种真实

    如果每一次心动,我们都能对自己内心诚实,那么世界很快就会被爱欲淹没,每个人都在悸动中觅寻着、遗失着自己的伴侣。更多人选择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却又不放过每一个撩动心灵的机会,就像是捡水果的猴子,捡一个扔一个,最后什么都不剩。就这样,渐渐在拿起、当下中将曾经最亲密的人置于脑后,到某天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也称呼过对方为爱人。在这灯红酒绿,仿佛,谁也没有比谁更长情。

    可总有一种人,将那些过去的都深深藏在心底,伴随着每一次新的邂逅,都是夹杂着过去的影子,他们时常想起来那些曾经开心的日子,忘掉了不愉快,将一段原本存有漏洞的关系,美化得只能在故事中存活,他们在世间寻找和自己内在影像相符的人,看着那一个个来了又去的过客,寂寞常伴左右。

    毛多利的心中,就住了一名念旧的女性形象,她走得太快了,偶尔停下来缅怀,发现和从前身边的人已经渐行渐远了,可提起那些过客,眼神仿佛在发光,嘴角会泛起一抹不那么明朗的笑。毛多利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那抹笑,是在阿莲那里,而后是小云,再来,他在阿唯那里看到了全新的可能。“阻止它,在一切悲剧发生前,留住爱人最明媚的笑。”这是毛多利心中的声音,他自是不知道,有些人穿越了多少个世代,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而有些人拼了命的争取,换来他没有其它用心的稍有注视。

    “阿清,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从此以后,你只能在时空夹缝里存在,你就算找到能够令毛多利爱上你的那个可能性又如何呢,眼前的毛多利,又真的是那个毛多利吗?”未来某个时间节点,张世棋劝诫阿清,是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才是最适合你的,我们拥有类似的能力,可以一起做好多事。”

    “我们的存在都是万世的,你只是比常人更幸运,和所有自己都能够共享意识,我想,你的灵魂只是比我们更早获得了统一,而我们还要在世间作为一个个碎片,经历着一切转瞬就遗忘的向死而生。”

    “那又如何呢?这样的我就不能邀请你成为我的伴侣了吗?”

    “'邀请'、'伴侣'。张世棋,你并不爱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在利用我进化你的能力,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会称她为爱人,而不是邀请她成为你的伴侣。你现在的说法,就和找一个能令你省心的事业伙伴。”

    “你似乎过于高估你的价值了。我不认为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妥。爱是可以培养的,我们可以一起找毛多利,一起邂逅这万世更多有趣的灵魂,他毛多利只是宇宙重启装置其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我们的宇宙搞不好还是会毁灭,一切又重启了,何不与我在一起,把握每一个世代?”

    “你真的很自私,很自大,这才是真实的你,你的心中不会真正存在除你自己以外的人,你所说的一切计划,哪个不是在配合你自己的喜好?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对毛多利何尝不是一种自私的一厢情愿?你遇到的哪一个他不是在和别人你侬我侬?纵使没有阿唯、小云,他还是会爱上别人,或许你可以尽力地包装你自己,找到一个毛多利还没有爱上别人的契机,可这样做有什么必要?他就算和你在一起了,那是真实的你吗?”

    阿清感到精疲力尽,她和张世棋在A时空已经成为唯一的寄托。是张世棋启发了她时空信息穿越的能力,她顺着自己心中对毛多利的执念,逐渐能够更快速实现坐标定位,找到毛多利,是她仅存的念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执着于毛多利,她也就不再是她,她所能够知道的是,每一个她,都一定会爱上毛多利,哪怕那一个她并不认识毛多利,她还是会爱着一个简单、质朴的灵魂,那就是她心中的毛多利,从来不沾惹尘世间那些琐碎的无聊之气,总在坚持着自己。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爱,会痛,而阿清,对他从最初的想占有,到想要和对方的生命融为一体。

    “其实阿清,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我才不必孤独。”

    阿清已经离开咨询室很久了,张世棋就这样望着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若有所思。他承认自己最初是觊觎阿清的能力,他通过以第一人称在阿清的催眠态复刻了阿清定位时空坐标的能力,虽然那一切本来是来自于阿清对毛多利的执念,可渐渐发展为一种超意识的知觉,时空图景以高度抽象的逻辑元素符号呈现在张世棋和阿清的世界,这就好似晶体智能的二维界面到三维的转换那个过程,不同的是阿清的能力是通过二维直接定义四维,没有经纬的限制,她直接将信息的抽象性在认知中对应到超感觉,以二维的形式打通四维渠道,再降维式的将焦点聚集到能够立体化的三维世界。

    对于阿峰这个人物,也引起了张世棋的注意,由于他的能力,所有经过催眠被他以第一人称入侵的人物,他都能够载存一份属于那个人的视角,现目前,他载录的只是阿清的视角和毛多利的视角,阿清和阿峰又没什么交集,他便想着从毛多利出发,从不同世界线剧情的差异来解读真相的全局。

    “毛多利,你觉得阿唯怎么样?”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追求她。”阿峰自信爽朗的笑直至毛多利的心脏:“如果你也喜欢她,咱俩就公平竞争。那天,我看见你们了。”

    在那场舞会结束后,微醺的阿唯故意装醉。她想要更多和毛多利相处的空间,看这不开窍的小子多久能够敞开心扉。毛多利的确送阿唯回到了学校附近的富人别墅区,在车上他就明白了,阿唯有司机,可是就在他送阿唯上车后,阿唯死死拽着他怎么也不松开手,等他一起上了车,阿唯才放手。

    “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在人海中当没有脸庞能够代表你的时候,我就在琢磨着你什么时候能够出现。如果我不主动出击,我真怕你这呆子就这样离开我的世界,今后我的世界又得重归寂静。我不想一个人,在没有你的时候我总是和不同的人周旋,他们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是我的情人,只有这样,我才感觉不那么寂寞。我知道我从未孤独,因为有一个灵魂在等着我去找到他。那个人是你吗。”

    阿唯借着酒意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毛多利只是静静地听着。由于阿唯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出自他毛多利内心的那抹幻影,他反倒觉得不真实,阿唯已经不像初次见面时,由一颦一笑到言谈举止都那么吸引他,他想来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令阿唯说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话语,而自己也只是被欲望冲昏了头,他却不知道,另一个阿唯,和他仅存的联系,就是这一夜的初识,那个疯掉的阿唯,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阿唯,想要告诉他这一切都不简单,却怎么都发不了声。这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而此时此刻这个不再吸引毛多利的阿唯,阿清正躲在肉体后面,享受着和毛多利短暂的接触。